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沫走到周蘅衍的公寓門前,伸出手去還沒碰到指紋解鎖處,忽然意識到她沒有進入這扇門的權(quán)利。
她馬上想到程姨會回來做飯,于是看了一眼手機時間,靠著門邊緩緩坐了下來。
公寓的走廊明亮奢華且寂靜,江沫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身側(cè)緊閉的黑色入戶門,好像在無聲暗示——在海城,沒有一扇門愿意無條件為她打開。
她突然覺得厭煩,自己好像一條恬不知恥的喪家犬。扒在人家的屋門口,渴望別人給自己一丁點的施舍,即使知道是施舍,還會渴望更多,還會希望自己擁有特權(quán)。
她又憑什么呢?憑她姓江?憑她夠慘?還是憑她夠死皮賴臉?
江沫將臉埋在膝蓋里,覺得嗓子有些滯澀。
不知等了多久,江沫的手腳都已經(jīng)凍得冰涼,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指向五點半。這才明白程姨也許不會再來的事實——如果周蘅衍因為工作的事情不能回家,程姨自然是不需要過來專程為她做飯的。
那如果他一晚上都不回來呢?其實她可以打電話問他密碼,周蘅衍應(yīng)該也沒那么小氣。但她更愿意就在外面睡一夜,等第二天程姨過來開門。
江沫餓了,她決定先去樓下買點吃點墊墊肚子再想后面的事。
電梯門打開,她搓手的動作停下,正對上電梯里男人深邃的眼眸,那眸子在她身上轉(zhuǎn)了一圈,落在她凍得發(fā)紅的手上。
周蘅衍:“去哪?”
江沫松了口氣:“嗐,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回來了呢?!?p> 男人眉頭越發(fā)皺緊:“程姨沒告訴你我要回來?”
江沫一愣,腳步頓?。骸拔覜]看見程姨來啊?!?p> 周蘅衍將門打開,屋內(nèi)燈火通明,暖氣裹挾著飯香味隱隱從空氣中傳來,程姨聽到響動,系著圍裙從屋里走到鞋柜旁,笑著招呼:“終于回來了,飯已經(jīng)好了,快進來吃飯吧?!?p> 周蘅衍轉(zhuǎn)頭,臉上的冷意比冰霜還冷:“你不會按門鈴?”
江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男人怒意從何而來,大約是被她蠢得,張了張嘴:“……對不起,我……”
周蘅衍打斷她:“你不會按門鈴難道也不會給我打電話?”
男人的責備來的又兇又急,江沫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唇線抿得筆直。
周蘅衍看了眼她的手,心里閃過一絲懊惱。他怎么就忘了。
“過來。”男人的聲線很淡,江沫垂眸乖乖走了過去。
周蘅衍在門外弓著身,手指在門鎖鍵盤上接連按了幾下。
“手給我?!苯孟裰浪鍪裁矗€沒有所動作,就被男人隔著衣服抓住了手腕,掰出一根手指。
“……還是算了吧,下次我會按門鈴了?!?p> 女孩冰冷纖細的指尖搭在指紋鎖上,感應(yīng)器亮了一瞬。
“要不你下次告訴我臨時密碼吧?!苯氖滞獬榱顺?,但手腕上的力道讓她動彈不得。
按下,感應(yīng)器亮起。
“……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在外面等等沒事?!?p> 按下,感應(yīng)器亮起。
“叮咚?!币宦暻宕嗟拈T鈴聲響起,代表指紋認證成功。
江沫的手腕被松開,男人直起身,頭頂傳來冷淡又散漫的嗓音:“有沒有事,你說了不算?!?p> 江沫不明所以,手腕上還有男人剛才力道的殘留。張了張嘴到底沒說話。
心里卻有一絲微妙的高興。
程姨目睹了全過程,有些驚訝:“江小姐,周先生讓我今天特意早點回來做飯呢,我說怎么左等右等不見你回來,原來一直站在外面啊?!?p> 江沫瞥了一眼男人挺拔的背影,尷尬笑了一下:“我以為家里沒人呢。”
程姨招呼她上桌吃飯,江沫早就餓了。屁股還沒落座,就被對面的人截了胡:“在外面站了多久?”
江沫以為這茬已經(jīng)過去了,沒想到男人還要拿到餐桌上講,只好老老實實答:“四點多回來的。”
周蘅衍皺眉:“十二點多你就說回家了,這中間你去哪了?”男人的目光如鷹隼般放在她臉上,嚴厲得像是發(fā)現(xiàn)早戀跡象的教導(dǎo)主任。
江沫心頭一聲咯噔。心虛別開眼:“我能不能吃完飯再和你說?”
男人瞥了她一眼,冷淡移開目光。
江沫總算是敢拿起筷子夾菜。
——
吃完飯周蘅衍叫江沫到自己書房。
書房里有股淡淡的冷杉和墨香氣息,黑胡桃木的書架擺滿了書和一些證書獎杯,書桌也是胡桃木,相對應(yīng)的實木地板溫暖低調(diào)。
這里看著和外面的風格大相徑庭。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這里比起臥室更像是周蘅衍的私密空間。
江沫好奇看了一會收回目光,對面的男人往沙發(fā)上一坐,雙腿懶散交疊,平整的西褲下露出黑色的襪子。
江沫心里有些惴惴,不知道怎么開口。
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說來聽聽?!?p> 江沫:“……我去兼職了?!痹缢涝绯骸皼]辦法,我缺錢?!?p> 空氣沉默了一會,男人的聲線冷淡,卻沒有預(yù)料中的嘲諷:“什么工作?”
江沫扣著手心,不知為何有點羞恥:“在咖啡店…彈唱?!?p> 即使低著頭,江沫也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如有實質(zhì)放在她的身上。男人的聲音緩緩道:“你要一輩子在咖啡店彈唱?”
江沫扣著手心的手頓住,抬頭看他,理直氣壯道:“當然不會,我就算想,人家也不同意?!?p> “我沒打算瞞著你,我知道你現(xiàn)在收留我也是好心,我也自然也不會賴在你這里不走的。只是我還沒有想好怎么開口跟你說……”說完她訕訕看他一眼,還是覺得自己不夠厚道。
周蘅衍半晌沒有說話,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沙發(fā)的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
臉上的冷意漸漸彌漫,話題卻突然一轉(zhuǎn):“你準備什么時候走?”
江沫一愣,誤會成另一層意思,忙答:“就是手里先攢點錢吧,不然我房子都租不起……”
周蘅衍很想問她,他這里的房子比外面哪里差了。
見他不說話,她又繼續(xù)解釋:“……我還有想做的事。我能去兼職嗎?”
周蘅衍這次答得很快:“我可以借錢給你。”
江沫一愣,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方法,但周蘅衍借給她的不僅是金錢,更多的是人情,她不擔心還不起錢,只擔心還不起人情。
海城周家,是整個權(quán)貴的金字塔,她承他的恩,將來要如何回報?
最重要的是,她擔心自己就像溫水里的青蛙,習慣來自他給于的便利。由奢入儉難,由人見人愛的小公主跌落到崖底更是刻骨銘心——她再也不想體驗一次。
江沫:“不用了。”
周蘅衍眼底有濃厚的情緒一閃而過,看著她一哂:“來海城幾天,骨氣見長了?”
江沫還沒忘記剛下飛機時就開始恬不知恥的找他借錢的事,臉上也有些火辣辣的疼:“……我那時候以為你會把我丟在機場。”
男人的語氣似乎不耐到了極點:“江沫,”他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直望進她的眼底:“你對我就這點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