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是怎么了,在看什么呢?」元珍有些困惑,她問守門的婢女是誰要來嗎。
往常這個時候,她都在屋子里還沒醒,不出門的。
宮燈亮著,照亮了每一個角落,她穿著一身淺藍色的宮裝,拿著抹布,擰干了水后,擦著桌子,和柜子里的一些古董。
幾個腳步聲,希云娘娘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高大身影。
元珍透過紗簾看到了一個男人!
云妃拉扯著男人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
兩人說了些什么,男人清冷的眼中微不可見的劃過一絲諷刺。
掀起一角簾子,元珍目光落在進來那人臉上,燈火下,有些模糊,但他的表情,她看的很清楚。
他接過云妃手上的茶,一飲而盡。
希云唇齒微張,想說什么,最后卻又什么都沒說。
元珍狠狠震驚了一把,這人……是太子!
「太子,就讓我見弘基一面吧,我求求你……」她拉扯著待要起身離開的胤礽,哭哭啼啼的玉顏滿臉淚珠絕美的眼神,直直的盯著他。
身為他的額娘,希云妃自生下他六歲那年,皇帝下旨因希云妃身體抱恙不能扶養(yǎng),便被抱養(yǎng)在擷芳殿同為側(cè)妃的李佳氏身旁。
她連見一面阿哥的面都成了奢望,天知道這些年她愁白了多少根頭發(fā)。
每日在夢中恍惚醒來,都能聽見弘基的哭聲,看見他怨恨兇狠的眼神看著她,表情冷漠。
他在埋怨她這個額娘不要他,年幼棄他而去,只想著自己的私情!
在他長大成人的今天,她已經(jīng)后悔了。
她不該把對胤礽的恨轉(zhuǎn)移到弘基的身上。
可她已經(jīng)想通了,這一切又哪由得她選擇。
「你身為待罪之身,早沒有資格去見阿哥,念在我與你的舊情,安排你的余生在此了結,已經(jīng)是皇阿瑪最大的寬容!你還想要我怎么做!」他轉(zhuǎn)身甩袖子踏出殿門,云妃上前一把攔住了他。
「這根本不是我想選擇的,是你的逼迫,把我和曹軒默生生分開,他是為我而死,我又怎會為了茍活而背叛他!」激烈的爭吵爆發(fā)了心底多年的怨恨。
她再也控制不住,歇斯底里的痛哭。
「如今這樣的懲罰,是不是你還嫌不夠,你我三人當年那樁丑事,是我求了父皇,否則,你們家族永世都要遠離都城,再無見天日之時!」
他顫抖著嗓子,五官都在發(fā)抖,當年是他對不起她,他強娶了希云,可他沒想到的是,她對曹軒默竟有如此情深義重。
寧死都不愿生下與他的孩子!
如今,這個孩子她也沒資格養(yǎng)了。
臨過一座墳墓之時,他心中五味雜陳。
她空守著曹軒默的墓碑,一如當年不肯嫁給他。
弘基已經(jīng)長大了,慢慢懂事,他會慢慢接受了對他極寬厚的李佳氏。
而會漸漸忘了她這個傲執(zhí)頑固不知深淺的額娘!
如今斷不能和她這個罪妃有一絲牽扯,他的前程,自有他這個父王,為他擺平!
……
太子走后,云妃跪坐在地,元珍忙上前攙扶起她,用巾帕為她拭著眼淚。
她望著太子怒氣沖沖的離去,和兩人剛剛激烈的爭執(zhí),心中極其復雜。
然后心緒便如驚濤般波動,這正是娘娘每日憂心的原因吧。
看著她臉色日益漸差,接下來的幾天,她都躺在榻上。
「元兒,咳,我可否請你幫一個忙……」這日醒來后,她氣若游絲,差點吐出一口血。
元珍扶起她的身子,她雖有些衰弱,但好在癥狀并不太嚴重,安心休養(yǎng)個月余就可痊愈。
「娘娘,可是為了阿哥的事……」她欲言又止,那日的事……
她點了點頭,白玉似的臉上,清透蒼白。
「娘娘放心,阿哥在擷芳殿,有人好生伺候著,太子是不會虧待他的,這您還不能放心嗎,您該好好把自己養(yǎng)好啊?!乖鋭窠獾溃勒仗邮⑴谋砬?,云妃想見弘基阿哥是有點難了。
「這個……」她從頭上取下來一串玉珠,玉質(zhì)清透明亮。
她又附在她耳邊說了什么,聽得元珍臉上滲出細密的漢珠。
……
走出殿門,元珍低著頭,穿過身邊的花花草草。
她想起來,她們被從毓慶宮指派到這里。
或許都是娘娘有心所為,她想了想,蹲在地上。
她在毓慶宮當差時,雖不是貼身侍女,但她也能見到一些皇親宗子。
看著這串托在手上的玉珠子,站起身,她一步一步慢慢走著。
她要重新回到毓慶宮了。
……
正值盛夏,院子里的荷花開的很好。
空氣里都是荷花的香氣。
「你要離開這里了?而且要回到毓慶宮了,到底怎么回事?娘娘怎么讓你回去了?!拐录褜嵖粗牡琢w慕著。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快告訴我!」李慧珠拉扯著她的胳膊,有些吃不下飯了。
元珍深吸了一口氣,身子有氣無力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云妃娘娘的意思?!拐f完后,元珍的心里很忐忑不安。
「元珍,你過上了好日子,可別忘了我們姐妹?。 估罨壑檫B忙又道。
「好了,說不定,我還會再回來的。」往她們倆人身上瞟了一眼,回了房間后,她無奈的收拾包袱。
元珍卻沒有她們這么樂觀。
她不想與那些皇宮貴子有所牽扯,他們身份特殊,與她云泥之別。
她一定得想辦法盡早離開皇宮,徹底告別這奢靡荒誕的日子。
元珍安靜的坐在床榻,心里下定決心。
……
她低著頭,一路小步走著,突然,被一行人截住。
「站住!你是哪個宮當差的?可有記名?!诡I頭的太監(jiān),瞇著眼睛,嗓子干干的說道。
「宋公公,奴婢是暫去希蕓宮補差的路元珍,娘娘那里人手夠用,讓奴婢回毓慶宮盡心伺候太子?!乖湔f著,胡亂編了一個理由。
這個瘦高個的公公,是太子府的老人,大總管宋公公,為人嚴謹,待人刻薄。
怕這些人不信,她又掏出一件娘娘的手諭。
這也是云妃早就準備好的。
「還請公公通行?!顾辛艘粋€禮,看著一行人走遠。
……
元珍跪在殿堂,手里拿著一張書信,遞給太子胤礽。
太子翻開看了一眼,眼皮跳了跳。
「她可還說別的什么了?」看著這個小丫頭,他以前怎么沒見到這么水靈的女子在他這里當差。
眼下也不再懷疑,只當是云兒體貼他。
「娘娘只說她那里用不了那么多人,便叫我回毓慶宮伺候太子?!乖鋼u了搖頭,小心的回著。
「嗯,好了,你下去吧!」云兒可是很看重這個丫頭,讓他對她格外照拂些呢。
她既喜歡這個丫頭,那他何嘗不逐了她的愿呢。
若她想通了,腦子清醒了,那他們借此丫頭聯(lián)絡感情,也未嘗不可以重新開始。
他心情變得愉悅,想到了他年輕的時候,為了希云那個女人,可沒少碰壁。
一想到她臣服在他腳下,他就舒暢!
……
六月,已是黃昏。
毓慶宮今日設宴,慶祝太子的生辰,席間佳肴不斷。
宗親、嬪妃都在受邀之中。
涼風的夜空之下。
一眾人簇擁著一個公子閑庭信步的走來。
元珍抬眼望著,目光停在那一道影子上。
他面目冷淡,夜風吹過,一雙眼眸透出絲絲凌寒。
元珍一眼看到了他,試圖掩藏自己。
他怎么會來?
他也是這太子府請來的人嗎?
他與太子有何關系。
他們話語之間,一個華服貴婦,容貌艷麗的女子,身邊跟著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年。
她帶著波光瀲滟的笑容向太子這邊走來,向他行了一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