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只是個婆子
秋晚顏本滿心期待他會哄自己幾句，未曾想是這般結(jié)果，登時氣得眼都紅了，望著他背景卻只能無能跺腳。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秋錦年打圓場：“原來是江公子把刺客擊退了，方才都是誤會，多有得罪，還望公子見諒！”
“刺客？”江楓眠眸一瞇，冷冷盯住秋晚顏母女。
兩人再度一僵，頭皮發(fā)麻起來。
局勢對凝歌和江楓眠有利，必定會戳穿她們母女真面目！
但凝歌忽然拉住了江楓眠的衣袖，遞來一個眼神，接下話：“沒錯！正是江公子擊退了刺客！”
江楓眠望著凝歌星子般的雙眸，眼中的警告和暗示他都看得明明白白。
訝然挑了挑眉，他到底還是順從了凝歌的意思，沒有揭穿寶姨娘母女，朝秋錦年一笑。
“知府大人客氣！保護(hù)少夫人乃是在下的職責(zé)所在?！?p> 秋晚顏母女面面相覷。
這么好的機(jī)會，凝歌居然不戳穿她們？
凝歌不搭理她們，走向慧婆婆的尸身，緩緩蹲下，眼圈再度紅了。
秋錦年跟在她身后勸：“你受了傷，還是先包扎一下，這婆子……”
才發(fā)現(xiàn)這婆子眼熟，秋錦年皺眉思忖，半晌還是沒想起來：“……只是一個婆子，能為你而死也是她榮幸！”
聞言，凝歌凌厲地盯了眼秋錦年，秋錦年猝不及防一個冷戰(zhàn)，眨眨眼，只是一瞬，凝歌便垂下了眼眸，藏在身側(cè)的手卻幾乎把手心都給掐破。
好歹慧婆婆也在知府后宅陪伴著母親生活了那么多年，秋錦年竟認(rèn)不出她來，說出來的話真是涼薄得叫人心寒！
如此說來，母親在他心目中，怕是也早已不留半點痕跡了。
凝歌深深呼吸，閉上眼，好不容易才按下了心頭的怒火。
她不知道這一切細(xì)微的舉動都落入了一旁江楓眠的眼中，那秀眉又是往上輕輕挑了挑。
凝歌起身，音色冷了下來：“我想歇息，便不陪父親招呼賓客，先行回去了?！?p> 秋錦年有些猝不及防，前廳賓客那么多，凝歌可是世子妃，他嫁得最好的女兒，就這么走了，他面上無光。
可凝歌不等他開口便又說：“這婆子是我世子府的人，勞煩江公子把她帶回世子府，好生安葬！”
江楓眠點頭：“謹(jǐn)遵少夫人吩咐！”
凝歌邁步便要走，忽地又折返，走到院落一角，彎下腰去撿那藤球。
被歲月摧殘過的藤球脆弱不堪，稍微用力便潰敗成齏粉，根本拿不起來。
最終只剩下藤球上的鈴鐺，沾滿了歲月風(fēng)霜的痕跡，銹跡斑斑，也啞了音色，不再清透。
凝歌撿起鈴鐺，用絹帕包裹，小心藏在懷里。
再經(jīng)過秋錦年身邊時只是淺淺矮了矮身便頭也不回而去。
秋晚顏母女望著她背影，再度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這一關(guān)便如此輕易過去了。
冷不丁江楓眠的身影已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她們面前，冷冷地聲線落下，猶如當(dāng)頭給她們澆了一盆冷水。
“往后若少夫人少半根汗毛，在下必定與兩位好好算賬！”
他聲音壓得低，旁的人都聽不見，只有秋晚顏母女二人臉色發(fā)白，渾身戰(zhàn)栗。
秋錦年直覺凝歌在生氣，卻又弄不清楚她氣在何處，也不敢開口挽留，只得心下猜疑。
這場回門宴，終歸還是砸了。
凝歌給慧婆婆設(shè)了靈位供奉，擇了風(fēng)水寶地安葬，江楓眠辦事很快，也很妥帖。
也不合適大肆鋪張，晚上凝歌和小釵便在院子里給慧婆婆燒點紙錢祭品。
江楓眠望著她頭上簡單包扎的傷口，還在隱隱地沁著血漬。
而她仿佛一點也感覺不到痛，只是低著頭沉默地?zé)?，眼圈紅紅，眸里蓄著淚，映著火光，猶如深潭中的點點星光。
江楓眠不覺蹙了眉頭，望向小釵：“大夫怎么說？可有什么大礙？”
小釵望了望凝歌頭上的傷口，反應(yīng)過來：“姑娘不讓請大夫，一心忙慧婆婆的后事，也就我給簡單包扎而已?！?p> “小小傷，無礙?！蹦璧瓚?yīng)了一聲。
江楓眠眉頭蹙得更緊，朝小釵招招手，小釵擦了眼淚起身過來，江楓眠小聲說了幾句，小釵便匆匆而去。
凝歌毫無察覺，盯著化寶盆里的火光在出神。
江楓眠朝她走近兩步，問：“既然對慧婆婆的死如此介懷，當(dāng)時為何不揭穿那母女倆的真面目？害死慧婆婆的不正是她們嗎？”
“我是不想嗎？我是不能?！?p> 凝歌說著話，眼神動作卻沒有半分變化。
“那是知府后宅，寶姨娘只手遮天的地方，沒有證據(jù)一切都是空口白牙，沒人會相信。”
“你至少可以向你父親陳情。”
“父親？”凝歌輕輕嗤笑，“能左右知府大人心意的是寶姨娘，不是我這個罪婦之女?！?p> 江眠楓一怔，眸望著她，滿是驚訝。
凝歌頭也沒抬，卻讀到了他心思：“想必你也應(yīng)該知道，我這個世子妃出身低微，名聲還不好，幼年我母親被馬賊擄去糟蹋了，知府大人為了自己的顏面，親自下令把她沉了塘?！?p> 江楓眠握著長簫的手悄然緊了緊。
“明明不是我母親的錯，知府大人卻要用她的死來維護(hù)自己的顏面，這是何道理？”
“……”江楓眠回答不上來，依舊沉默。
“如果母親注定要死，我寧愿她是被馬賊所殺，也好過被一生最愛的男人當(dāng)成犧牲品，她臨死時的眼神，你不知道有多絕望……”
關(guān)于凝歌母親的事確實流言眾多，江楓眠知道個大概，卻不曾想過，秋錦年這個知府大人薄幸至此。
“我母親死后，知府后宅她住過的院子便成了禁地，我是罪婦之女，人人唾棄，知府的嫡姑娘又如何？跟秋晚顏這個二小姐根本沒法比?！?p> 江楓眠眼神柔和下來，有些動容，握緊長簫的手也緩緩放松。
“慧婆婆是母親的陪嫁，看著母親長大的人，母親死后，寶姨娘喪心病狂把她關(guān)在了母親住過的院子，這一關(guān)就是十幾年，十幾年來我父親這個知府大人竟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