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午蔓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決定有多魯莽。
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只通過網(wǎng)絡(luò)資料有些許了解的男人身上，這簡直蠢得要命。
僅短短十多分鐘的相處，穆啟白就證明了她精心準(zhǔn)備的攻略毫無價值，她對他的了解實(shí)在膚淺。
淺到甚至不能被稱作是了解。
她把衣袖從他手中抽出來，說了句“抱歉”，逃也似的往酒店大門走去。
倒不是為了躲穆啟白，而是她看見奚午承。
奚午承剛從一輛停到酒店門前的黑色轎車后座下來。
他雙手揣在大衣口袋里，站在那里等她走近。
他側(cè)目淡淡瞥一眼她，視線往她身后移，靜靜落在十米開外的穆啟白臉上。
他微微頷首以回應(yīng)穆啟白問候性的微笑，抬手摟住奚午蔓的肩，低頭輕聲問她手中提的是什么蛋糕。
奚午蔓軟著嗓音回答，暗自琢磨他身上的煙酒氣，及他掌心微妙的克制。
電梯停在奚午承房間的樓層。
奚午蔓站在電梯里，等他出去。
她正要按下自己房間的樓層，突然，奚午承從外面伸腳，把正要合上的電梯門擋了回去。
他平靜的目光下達(dá)了無言的命令。
奚午蔓拖著突然灌鉛的雙腿，跟著走出電梯。
頂層的套房有最頂級的全套設(shè)施，奚午蔓卻無心欣賞室內(nèi)實(shí)在講究的布局與裝潢。
她膽戰(zhàn)心驚。
奚午承脫下大衣，往她面前一遞，她立馬雙手接過，掛到旁邊的落地衣架上。
她剛剛掛穩(wěn)衣服，手中的蛋糕就被奚午承提了過去。
隨即，她感到一陣暈眩，整個人被奚午承扛到肩上。
奚午承把蛋糕放于會客廳的小圓桌，把她扔到沙發(fā)上。
她還沒來得及坐起身，奚午承就俯身把她圈在了臂間。
她看清他眼中的血絲。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暴力。
她的太陽鏡被扔到地毯上，她的眼睛被從天花板射下的燈光刺得不敢睜開。
黑暗中，聽覺與觸覺都變得極端敏感。
她聽見925銀紐扣掉在地毯上的聲音，感覺到慢慢濡濕的肌膚與布料細(xì)細(xì)摩擦。
反抗。打死他。
這個念頭從奚午蔓腦中一閃而過，卻沒讓她有絲毫振奮，反令她身心疲憊。
她覷眼試圖直視那耀眼的光芒，終是妥協(xié)。
果然，眼睛還是更適合黑暗。
什么都看不見。
什么都不要看見。
在漆黑潮濕的屋子里，只需要分辨是霉菌還是腥血。
門鈴?fù)蝗豁懫穑靡越饷摗?p> 奚午承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將她從沙發(fā)上拉起來，拽著她進(jìn)到主臥，把她往浴室一推，粗暴地關(guān)上門。
隔了幾秒，外面又傳來一聲門被重重關(guān)上的聲響，早有心理準(zhǔn)備的奚午蔓還是打了個寒噤。
從浴室里聽，外面靜悄悄的，沒有丁點(diǎn)動靜。
奚午蔓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看外面的夜色。
大面積的黑，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
與黑色天空交壤的是黑色的海，城市的燈火留在靠近沙灘的海波間，試圖向遠(yuǎn)處延伸，無一不被黑色吞噬。
浴室的門被推開之前，奚午蔓聞到一股香水味，像是涌進(jìn)無數(shù)切開的橙子。
一個女人走進(jìn)來，踩著黑色高跟鞋，懷里抱著折疊整齊的新衣服。
她把衣服放于浴缸旁的置物架，一句話也沒說，轉(zhuǎn)身出去了，像輕輕推開浴室的門一樣，將門輕輕帶上。
奚午蔓沒注意女人的臉，只注意到她身段窈窕，覺得她很適合穿紅色的裙子。
奚午蔓用最快的速度清洗了身體，從鏡中看見脖頸處刺眼的紅，試圖用什么東西遮擋。
突然砰一聲響，她被嚇得心里一驚，轉(zhuǎn)眼看見黑著臉的奚午承。
他身上的煙味壓過了酒氣。
“回你自己房間去?！彼渎暶睢?p> 會客廳坐了好幾個人，他們正低聲交談，奚午蔓一出現(xiàn)在他們的視野中，交談聲戛然而止。
他們用各異的目光注視奚午蔓，直到她開門離開，又反手輕輕帶上門。
鼻腔還殘余橙子與煙草混合的氣息，奚午蔓的思緒還在黑色的海面。
她心不在焉，以至沒注意樓層，只看見電梯門打開就往外走。
剛進(jìn)來的人有意避讓，她還是撞到那人懷里。
突然的疼痛將她的思緒從遠(yuǎn)方拉回現(xiàn)實(shí)，她抬眼看見男人衣領(lǐng)上的喉結(jié)，本能往后退了幾步，與他保持距離。
然后，她看見男人的臉，驀地睜大了雙眼。
“蘇慎淵？”她腦子里冒出這么個名字，就說了出來。
蘇慎淵的視線起于她脖頸處的吻痕，掠過她身后面露尬色的男人，駐于她滿是驚恐的眼睛。
“我打擾到你的好事？”他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沒大的情緒起伏。
不知道蘇慎淵的“好事”指什么，奚午蔓把“打擾”當(dāng)成了重點(diǎn)。
奚午蔓搖搖腦袋，說：“沒有，只是看見你我有點(diǎn)……”
電梯停下，另一位乘客說了聲“借過”，從奚午蔓和蘇慎淵中間橫插過去。
短短幾秒，奚午蔓腦中閃過很多類如“恐慌”的詞語。
但蘇慎淵的態(tài)度算得和善，她不想挑起口角紛爭。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在電梯門合上的時候，她拖長聲音道出倆字：“高興?！?p> 蘇慎淵唇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語氣平添了幾分逗弄：“高興？”
奚午蔓自己都不信自己的鬼話，卻硬著頭皮點(diǎn)頭：“對，高興?！?p> “真高興假高興？”
“真高興?！?p> 空氣很微妙地靜下來。
電梯門總在開合，奚午蔓懷疑永遠(yuǎn)到不了她的樓層。
每進(jìn)來一人，她就往后退一點(diǎn)，每出去一人，她又往前挪一點(diǎn)。
她一次又一次舉起手機(jī)，卻發(fā)現(xiàn)時間并沒過去多久。
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時間似忘記了流逝。
她迫切想要離開這里，抬頭看顯示屏上跳動的數(shù)字，焦急難耐。
終于，電梯再次停下，這次是她的樓層。
電梯門還未完全打開，她就擠了出去。
“后天晚上我們集團(tuán)內(nèi)部有個飯局，我誠摯邀請你?！彼犚娞K慎淵的聲音。
以為自己聽錯，她回頭看向蘇慎淵，想確定一遍。
電梯門關(guān)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