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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布文序曲

第六章 尚家四鳥

天下布文序曲 天下布文 4860 2021-11-18 17:14:13

  “甚么龍日天,不過是些小聰明罷了....誰不是出生紫氣東來?往后好好見見世面,混縣城的才是了不得的人物!”剛進學堂,他的推斷就被否定了。

  此人名叫尚丹猴,和多數(shù)鄉(xiāng)民不同,小學便是一直在臨荒城就讀,雖沒龍日天那般彰顯淵博,倒也談吐幽默,還結(jié)識不少高年級的學長。

  這號人物原本狗彪是結(jié)識不上的,恰得這位仁兄長相奇特,身材瘦削尖嘴猴腮,手舞足蹈時兩腿一蹦一蹲,再撓一下腦門,活脫脫便是只十分有九的猴兒。加上一些先前熟識他的同學叫出了綽號“猴兒”,和狗彪一樣也是面相如名的角色,兩人英雄相惜,就此結(jié)識。

  他原本也是杏仁十二村的鄉(xiāng)民,出身猴村,后來被尚家人收養(yǎng)這才改名叫尚丹猴,已在城里念了六年小學,說起來是正兒八經(jīng)的城里人。

  評論完龍日天,尚丹猴還謙虛地說:“不要見我很風光的樣子,在這一屆新生里也就才排前三,至少還有兩個比我牛的角色!”

  這令狗彪大吃一驚,原本以為這佝僂的家伙不過是人緣好,想不到竟是排前三的牛逼人物,不禁熱血沸騰。什么龍日天之流,瞬間飛到腦后不知哪角落去了。

  尚丹猴神色凝重,眼光急劇閃爍,似乎在拿捏什么機要大事,而后才緩緩點頭長嘆道:“哎,強者之間的爭斗是不會停息的,一零一班的那個文昱,如今雖然是坐著第一的位置,但猴某身為一年四班的帶頭大哥,遲早將與他有一場惡戰(zhàn)....不過你放心,我從不打無把握的仗,如今我已經(jīng)收服了一零六班話事的安平,若是彪兄再助我一臂之力,天下大勢就穩(wěn)了?!?p>  聽到天下大勢一詞,狗彪一時失神,想到自己在狗村曾也有過這樣一段夢想,而今身處縣城卻是卑微如嘍啰,不禁喉頭哽咽。

  作為同桌,尚丹猴待狗彪其實不薄,不但時常給一些“零食”,還宣稱說狗彪是他“罩著”的小弟。

  話說中學堂每一旬都會放一天假(十天上九天課休息一天),稱之為旬末小假;而到了月末則會放三天假,稱之為月假。

  這些假對狗彪來說是個頭疼的大問題,現(xiàn)在學堂里每日三餐都管飽的生活多愜意,他可不想回狗村去。

  恰恰尚丹猴向他提議:“這個旬末小假去我家玩罷!”

  有這樣的好事,狗彪自然是歡喜不過。

  尚丹猴家并不住在城西的十里莊園。

  尚家是一個大宗族,其下有數(shù)萬族人,當然不止一支,事實上尚丹猴和當今兵部尚書尚墨坤大人的親戚關(guān)系要往上扯到七八代的樣子——這已經(jīng)很榮光了。

  尚丹猴的父親也是一位教書先生,先前曾在綠城的高級中學教儒學,不過九六年開始超圣取消儒學設(shè)立“語文”這一新課程,尚先生也參與了聯(lián)名抵制新的語文課被取消了教書資格,而今閑在家中。所以他家算不得闊綽,但卻是有很多藏書,不單有各種超圣文集,還有一些前朝甚至更年代久遠的,譬如《封神演義》和《三國演義》,寫得也是很有趣。

  但尚丹猴可不打算一個假日呆在家看書,第二日下午,他將狗彪拉出門,說是去見識江湖。

  兩人步行穿過大半個城區(qū),來到東門外的一座小土坡前,侯了大約一刻鐘的樣子,一輛破舊馬車慢悠悠駛過來停在路邊,一位少年從車上跳下來。

  此人他早先已經(jīng)認識,正是城中眼鏡店掌柜的兒子安平,稱霸一年級五班的牛逼角色。他容貌帥氣俊朗不輸龍日天,目光炯炯有神,談吐起來神采飛揚,肩上披著一條本地農(nóng)莊自紡的麻布,舉手投足之間都流露著江湖俠士的氣息,灑脫極了。雖然付車費時衣角被馬車勾住,以致衣衫破了一條口子,卻也步伐穩(wěn)健,絲毫不影響他的威風。

  “古有劉關(guān)張?zhí)覉@結(jié)義,今日猴某也有意與安兄彪兄結(jié)為兄弟,這樣一來便可三人聯(lián)手討伐那文昱了。”

  狗彪以為尚丹猴是不讀書的紈绔主兒,這會嚇了一大跳,自己恰才看到“桃園結(jié)義”這一段,別人卻是脫口而出——人家畢竟生于書香世家,怎么可能比他狗彪讀書少!

  三人結(jié)拜完畢,又談笑風聲,制定了先稱霸一年級的小目標——正如尚丹猴分析,文昱是擋在這個小目標前最大的一塊絆腳石,一場血戰(zhàn)不可避免。

  待回到學堂,狗彪從尚丹猴父親那里借了一大堆書,興致勃勃讀書之際,忽然聽得有人驚呼:

  “打架了!”

  原來是尚丹猴與安平在走廊上逮見文昱,“那一場不可避免的血戰(zhàn)”終于來了。

  如今狗彪還遠遠沒有養(yǎng)成事先研究對手的慣性,對于那文昱只是遠遠見過一兩面,圍上去近距離打量,才發(fā)現(xiàn)他竟也生得英俊瀟灑氣度不凡,走起路來步伐搖擺,一束小辮扎在腦后隨風飄揚,靈動極了!

  尚丹猴叫罵著指著文昱鼻子一馬當先,率先挨了一拳,又腳下打滑,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當場被絆倒在地。安平姍姍來遲,舉起手里饅頭要砸,或許想想覺著可惜便咬住了饅頭,改為伸手來揪頭發(fā)。然而這文昱如泥鰍一般溜滑,揪打間身子偏偏一挪,這便躲了安平,順勢又是一個滑步鬼使神差繞到了其身后,對著屁股一腳正蹬——安平踉蹌前搖噗通一下砸在剛剛撐坐起身的尚丹猴身上,可謂兩敗涂地。

  狗彪這個當口剛剛擠到前排圍觀,不巧被尚丹猴瞥見,后者頓時大呼:“彪兄助我!”

  他硬著頭皮上前,弱弱地扯住文昱的衣角,對方回身便是一拳,當場就昏了眼,熱淚橫流??晌年艃春萑缢共⒉皇帐?,一手掐住狗彪脖子,一手揮拳便揍,幸而安平戰(zhàn)斗力尚存,趁著這間隙奔過來一腳踹中了文昱小腿,尚丹猴則終是揪住了文昱那簇小辮,一時間局勢逆轉(zhuǎn)為僵持的均勢。

  三個打一個本是很妥當?shù)陌才?,實際場面看來卻如同三雞斗犬,引來大群學生圍觀,眾人紛紛叫好,哄笑不已。

  恰在此時,人群之中走出一個胖嘟嘟的、臉大如餅的小矮子,揮手便是幾巴掌制止了爭斗。此人將四人帶到學堂后山,狗彪并不認得他,但尚丹猴卻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原來這才是學堂里真正的大哥。

  尚丹波,出生于一七八四年、當今綠城知府尚墨羽大人長子、人稱“波比”的中學堂話事大佬。

  他不屑地瞪了一眼尚丹猴:“三個打一個,沒出息,丟尚家的臉。”

  文昱擺脫糾纏起身,一副賊兒樣耷拉著腦袋打算溜,被那力大無窮的小胖手一并抓住。

  這事最后的結(jié)果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尚丹波無非是訓斥了一番校園之內(nèi)不要私斗的規(guī)矩,末了又對文昱等人說:“你們四個,一起搞個羈絆?!?p>  據(jù)說臨荒城真正牛逼的帶頭大哥是人稱“小霸王”的尚丹霸,不過他早已輟學“混江湖”,如今校園內(nèi)話事的是宣稱為“尚家三狼”羈絆的三位初三學生,尚丹波、尚丹樹和尚丹泰。

  通常來說,男子二十弱冠,成人取字,所以“波比”這個稱呼并不是現(xiàn)任臨荒中學頭號大哥的字號;后來狗彪又打探到,其實十多歲也是可以取字的,像尚丹樹字喵凱,而尚丹泰字啟航,唯獨尚丹波沒有取字;尚家祖籍江西,只有原籍湘州的湖南人才會以“某比(如野比、科比之類)”這樣的綽號稱呼他人,這就很匪夷所思了——當然,這種與他無干的事他也不會去多想。

  教他們制作羈絆,就相當于拉攏——噢不,確切說是收編的意思了。

  他早就發(fā)現(xiàn),學堂之中的學生分為許多股,各自凝在一起,譬如來自秦鎮(zhèn)的秦家子弟們組成秦家派,張家子弟們組成張家?guī)?,各個地區(qū)或家族之間經(jīng)常爭斗,其中勢力最大的自然是尚家和出了一個新任知縣的文家。狗彪不可能組建一個“狗幫”,像他們這種小村落,每個村在學堂里頂多也就那么幾個人,根本組不起來,幾個村合在一起也未必夠數(shù)。

  有這樣的機會,狗彪和安平當然要毫不猶豫投靠,令人費解的是文昱也加入了這一行列。

  “文兄不是應(yīng)該跟文家人混在一起嗎?”

  文昱露出他慣用的死魚臉,滿不在乎地說:“凡事總有原因的?!?p>  四人商討一番,最終琢磨出了“四鳥”這一羈絆,威風極了。

  再回頭看他的老對手龍日天,頓時憤然——想不到他們龍鎮(zhèn)那一群窮逼山村里冒出來的小鬼頭,竟是個個當真和故事書里的主角一樣靠著自己的機智和勇氣敢打敢拼,闖出了一個“龍家諸天”的名頭來!

  像所有故事常見的套路一樣,隨著龍家諸天聲名漸長,遇到的對手也越來越厲害,終究要和尚家子弟杠上。

  一七九八年秋,朝廷派七品都察院三級監(jiān)察御史(后來被陽九解釋作縣處級檢察長)蔡文冰(字運博,1774-?)進駐臨荒縣。年輕的超圣長孫不喜排場,領(lǐng)著黑袍子們風塵仆仆而至,第一件事就是嚴查各縣克扣學堂先生薪俸一案——和早前市里坊間流傳陽春桐大人“要倒臺”的論調(diào)如出一轍,如今風口紛紛轉(zhuǎn)向文載功。

  也有一些說到尚家的,這種說法就很荒唐了,因為三級御史節(jié)制不了綠城知府尚墨羽大人,蔡運博也不可能動自己的舅舅。

  安平分析稱,如今校內(nèi)看似尚家獨大,實則暗流洶涌,來自周邊各村鎮(zhèn)的英雄豪杰們聯(lián)合起來組成了反尚家同盟,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決戰(zhàn)即將上演。一番決議下來,由三狼來對抗龍家的那些嘯天傲天遮天之流,而四鳥則負責對抗與他們量級相當?shù)臄橙恕埲仗臁?p>  狗彪甚是驚恐:“那龍日天豈是人斗得過的?”

  說罷,他將自己童年的陰影一五一十敘說一遍,包括他讀書多、見識廣、心性好乃至會機關(guān)陣法等等。

  文昱頗為不屑,說辭和當初尚丹猴如出一轍:“這算甚么,這年頭誰還不是個天才少年?”

  一七九八年深秋的一天,以龍家諸天們?yōu)槭椎摹巴獾嘏伞痹谥袑W堂后山的土坡上與“三狼四鳥”為首的“縣城派”大打出手,校內(nèi)大多數(shù)英雄豪杰都參與了此番會戰(zhàn)。

  結(jié)局在日落之前開飯時分傳遍全校,龍家諸天被吊打,好幾個進了醫(yī)館。龍日天也好不到哪去,被文昱單手揪住領(lǐng)口提起來,毫無還手之力——原來文昱當真也是出生紫氣東來、群星閃耀;原來文昱也是集機智勇武于一身、從小牛逼哄哄如諸多故事書里主角一般的厲害角色;這就像寫小說一樣,原來人人都可以在自己的故事里宣稱主角是這樣的角色。

  龍日天畢竟是英雄豪杰,被文昱打趴下是一回事,對狗彪?yún)s仍是很不屑:“你有什么資格跟著囂張?不過是傍上了城里公子得了勢,一副狐假虎威的小人模樣罷了,往后就給他們獻殷勤提鞋罷!”

  狗彪毫不恥辱,得意洋洋說:“提鞋便提鞋,寧為牛后!”

  龍日天便更加不屑、語氣里甚至里帶著些許同情:“哎,仰仗別人過活終究是不長久的,走著瞧?!?p>  狗彪很快就惶惶起來——龍村向來豪杰輩出,如今還有好幾位“龍某天”在綠城府念“高中”,是尚丹波見了也要給幾分臉面的“前輩大佬”,但若他們插手此事,初中的這些個小屁孩在他們面前將不堪一擊。

  龍家諸天邀請的高中大佬如期而至,那恰好是旬末小假前的一個上午,來的應(yīng)當是龍某天和、龍某天和龍某天。狗彪并不熟識每一位龍家諸天,只隱約知道他們都是高大威猛氣宇軒昂一看便是故事書里的主角。

  三狼四鳥們被喚到角落里,狗彪身體已經(jīng)本能做好噗通下跪求饒的準備,始終畏縮在最外圍,然而尚丹波挺身而出抗下了所有的罪名,挨了一番耳光。

  待到圍觀人群散去,狗彪不禁偷偷拉扯老大的衣襟:“波比哥你家這么有錢,干嘛不給他們算了呢,非要挨打,多傻呀?!?p>  “你才傻!”尚丹波昂起腦袋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錯愕地說:“你也長個了么?”

  狗彪仍是班上最矮小的男生之一,但身高其實一直在變化,如今十二三歲的年紀,已有將近一米四的身高——比眼前這位初三大哥高出了半個頭!

  他也就回想起了一些“侏儒癥”之類的傳聞,尚丹波撐死也就一米二的樣子,而且腦袋與身子的比例明顯異于常人,遠看的話這小身板頂著大腦袋的模樣甚是可愛。

  “唔....”他不敢揭大哥的短,只好支支吾吾低頭望著腳尖說:“長了么....好像是長了一些....不多,不多....”

  尚丹波瞪著一雙碗口般大的眼睛,打量了他好一會,從兜里掏出一支七彩鮮艷之物來。

  是一支糖,巴掌大的棒棒糖,彩虹般一圈一圈,看著便知美味無窮。

  這玩意只見班上極少數(shù)女生吃過,關(guān)鍵是它很貴,價格抵得上尋常學子好多頓飯。尚丹波粗蠻地一掰,這漂亮棒糖便作了兩半,一半被他咬在嘴里,一半塞給了狗彪。

  狗彪受寵若驚:“這樣名貴的糖....波比哥....”

  “我聽說長身子要多吃東西。”尚丹波背過身去含糊不清地說:“我是長不動了,不要也長成我這樣....好吃么?”

  “好吃呀?!惫繁腴_心地含著糖,也很含糊地說:“雖然并沒有七種味道....”

  尚丹波噗嗤笑出聲來:“我當初也以為是有七種味道的。走罷,我?guī)闳タ磦€東西。”

  狗彪跟著中學堂大哥爬上學校門前的小山,坐在滿地碎葉的紅楓林里眺望天空——湛藍的天幕在靠近南邊天際線三分之一處像被橫切了一刀,空余灰白朦朧的渾濁一片——那便是大荒。

  “波比哥是想說大自然的....那啥....人定勝天....”

  尚丹波搖頭間略帶遺憾:“本來是叫你來看彩虹的,也是有七種顏色,不過今天似乎沒有?!?p>  “唔....”狗彪并沒有什么欣賞彩虹的心思,心又惶恐起來:“今天的事....他們還會不會再來....”

  “你也是尚家人,有一句話要記住——”尚丹波如此訓導(dǎo)他:“天道有輪回。”

  沒過幾天,有消息靈通的人說親眼見到龍家兩位高中大佬在城外被尚丹霸“提到跪下”,左一個耳光右一個耳光地抽,果真是“天道有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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