第十六章 鬼胎
白明忘的目光讓錢警官的妻子很不舒服,她直沖沖開口問:“我臉上有東西?”
白明忘從她妻子的孕肚上收回視線,輕輕嗤了一聲。
這位女士還真是脾氣不好,火氣還重。
白明忘對孕婦一向是體貼又寬容,她學(xué)著賈寶玉的腔調(diào),回了句,“只是覺得在哪里見過姐姐。”
那位女士稍稍緩和了臉色。
另一旁不敢動的錢義松下一口氣。
他過去扶他妻子,“別老站在風(fēng)口,容易受涼?!?p> “她是誰?”
女人的第二句話。
錢警官耐心解釋,“人家是道士,大師。我長這樣你操心個什么勁兒,你不看看人的條件。”
這是實(shí)話,女人覺得白明忘的條件當(dāng)明星都綽綽有余,沒必要討好他人。
白明忘剛踏進(jìn)錢警官家門,又走出來個小孩。
哦,這應(yīng)該是他家的大兒子。
只是人瘦小,看起來也沒什么精氣神。
白明忘摸摸他的頭,問:“小朋友以前是不是生過病啊?”
“怎么跑出來了,回自己房間坐著!”女人目光探過來,怒道。
她這語氣分明是沖著白明忘去的。
白明忘手搭在他后腦勺,“沒關(guān)系,媽媽沒有兇你,只是現(xiàn)在心情不好?!?p> 小朋友眼皮耷拉下去,悻悻走回房間。
“小朋友作業(yè)很多嗎?怎么不讓他出來走走和我們說幾句話?!卑酌魍鼏柕?。
“你今天來干什么?”
“瞧著孫姐姐眼熟,來看看你?!?p> 孫女士情緒松下去些,“你認(rèn)識我?”
“我還幫你妹妹趕過渣男?!卑酌魍娮郎嫌幸淮咸眩恢v禮地開動。
孫女士語氣放下防備,“哼,她當(dāng)初為了那個男的要和家里決裂,被騙了活該,就該她被騙得一分錢都不剩!”
還是關(guān)心她妹妹的嘛,白明忘吐出葡萄籽,心道。
不關(guān)心就不會這樣說故意套白明忘的話了。
白明忘如她的愿,回道:“她聰明得很,搜集證據(jù)踹了那個渣男,只是不敢回來見你?!?p> “不回來正好,我看到她就煩?!?p> “你們吶,都嘴硬心軟?!?p> 白明忘和孫女士拉家常間不知不覺也拉近了孫女士和自己的距離。
“她知道你懷孕辛苦,托我給你帶了燕窩,只是我太忙,一直沒來得及給你。”白明忘心痛地拉起她的手,佯做憤怒地責(zé)怪錢警官,“錢警官平時很忙嗎?忙到連給孫姐姐燉個雞湯和燕窩的時間都沒有?”
“這么瘦,對小寶寶也不好啊。”
錢警官連忙否認(rèn),“是她不愿意吃。”
兩人默契地把孫女士看著。
孫女士似是慚愧,剛才的火氣蕩然無存,只躲閃兩人的目光。
白明忘給錢義使了個眼色,錢義悄悄走了。
她重新拉住孫女士的手,道:“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說的?!?p> 她說得真誠,掌心的熱度包裹著自己,孫女士慢慢撈出心結(jié)。
“其實(shí)不是我不想吃飯,只是我一吃東西就想吐。起初我以為是孕吐,后來才覺得反應(yīng)過烈了一點(diǎn),時間久了,倒是什么都不想吃了。”
孫女士這樣說,還是有所隱瞞。
“你知道為什么嗎?”
孫女士搖搖頭。
“那我先問你一件事兒,如果讓你把這個孩子打掉你愿意嗎?”
孫女士抿著唇,干涸的眼睛好像要流兩滴血下來。
“有什么理由讓你非要留下這個孩子?你應(yīng)該知道,你現(xiàn)在生了病,不該把他留下的?!?p> 白明忘狡黠精明的目光盯著孫女士,“還是,之前發(fā)生過什么?”
孫女士又不說話了。
她和她妹妹倒是兩種性格,她妹妹拿得起放得下,她卻有點(diǎn)別扭又固執(zhí)。
白明忘沒法,只好道:“我就實(shí)話告訴你,你之前的擔(dān)心都不無道理,你肚子里這個是鬼胎?!?p> 孫女士剛摘下來的葡萄撲朔朔滾落到地上。
死魚般的眼睛像久逢甘霖,極度撲閃,微微震顫。
“鬼、鬼胎……”
“你之前答應(yīng)過什么人什么事?”白明忘問。
白明忘能看到的只是現(xiàn)在的結(jié)局,卻不能窺探到原因。
她撿起那顆掉在地上的葡萄,重新放在孫女士的掌心,“現(xiàn)在還不肯告訴我嗎?”
孫女士干枯的手“嘭”地一下把葡萄捏爆,抱著頭痛哭起來。
“啊!”
鬼一樣的嚎叫回蕩在不算寬敞的客廳,尖銳凄厲,叫聲纏繞在皮膚,像是帶了一層皮下來。
錢段聞訊匆忙跑出來滑跪到孫女士面前,“怎么了?!我在,我在這兒!”
他的手在孫女士松弛得如一張紙的皮膚上摁下深坑,又慢慢回彈。
白明忘掰開他的手,道:“把查查叫進(jìn)來?!?p> 這是鬼胎感受到威脅了,地府的人知道如何解決。
查查目光凌厲,見此混亂狀匆忙捏訣。
“元始混沌,不見天門地府,無為得自然,照依歸依心,急急如律令!”
令出,孫女士閉上眼睛,倒在錢義懷里。
白明忘看見那鬼胎的怨氣分明還在沖撞孫女士的肚子。
“法令沒用?”
查查道:“我只是個小無常,會的只是收鬼魂和打死鬼魂的法術(shù),這要是現(xiàn)在用了,孫女士就死了?!?p> “只能先強(qiáng)行把人弄暈?!?p> 白明忘倒是想起一個東西,她來到人間前不小心薅走的他的東西。
她從褲兜里掏出鈴鐺,金色的鈴鐺刻著她看不懂的符文,小小的鈴鐺做得精致繁復(fù),散發(fā)一股異香——
那種被黃泉死水里腌久了的蘭花味,清透得叫人打寒顫。
無需捏訣,鈴鐺自己竄出停留在空中。
叮鈴鈴鈴~
鈴鐺發(fā)出凄婉的聲音,鬼胎在鈴聲中漸漸停了動靜。
錢義瞠目結(jié)舌的看著這一幕,本來那小男孩捏訣就夠讓人驚訝,這飛出的鈴鐺更是讓他以為自己眼花。
白明忘淡淡道:“今天看到的事別往外說。”
錢義點(diǎn)頭。
“你跟我來,你老婆他來照顧?!?p> 錢義見過了查查的本事,對他很是放心,于是將他妻子放到查查懷里。
他妻子瘦得脫相,查查有點(diǎn)嫌棄,見過各種慘死鬼,查查就想看點(diǎn)好看的東西,逐漸養(yǎng)成了顏控的習(xí)慣。
白明忘瞪了他一眼,他趕緊將人接過。
人走后,白明忘道:“我不妨直接告訴你,你妻子懷的是個鬼胎,你現(xiàn)在最好把你知道的事通通告訴我?!?p> 當(dāng)然,這個鬼胎帶著契約,錢義知道的肯定沒他妻子多。
但白明忘直覺,這件事牽連得太廣了,必須要以孫女士為切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