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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賦

第五章 舊人,新人

平城賦 任葭英 2021 2024-09-14 22:23:42

  孟太后住在鳴鸞殿。

  走進(jìn)鳴鸞殿,拓拔月見孟太后身邊,一左一右立著兩位太妃,便知是乞伏太妃、禿發(fā)太妃。

  只不過,她們穿戴如一,不分高下,很難一眼分辨。

  不過,這也說明,沮渠牧犍待這兩位養(yǎng)母一視同仁。

  原來,沮渠牧犍的生母,因?yàn)殡y產(chǎn)而死,之后禿發(fā)燕飛就做了沮渠牧犍的養(yǎng)母。等到沮渠牧犍的小姨乞伏瓊?cè)A嫁給沮渠蒙遜之后,她便代替禿發(fā)燕飛做了沮渠牧犍的母妃。

  但聽沮渠牧犍一一引薦,拓拔月忙對太后、太妃們行禮,霍晴嵐也及時令人送上備好的厚禮。

  坐定之后,用了些茶點(diǎn),說的不外是一些場面上的話。

  孟太后見拓拔月規(guī)于禮儀,聲態(tài)大方,不由心中寬慰,說話也更和氣。禿發(fā)太妃也一直在附和。

  但拓拔月全然不敢大意。

  果然,傳說中性子潑辣的乞伏太妃,突然關(guān)切道:“對了,公主殿下,聽人說,你幼時騎馬的時候,曾經(jīng)傷過腿,現(xiàn)下可好全了?”

  拓跋月不知她如何得知拓跋蕓的事,忖了忖,才回道:“阿月倒不曾傷過腿,太妃說的可能是四公主。”

  “可能?”乞伏瓊?cè)A噙著笑,笑意卻不達(dá)眼底,“卻不知公主殿下的行輩是……”

  “在姊妹里排行第三,”像是知道乞伏瓊?cè)A要追問,拓跋月又道,“早年,我在寺中為明元密皇后祈福,不常在宮中,所以我阿妹的事,我并不十分清楚?!?p>  明元密皇后,說的是杜氏,當(dāng)今天子拓跋燾的生母。因?yàn)榇笪骸澳杆雷淤F”的制度,杜氏很早就被賜死了。

  拓跋燾讓拓拔月替代拓跋蕓出嫁,不只給了她公主的名分,也給她造了一重身份,說她是自己的親妹妹,也是杜氏所出。

  如此一來,在名義上,拓跋燾就有拓拔月、拓跋蕓兩個“親妹妹”。

  乞伏瓊?cè)A見拓跋月答得滴水不漏,遂笑道:“我還尋思,若公主殿下腿上還有傷,我這兒倒有一良醫(yī)。倒顯得我瞎操心了?!?p>  “先謝過母妃了。只是,至尊為了遣了一隊隨侍,其中便有醫(yī)士二人。我便先用著,若不足用,再煩勞母妃為我引薦。”

  這話說得圓泛得體,乞伏瓊?cè)A縱是有心試探,也不好再繼續(xù)說下去,只微笑點(diǎn)頭。

  逾時,孟太后指了指案上的李廣杏,對拓拔月道:“別光顧著敘話了,阿月,這是我河西國的李廣杏,你且嘗一嘗?!?p>  她有意與拓拔月親近,便不以“公主殿下”相稱。拓拔月明白這層意思。

  沮渠牧犍本來一直陪笑,此時聽孟太后這話,還以為她是在責(zé)怪自己不夠殷勤,忙為拓拔月拈了一顆李廣杏,送到她唇邊。

  這動作甚是親昵,若作閨房之戲倒也無妨,可眼下眾目睽睽,未免顯得浮浪。

  拓拔月含了笑睇向沮渠牧犍,但卻未啟唇,而是從他手里接過李廣杏,再送入嘴里慢慢咀嚼。

  沮渠牧犍霎時明白過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好幾眼。

  但見她俊眉修目,光彩照人,氣度儼然,與他所見女子都不一樣,一時竟看得癡了。

  從鳴鸞殿出來,拓拔月隨沮渠牧犍來到德音殿。可是,一月之前,這里還是另一個王后的居所。

  甫入德音殿,拓拔月便忍不住打量起來,但見殿中一應(yīng)陳設(shè)皆簇新華貴,不由有幾分心酸。

  舊物,新物,舊人,新人,真真是殘酷。

  心里這樣想,但卻不打算問沮渠牧犍,之前的李王后去了哪里。

  正心思百轉(zhuǎn),忽然間頸中一涼,原來是被沮渠牧犍扯了一下毛領(lǐng)。

  “殿里暖和,穿太多也不好。要不先把毛氅脫了吧?!?p>  他眉眼里俱是笑意,一派真誠。

  先前在鳴鸞殿中,眾人也都脫了毛氅,故而拓拔月雖不喜他冒失,但也不好多說什么,只頷首道:“大王說的是?!?p>  拓拔月?lián)木谇陵滞蝗慌鏊阌H自解下毛氅遞給霍晴嵐。

  沮渠牧犍也把毛氅解下,遞給內(nèi)侍蔣恕,并對他揮揮手:“你先下去吧,孤有話和王后說?!?p>  蔣恕應(yīng)聲而去,霍晴嵐猶豫了一下,見拓拔月并未反對,也跟著退下了。

  偌大的殿內(nèi),一時只剩下沮渠牧犍、拓拔月兩人。

  拓拔月心里不自在,面上卻露出合宜的微笑:“不知大王有何事,妾洗耳恭聽?!?p>  沮渠牧犍愣了愣。

  他本以為,這位大魏公主端莊守禮,是因?yàn)橄惹斑€有外人,未想現(xiàn)下就他二人,她也端著姿態(tài),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沉默一時,沮渠牧犍退后兩步,向拓拔月鞠了一躬:“臣下……”

  拓拔月截斷他的話:“大王,你我本是夫妻,妾自然是以大王為尊的,大王這一聲‘臣下’,可是折煞妾了?!?p>  河西國尊大魏為宗主國,論理沮渠牧犍不可與拓跋燾平起平坐,是以,沮渠牧犍在大魏公主跟前稱臣,亦無不可。

  “如此……”沮渠牧犍再鞠一躬,“在外你我便是大王、王后,在內(nèi)便以名相稱。你喚我‘牧犍’便是。”

  拓拔月嫣然一笑:“是,牧犍。牧犍可以喚我阿月?!?p>  這一聲喚得親熱,聽得他心中一蕩。凝視過去,但見她睫羽如扇,頰上粉膩透紅,真是嬌美無匹……

  不覺間,喉頭有些干澀。

  沮渠牧犍不敢再細(xì)視,垂首道:“我是想向阿月道歉的。在你入城之前,我已收到宋左丞傳回的訊息。阿月受苦了,有沒有嚇到?”

  說話間,沮渠牧犍順勢把拓拔月?lián)碓趹牙?,像是在安慰她?p>  拓拔月眼中閃過一絲嫌厭,轉(zhuǎn)瞬卻作了愁態(tài)。她在他懷里微微瑟縮了一下,似乎心有余悸。

  沮渠牧犍的大手撫在她頭上,粗糲而溫柔:“別怕,別怕,以后有我在阿月身邊,再不會發(fā)生這種事兒了。”

  “牧犍,我有一事想問。在白沙湖行刺我的,究竟是何人?”

  “看尸體,應(yīng)該是王懷祖的弟弟!沒想到,這個賊子失蹤已久,竟然會突然出現(xiàn)……”沮渠牧犍歉然道,“你不識得此人,這本是宮闈舊事,不想?yún)s連累阿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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