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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向上

第二三八章 他的花園留給孩子

藤蔓向上 咖啡和白蘭地 2110 2025-02-10 17:00:00

  深夜寂靜。

  周寘勉刺耳的尖叫,簡直是3D環(huán)繞。

  奚午蔓猛地驚醒,眼前漆黑一片。

  她沒思考周寘勉怎么在這里,摸黑下床,赤腳走出臥室。

  走道分明開著燈,卻昏暗得過分。

  傭人們紛紛朝同一個地方跑。走道的盡頭,奚午承的臥室。

  傭人們基本都等在門外,準備隨時為屋子里的人服務(wù)。

  奚午蔓從傭人留出的通行道走過,越靠近那扇半掩的門,步子越是沉重。

  各種刺鼻的藥味,她僅憑氣味就能清楚分辨哪些藥正被混合,哪些藥正通過輸液管流向奚午承的血管。

  儀器有規(guī)律地滴、滴、滴、滴,隨時可能歸于沉寂。

  奚午蔓終于走到門口,推開門,瞥見屋里站著兩個人,坐著一個,緊挨躺在床上的奚午承。

  她沒看見他們的臉,甚至看不清他們的身影,但清楚他們分別是誰。

  醫(yī)生錢莫貪來回忙碌,女傭阿蓉很麻利地打下手。

  坐在椅上的周寘勉女士低著頭,很悲傷的樣子,雙手攏著男士外套。

  那外套屬于奚午承。在昏暗的光線中,莫名呈出十分準確的深咖色,像是單獨被打了光。

  奚午蔓差點就走進去了,錢莫貪突然回過頭來,正對上她的視線。

  很快,錢莫貪稍低了頭,拖著沉重的大步走近奚午蔓,把她堵在門口。

  “對不起,小姐。”錢莫貪模糊的眼中攏聚了全世界所有悲傷,“少爺不行了?!?p>  “什么意思?”奚午蔓想到葬禮與潔白的鮮花。她不愿想。

  錢莫貪用大量語言解釋,竭力將死亡描述得最易讓人接受。

  醫(yī)生的每一個音都刺得奚午蔓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她的耳中間接性響起嗡鳴,蓋掉許多詞句,終還是組成有完整意思的句子。

  少爺——奚午承——喝多了酒,又吃了不能吃的藥物。

  醫(yī)生——錢莫貪——盡力搶救。搶救無效。

  醫(yī)生堅決不提死亡。

  “他的花園留給帶來春天的孩子,他受上帝之邀,去了上帝的花園?!贬t(yī)生說。

  “他死了,是嗎?”奚午蔓受不了醫(yī)生花里胡哨的語句。

  醫(yī)生沉重地點點頭,緊抿著唇,不語。

  濃烈的藥味,其中混雜的酒精,只來自床頭柜那杯紅酒。

  “他沒有喝酒?!鞭晌缏f。

  你們應(yīng)該打開燈,好好檢查,而不是在這樣昏暗的環(huán)境中草率對待病人。

  奚午蔓沒說。

  “小姐,我知道您接受不了,但是,這是事實?!贬t(yī)生說。

  “他沒有喝酒?!鞭晌缏麍猿?。

  “少爺喝了?!贬t(yī)生也堅持。

  “不?!鞭晌缏麚u頭,“他沒有?!?p>  不等醫(yī)生再反駁,奚午蔓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他沒有喝酒。

  沒有。

  奚午蔓走出入戶門,撞見奚耀航和黃奉清火急火燎地下車,跑上臺階。

  他們身后,大雪揚起喪幡,風奏響哀樂。

  奚午蔓跟在黃奉清身后,進到奚午承的臥室,始終沒看奚午承的臉。

  醫(yī)生將情況對奚耀航和黃奉清重復(fù)了一遍。

  醫(yī)生講奚午承長期患有的疾病,長期不規(guī)律的作息和不良生活習慣。等等誘因。

  以及最主要的,奚午承喝多了酒,吃了不該吃的藥。

  “哥哥沒有喝酒。”奚午蔓出聲反駁。

  “蔓蔓,先別鬧?!鞭梢酱驍嗨?。

  “爸爸可以問哥哥?!鞭晌缏钢采系娜?,仿佛他只是睡著,搖一搖就能叫醒。

  “哥哥已經(jīng)死了!”奚耀航雙眼通紅。

  “他本來就沒喝酒!”奚午蔓的視野漸漸模糊,尾音同樣模糊不清。

  視野徹底黑下,就像最初睜眼時一樣。

  為什么不做個檢查呢?

  奚午蔓不明白,為什么奚耀航和黃奉清都認為沒有必要呢?

  只要稍作檢查,真相就會大白,所有人都會知道,罪魁禍首是周寘勉,而不是奚午承的大意。

  說不清楚到底為什么,但奚午蔓就是肯定,是周寘勉殺了奚午承。

  亂七八糟的。

  居然有人對不做檢查給出合理的解釋。

  他受邀去了上帝的花園,任何打擾都是對上帝旨意的違逆。

  他的死是上帝的旨意。這話到底是誰說的。奚午蔓不清楚。

  她大哭著,咒了句:“該死的上帝?!?p>  該死的上帝!

  她連續(xù)罵了好幾遍,視野中突然有了明亮的光。

  她看清一雙深邃的眼睛,感到不可思議。

  這是夢嗎?

  來不及判斷,她迅速起身,一把緊緊抱住他。

  “哥哥?!毖蹨I控制不住地流,她話音顫得厲害。

  “又做噩夢了?!辈皇且蓡柧洌晌绯休p輕拍了拍她的后背。

  感受到他的體溫與觸碰,奚午蔓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實。

  她總覺得,真實的奚午承已經(jīng)死掉,此時此刻她所擁抱的、回她以溫暖擁抱的,是夜色構(gòu)造的幻象。

  “這次夢見誰死了?”奚午承問。

  奚午蔓泣不成聲,越發(fā)緊地抓住他的衣。

  “夢見周寘行死了?”奚午承的手指揉進她柔軟濃密的發(fā)絲,“還是誰死了?”

  奚午蔓的悲傷突然止住,只眼淚簌簌地落。

  “我想吃雜醬面。”她嗓音輕輕。

  A大附小東路11號,梨花面館。

  最初二十出頭的女老板,如今已年過五十。

  老板名為梨花,青絲染了雪,黑檀木簪子也生了皺紋。

  她長年穿著馬面裙,自制的千層底鞋面繡著各種美麗花紋。

  若不清楚她的年齡,多半會認為她最多三十出頭。

  那圓潤的面部輪廓與清澈的大眼睛,還有那弱風扶柳的身段,更只是十六七歲少女的模樣。

  連她青絲間藏著的白色,也會被當成是出于對時尚追求的挑染。

  漢語里有個詞叫半老徐娘,大抵如此。

  小麥是她在農(nóng)場里種的,每一根面條都是她親手搟的,為了保證口感不會隨世事而改變。

  這過分的執(zhí)著,完全是少女對愛情的態(tài)度。

  這樣的女人,怎么會得不到她的愛人?奚午蔓實在想不通。

  奚午蔓和奚午承到店里時,不是用餐高峰期,店里只有一只手就能數(shù)過來的客人。

  老板梨花親自為二人端上雜醬面和豆?jié){,說了聲“慢用”,又坐回靠近廚房門口的木椅。

  那張木椅看上去很舊了,黑色漆面脫落了不少,露出稍白的木色,光影一樣斑駁。

  那大概是她專屬的椅子。

  那大概是某位故人贈她的定情信物,同她發(fā)上的簪子一樣。

  奚午蔓承認,自己的想象力稍豐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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