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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向上

第一九三章 能幫我說聲謝謝嗎?

藤蔓向上 咖啡和白蘭地 2020 2024-12-13 02:00:00

  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第三次,第四次、五次,如果一直待在那破地方,一定會有無數(shù)次。

  奚午蔓感覺,如果不離開那破地方,下半輩子每天都要送小女孩回家。

  她跟水西月商量了一下,決定離開首都。

  她沒有說是因為想躲開楚修的女兒,而說是想到C國沿海地區(qū)去了解當(dāng)?shù)氐拿袼住?p>  她確實也想了解沿海地區(qū)的民俗,那邊部分村落還保留著原始宗教和巫術(shù)。

  她幾乎沒怎么分析研究原始宗教的好處,水西月就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出行的日子定在第二天中午,奚午蔓回到道觀,還是想在離開之前把那本書看完。

  可是,楚修的女兒擾亂了她的計劃。

  小女孩出現(xiàn)在窗外的時候,她恨不得用桌面那本書砸死小女孩,到底忍住了。

  她靜靜看著小女孩走近,后者站在廊下,踮起腳尖越過窗臺看她。

  “姑姑,你在忙嗎?”小女孩問。

  “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鞭晌缏f得直接。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問:“為什么?”

  “我明天就走了?!?p>  “你要去哪?”

  “那不是你該問的事?!鞭晌缏悬c心累。

  “你要去出差嗎?”小女孩依舊是那樣對萬事萬物都不設(shè)防的天真表情,“我媽媽總是到很遠(yuǎn)的地方出差。你還會回來嗎?”

  “不會了?!鞭晌缏f。

  小女孩沉默良久,似乎奚午蔓的話很難理解。

  過了半晌,小女孩又問:“那你要回A國嗎?”

  “回。”

  “你能幫我跟楙姑姑說聲謝謝嗎?”小女孩眼中躍著喜悅。

  “什么?”

  “我很喜歡楙姑姑送給我的粉紅色毛線,我想跟楙姑姑說謝謝,但是我不知道楙姑姑的收信地址,我也不知道楙姑姑的電子郵件和手機(jī)號。媽媽說,我在成年之前都不能去A國?!?p>  小女孩說得很慢,堪比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主持人的字正腔圓,也不知道是擔(dān)心奚午蔓聽不懂,還是怕有發(fā)音錯誤或語法錯誤。

  奚午蔓聽得費勁,恨不得按下三倍速,可惜面前沒有可供按下的按鈕。她只能用拇指指腹輕輕擦著食指和中指指腹,以此宣泄心頭的躁火。

  “你回A國的話,能幫我跟楙姑姑說聲謝謝嗎?”小女孩兩只小小的手扒在窗臺,神情實在認(rèn)真,“我希望她能知道,我十分感謝她送的粉紅色毛線,我非常喜歡?!?p>  “好?!鞭晌缏p一點頭,“如果我能記得的話?!?p>  小女孩很高興地笑了。

  奚午蔓覺得那笑容莫名其妙且充滿罪惡。

  實在看得心煩,奚午蔓以溫和卻令人感到疏離的口吻問小女孩:“你還有什么事么?”

  “媽媽非常擔(dān)心承叔叔?!薄靶∨苛诵Γ俺惺迨宓纳眢w還好嗎?”

  腦子里閃過奚午承的身影,奚午蔓扯出一貫的客氣微笑,說:“不用擔(dān)心,你承叔叔的身體好著呢。”

  “真的嗎?媽媽說,承叔叔小時候害了好大一場病,醫(yī)生說一輩子都好不了?!?p>  奚午蔓認(rèn)真回想了一下,絲毫不認(rèn)為奚午承哪里像是有啥大病的樣子。

  “沒有這樣的事?!鞭晌缏员M量輕松的口吻對小女孩說,“你承叔叔的身體現(xiàn)在倍兒棒,吃嘛嘛香。”

  “真的嗎?”

  奚午蔓點點頭。

  小女孩立馬笑開,張開雙臂往后退了一步。

  奚午蔓差點以為她要像小鳥一樣飛出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毙∨⒌碾p臂又緊挨著肋骨,“你也要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哦?!?p>  聽見小孩真誠的祝福,奚午蔓有一絲愧疚。

  不斷提醒自己,眼前這小姑娘是楚修的女兒,是個天大的麻煩,奚午蔓才將心頭的負(fù)罪感壓了下去。

  “你也是哦。”奚午蔓報小女孩一個溫柔的微笑。

  然后她意識到,自己竟不自覺模仿起小孩子的天真語氣。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女孩點點頭,又用那樣慢吞吞的圓正腔調(diào)說:“還有,你出差的話,要好好吃飯睡覺哦。媽媽就總是因為工作不好好吃飯睡覺。媽媽每次出差回來,爸爸都說她瘦了好多。”

  小女孩最后朝奚午蔓揮了揮手,就轉(zhuǎn)身蹦跳著離開了。

  奚午蔓注意到,漸漸遠(yuǎn)去的小女孩的步子慢慢變得沉重。

  她沒有過多琢磨小女孩的心情,只想著小女孩提過的奚午承的身體。

  然后她想到,奚午承戒了煙,為了能多活幾年。

  她不知道奚午承什么時候害過大病,也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奚午承的健康狀況。

  她肯定自己沒有因為楚修女兒的話就擔(dān)心奚午承的健康,可她不清楚自己心頭為什么會堵著一口上不來也下不去的氣。

  她幾乎快要窒息。

  她感覺很累。

  天剛剛黑下,她就縮進(jìn)被窩睡覺了。

  坐上離開首都的飛機(jī),奚午蔓并沒有感受到預(yù)期中的輕松,她感覺不管到哪都會一樣,什么都不會改變。

  同她一起的還有兩名社會學(xué)學(xué)者——C國的劉通逸和B國的陳星儒。

  劉通逸是個五十出頭的男人,頭發(fā)黑密,眉毛很濃,薄唇總抿著笑意,眉間卻總懸著嚴(yán)厲的尖針。

  他的個子高高的,很瘦,沒有發(fā)達(dá)的肌肉,臂力卻大得驚人。

  陳星儒是個四十出頭的女人,是B國多所大學(xué)的名譽教授,周身有種長期營養(yǎng)嚴(yán)重不良的瘦感,精氣神卻很好。

  她的頭發(fā)柔順有光澤,染成熟透的戶太八號葡萄一樣的顏色,強(qiáng)光下似一瀑流動的紅葡萄酒。

  而她身上沒有葡萄的香,她也不喝紅葡萄酒。她什么酒都不喝。

  從離開首都到看見遼闊的海面,兩位社會學(xué)學(xué)者都沒交流過哪怕只一句話,奚午蔓差點以為他們語言不通、無法正常交流。

  一下飛機(jī),前去取行李時,奚午蔓聽見身后那兩位社會學(xué)家簡單交流了幾句,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

  奚午蔓無心在意海面的金光和當(dāng)?shù)仉[藏于山野間的人工養(yǎng)殖場——就像兩位社會學(xué)學(xué)者隨意聊的那些東西。

  她看一眼前方的指示牌,視線下降時,瞥見數(shù)不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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