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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賦

第五十二章 要做噩夢的,恐怕是你了!

平城賦 任葭英 2180 2024-10-18 23:17:46

  鳴鸞殿內(nèi),明燭高燒,映出一室光影交錯。

  “快收起來!”

  孟太后疾聲催促,慧心與宮女們忙在棋桌上收撿起來。

  方才,孟太后正與慧心玩六博戲,玩得酣暢淋漓。不想,下一瞬便聽得宮門傳報,大王、王后過來探望。

  想起自己借口身子不適,不去小公主的滿月酒宴,孟太后必須得做出病弱之態(tài),只得令宮女收撿棋桌。

  骰子與骨雕棋子碰撞著,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收撿之后,慧心把一扇屏風(fēng)立在棋盤、賭具之前,堪堪在大王、王后入內(nèi)時,從容不迫地侍奉在眠床前。

  此時,孟太后也臥在那上面,做出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一旁,已有宮女把藥碗放在近旁充數(shù),以免露餡。

  拓跋月踏入門檻,步履輕盈。孟太后卻屏住了呼吸。

  “母后安好,妾不請自來,還望母后勿怪?!蓖匕显乱袈暼岷?,徑自坐在眠床邊上,“母后身子現(xiàn)下可好些了?”

  她雖是在笑,但卻微微揚(yáng)起下頜,與她直視。孟太后無端覺出幾分挑釁來,不禁微蹙了下眉。

  但也只是一瞬,她便擠出一絲笑容,目中滿是慈憐:“現(xiàn)下好多了,多休養(yǎng)一日便好。王后有心了。今日你這般忙碌,還記掛著我這深宮老婦!”

  她的話,讓人挑不出錯處。沮渠牧犍卻忙著解釋:“母后哪里的話!聽聞母后身子不適,兒子本該來探望,但卻忽略了這一節(jié)。好在王后純孝,跟孤念叨著要來看你!”

  孟太后心里一沉,暗道:果然是她自己要來的。

  她往左右看了看,笑問:“怎么不見小公主???”

  拓跋月正要啟齒,沮渠牧犍便搶著答:“小公主睡著了,孤便讓人抱回去了?!?p>  本來,拓跋月想說的是,怕孩子染了病氣。她二人之前,便悄悄說過這樣的話。

  大抵,沮渠牧犍是擔(dān)心她一時嘴快,說錯了話,惹孟太后生氣吧。

  這些日子以來,拓跋月能感覺到,沮渠牧犍和孟太后的關(guān)系耐人尋味。

  一個月前,宋鴻傳回一個消息,說張掖王沮渠菩提主動上表,提出要重查塢民之?dāng)?shù)。此事正合沮渠牧犍之意。

  聽聞消息后,拓跋月猜出一件事:

  沮渠菩提必然也隱匿塢民了。沮渠牧犍雖是以“玩忽職守”之罪,囚禁了沮渠無諱,但世上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呢?況說,沮渠牧犍巴不得殺雞儆猴。因此,沮渠菩提才馬上傳命于郡內(nèi),讓人先去重新造冊,再去沮渠牧犍跟前“邀功”。

  是“邀功”,也是婉轉(zhuǎn)地謝罪。

  想想也是,畢竟,老四和老六關(guān)系最為密切,哪有一個人臟著,一個人干凈的道理?

  但在此事前后,孟太后便不喜沮渠牧犍晨昏定省,深居簡出都快趕上乞伏金玉了。這分明是對沮渠牧犍,不給宗王們情面的無聲抗?fàn)帯?p>  就這件事,拓跋月還跟霍晴嵐私下說:“若我是大王,也會想盡辦法挖出隱匿人口。賦稅關(guān)乎一國之本,能給人留情面的,都是糊涂蛋?!?p>  眼下,拓跋月主動提出要探望太后,只怕沮渠牧犍心里也歡喜得很。這不就有機(jī)會與太后說話了么?

  三人又說了些閑話。

  孟太后一邊敷衍著眼前兩人,一邊偷覷著拓跋月,心下暗暗發(fā)酸:往日,她不笑時面上還有幾分冷冽,如今身姿微顯富態(tài),看起來成熟又嫵媚。

  念及此,孟太后便笑道:“許久不見王后了,這氣色也比往日要好??梢妼m人們用心?!?p>  這話不假,但拓跋月打算說點(diǎn)假的。

  但見,她微微嘆了口氣:“宮人們自是用心的,但這幾日妾宮中出了件怪事,妾便做了兩晚的噩夢。今日頗施了些胭脂,才好出來赴宴?!?p>  對方自然要問及因由,如此正中下懷。

  但孟太后謹(jǐn)言,竟然一笑了之,好在沮渠牧犍接了話:“王后做什么夢了?怎沒聽你說起?”

  拓跋月便一臉戚容地說起,宮中突然少了一位宮女的事。這宮女名喚棠兒,平日里做些灑掃之類的事,因此不惹人注意。也是前幾日,公主家令才發(fā)現(xiàn)她失蹤了。

  “就在確知此事當(dāng)晚,我便做了噩夢,我夢見……”拓跋月頰色俏如桃花,但眼神中卻泛起恐慌,“夢見棠兒說,她被人害死了,要我給她伸冤。唉,都怪我沒及時察覺到她失蹤?!?p>  說到此,拓跋月輕顫了顫,沮渠牧犍忙上前一步,把她往懷中摟了摟。

  “這怪不得王后,宮中事務(wù)繁雜,偶有疏漏也是在所難免。此事交給孤去做,只要她還在宮中,孤定會把她找出來?!?p>  聽著兩人的言辭,孟太后的臉色愈發(fā)難看。內(nèi)心如被巨石壓住,只覺呼吸維艱。

  她強(qiáng)自鎮(zhèn)定,但指尖卻不自覺地摩挲著衣錦被。

  拓跋月用余光瞟了瞟她,把孟太后細(xì)微的動作收入眼底,心中暗笑:今日戲也演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真正要做噩夢的,恐怕是你了!

  從鳴鸞殿走出來,拓跋月心情大好。赴宴時,她只喝了一點(diǎn)酒,并沒什么醉意。但這葡萄酒后勁大。

  此時坐在肩輿上,春風(fēng)拂面而來,卻令人生出些陶陶然醺醺然的感覺來。

  “牧犍?!彼鋈粏?。

  私下里,他二人以名相稱,但此時并非私下,反而顯出幾分難得的親昵。

  沮渠牧犍對此很是受用,便問:“怎么了?”

  “突然想下來走走?!?p>  沮渠牧犍遲疑了下:“去哪兒?”

  “華林園吧?!蓖匕显伦硪馍嫌浚Φ妹髅?,“一直在月子里,都不曾出過宮?!?p>  “原來,阿月是悶著了。好!我陪你便是!”

  今夜,月色澄明。月下游華林園,怎么想都是一樁美事。

  二人便乘著肩輿,命人往華林園方向去。

  約莫一刻鐘后,肩輿停在華林園門前。內(nèi)侍蔣恕、蔣立,公主家令霍晴嵐服侍在側(cè)。

  幾人正要踏入?yún)擦盅谏w的大門,但見夜色中閃過一道白光。蔣恕護(hù)主心切,上前高聲斥道:“誰?”

  那白光不敢再動,霎時間短了幾分。

  近前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身穿淺色衣衫的宮女,把頭埋得很低。

  想起拓跋月所說之事,沮渠牧犍對這夜晚亂竄的宮女頗為不滿,遂虎著臉,問:“哪個宮的?怎么在這兒?”

  宮女顫巍巍地回道:“奴是臨華殿的。我……我……”

  接下來的話,她說不出口。

  恰在此時,從華林園中傳出斷斷續(xù)續(xù)的低吟聲,雖聽不真切,但自有一股銷魂蝕骨的味兒。

  沮渠牧犍心下一震,踹開宮女便往里走。

  拓跋月忖了忖,頓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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