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我心永恒
加西亞開口正想說點什么,這時,伯尼和比爾氣喘吁吁地將一臺落滿灰塵的豎琴抬了過來。
“天吶,實在是……太重了!”伯尼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灰白色的短袖襯衫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看著輕輕巧巧的怎么這么重!薇拉,你存心整我的吧?”
薇拉與伯尼都來自斯威格星,是多年的好朋友。伯尼性格和軟,三言兩語就被薇拉誆來古典音樂社中當苦力,因此他總是疑心薇拉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整他。
天知道,他在古典音樂社這兩個月干的雜活比他前十八年的歲月里干的活還要多。
現(xiàn)在人多,薇拉懶得跟他互懟:“公女殿下,您快試試這臺豎琴可以嗎?如果不行的話,您還會其他樂器嗎?”
薇拉希冀地看著凱瑟琳。
凱瑟琳走上前,將豎琴上比較顯眼的灰塵輕輕拂開。這是一臺白色橡木制成的半音踏板豎琴,看起來已經(jīng)在倉庫中堆了許多年,琴弦也黏黏糊糊的,上面還沾了一些無法辨認的碎屑。
但它畢竟是一架豎琴,是凱瑟琳在每個孤獨的夜晚彈奏過無數(shù)遍的豎琴。
既然已經(jīng)決定要幫助薇拉,凱瑟琳已經(jīng)顧不上以往自己最注重的衛(wèi)生問題,試了幾個音后,她堅定地點了點頭:“可以,完全沒問題?!?p> “好!”薇拉高興地拍拍手,“我們準備的曲目來自一顆非常美麗的星球,據(jù)說是許多年前星球上很著名的一部電影的主題曲?!?p> 薇拉將剛剛生成的電子豎琴譜調出來給凱瑟琳看:“待會,比爾彈奏鋼琴,塞德里克演奏薩克斯,而我則是主唱?!?p> 剛剛跟伯尼一起進來的棕發(fā)寸頭男孩向凱瑟琳點了點頭,他是比爾·威爾遜,古典音樂社的鋼琴演奏者。
索菲婭也將便簽本遞了過來:“公女殿下,您只要在我標注的地方補上伴奏就好了,您能做到吧?”
布萊迪終于從不自在的狀態(tài)中恢復過來??粗蓜攀愕膭P瑟琳一行人,他將劉海甩到一邊,自信地笑著。
“哼哼,雖然你們找來了公女殿下當幫手,但你們覺得這就能打敗我們嗎?實話告訴你,電音社剛剛收到了56朵木槿花!這是社團活動日舉辦以來的最佳成績!你們覺得你們有機會打敗我們嗎?今年的西芙殿演出資格非我們莫屬!”
布萊迪的樂隊演奏的是一首名叫《Juliet》的搖滾歌曲,同樣來自一個不知名的小星球。
56朵?這下連樂觀的薇拉也咬了咬嘴唇?,F(xiàn)在索羅廣場上的學生人數(shù)不過兩百個左右,除卻已經(jīng)送出過木槿花的學生,他們能夠得到的花朵數(shù)恐怕不會超過50朵。
但薇拉還是毫不客氣地嗆了回去:“哪怕沒有得到足夠數(shù)量的木槿花,我們也一樣會全力以赴!演出資格只不過是比賽的附帶品,真正能夠讓每一個人都折服的是對音樂發(fā)自內心的熱愛!”
她鏗鏘有力的一席話倒是獲得了一些稀稀拉拉的掌聲。布萊迪的內心很認同這個觀點,但既然他是過來放狠話的,那自然是不太好表現(xiàn)出來。
他悻悻的說:“好吧,那我就好好看看你們到底準備了什么節(jié)目。”
在他們爭吵的間隙,凱瑟琳已經(jīng)將樂譜哼唱著過完了一整遍,果然是一首美麗的歌曲,它婉轉悠揚的旋律讓凱瑟琳深深地陶醉。
這時,另一個音樂社的演出已經(jīng)結束了,馬上就到古典音樂社了。伯尼與加西亞已經(jīng)先一步將豎琴抬上了舞臺,等到簡短的開場白說完,凱瑟琳他們就要上場了。
臺下的學生手里拿著各式手環(huán)與相機,對準舞臺不停地拍攝,只求能夠拍到能夠發(fā)到JUS上大火的“名場面”。舞臺由白色的鋁合金鋼架搭成,是后勤部為了今天的競爭特意搬來的。
凱瑟琳跟著塞德里克和比爾站在舞臺后一個比較隱蔽的地方等待上場,這時,本來已經(jīng)在腦海里倒背如流的樂譜突然變成了一堆散亂的字符,凱瑟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
這真的是,從未有過的感覺。這一次她不再會因為身份而得到在場觀眾一致的稱贊,她所倚仗的只有自己嫻熟的技巧與認真的態(tài)度。
這樣的生活,在以后會變成常態(tài)嗎?脫離了那些惱人的枷鎖,但相應的庇護也會隨之失去。她所期待的,真的是這樣的人生嗎?
塞德里克看出了她的緊張,他不知道凱瑟琳已經(jīng)想到了許多深層次的東西,他只是笑著跟凱瑟琳說:“沒關系的,公女殿下,比賽要求每個樂隊至少要有四名樂手上臺,因此薇拉才不得不找你幫忙。你要是很緊張,就假裝自己在撫琴就好了,我跟比爾會盡力將旋律圓起來的?!?p> 凱瑟琳汗顏,她雖然緊張,但還不至于到這種濫竽充數(shù)的地步:“……塞德里克同學說笑了。”
“怎么會是說笑呢?”塞德里克拍拍她的肩膀,“我是真的不介意這個東西,說到底這只不過是一次小小的演出而已。人生的容錯率大到難以估量,根本不必為了這種場面緊張,你只要去做就好了?!?p> 只要去……做就好了。
凱瑟琳感覺有一滴渴望已久的水輕輕落在了她塵封已久的心房。
但她來不及再和塞德里克說什么,薇拉已經(jīng)說完了慷慨激昂的開場白,招手示意他們上臺。
凱瑟琳坐到了豎琴前,熟練地踩上了踏板。她意外地發(fā)現(xiàn)豎琴比一開始見到時干凈許多,應該有人細心地給它做了一些清潔。
塞德里克吹響了薩克斯,比爾也緊跟著奏起了鋼琴。索菲婭為凱瑟琳標注的切入點還在后面,凱瑟琳屏息凝神,靜靜地聽著薇拉充滿著豐厚感情的歌聲: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I see you I feel you……”
凱瑟琳知道這種語言,這是許多年前墨菲星上使用最廣的語言,稱之為“英語”。
在家庭教師的督促下,凱瑟琳幼時接觸過一段時間的英語,但現(xiàn)如今實在是沒什么人還使用這種語言了,因此凱瑟琳早就忘得七七八八。
但好在這首歌的單詞還是比較簡單,因此凱瑟琳能分辨出一點點意思。
是什么夜晚、夢里、想你的意思吧?
薇拉說過這是一部著名電影的主題曲,應該是關于愛情的電影吧?
她因為辨認詞意而分了神,到了自己的伴奏部分,她下意識地憑著直覺撥了一段旋律,發(fā)現(xiàn)竟然意外地契合。臺下的學生也因為這段別出心裁的伴奏而發(fā)出零零落落的叫好聲。
其他人也聽見了這段旋律,比爾朝她投來鼓勵的眼神。凱瑟琳漸漸沉浸到音樂中,忘記了那些安排好的插入節(jié)點,忘我地撥弄著琴弦。
一切都是自由的,哪怕?lián)苠e了也不要緊。凱瑟琳覺得自己不是為了演出資格而演奏,不是為了交朋友而演奏,她僅僅是為了自己而演奏。
為了告別那循規(guī)蹈矩的傀儡人生,為了開啟這認清自我的全新旅途。
節(jié)奏起落間,她清晰地分辨出了幾句歌詞:
“One true time I would hold to,in my life we will always go on……”
我牢牢把握住那真實的一刻,在我的生命中,愛永無止境。
我相信我的心會一直指引我走向正確的方向,因為我是如此堅信這一點,于是所有的阻礙都將化作塵埃。
我心永恒。
一曲結束,臺下響起如雷的掌聲。
布萊迪驚得連造型都維持不住了:“不……不是吧?不過是一群臨時合作的樂手,怎么可能達到這么好的效果?”
伯尼昂頭端著收集木槿花的盤子從布萊迪面前路過,高傲地說:“薇拉說了,真正重要的是內心對音樂的熱愛,你這種只為了演出資格奮力一搏的人當然不懂?!?p> 布萊迪朝他揮了揮拳頭,只不過他的行為配上那一身殺馬特的裝扮實在是沒什么殺傷力:“誰說我不懂了?我也很熱愛音樂!”
雖然不想承認,但薇拉等人的演出確實打動人心。
布萊迪轉過頭看著跟在自己身后的兩個社員:“你們兩個,誰還有木槿花?去給他們投一朵!哼,就當是對失敗者的一點點撫慰吧?!?p> 每個學生只有一朵木槿花,而且必須在當場演出結束就決定是否投出。因此在一開始出場的社團其實占據(jù)一定優(yōu)勢,往年也有不少學生會為了已經(jīng)投出木槿花直呼后悔。
因此,雖然凱瑟琳他們的演出大大超出了許多人的預料,古典音樂社也不會得到足夠數(shù)量的木槿花了。
但是薇拉很是高興,她一把摟住凱瑟琳、比爾、塞德里克三人,比爾的牙齒甚至差點磕到她的臉頰。
她高興的喊著:“你們看到了嗎?他們很喜歡我們的演出!我打破了那個魔咒!安東尼告訴我每一年古典音樂社得到的木槿花都不會超過十朵!”
伯尼一邊舉著托盤一邊大聲的報著數(shù):“三十九,四十,四十一……”
他本想興奮地奔向下一個人,但看著眼前這個將花遞給他的人,他的神情有些疑惑。
“……您是皇太子嗎?”伯尼看著眼前戴黑色鴨舌帽與藍色口罩的人說道。
聽說今天是圣院的社團活動日,安德烈鬼使神差地來到了索羅廣場。
他知道凱瑟琳不會再愿意見他,于是他戴上了帽子與口罩,不允許秘書官跟在身側,低調地潛行在人群中。
他只是想遠遠地看一眼凱瑟琳,哪怕只是看一眼。
但他逛了很久,都沒有看到凱瑟琳的身影。也是,她一直對這種平民之間的活動不感興趣,她寧愿一個人窩在家里看書。
但沒想到,路過那個臨時搭建的舞臺時,他看到了凱瑟琳的身影。
她正在彈奏一架看起來就非常廉價的豎琴。那臺豎琴樣式老舊,琴弦也不夠鮮亮,與她的身份嚴重不符。
但她看起來是那么快樂,她的神情就像是剛出生的雛鳥,洋溢著對這個世界深深的好奇與迷戀。
安德烈向伯尼點了點頭,并將食指豎到了嘴巴前,示意伯尼閉嘴。
伯尼本想高聲喊出的“太子殿下”就這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他其實也不是很確定,但安德烈那一雙金棕色的狹長眼睛實在是太有辨識度,因此他就這么直勾勾地說出了內心的猜測。
伯尼點點頭,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后繼續(xù)走向剩余的學生。安德烈的位置比較偏僻,是以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剛剛的互動。
薇拉得意地數(shù)著最終的木槿花數(shù)量:“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我們得到了四十九朵木槿花!”
索菲婭同她一起歡呼著,提議大家去道爾蒂路吃一頓好吃的。
伯尼與比爾七嘴八舌地報著想去的餐廳名字,幾人在攤位中嘰嘰喳喳好不熱鬧。此時,圣院還剩半個小時就要清場,索羅廣場上的學生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
加西亞跟一個觀眾席上的同鄉(xiāng)將豎琴搬回倉庫,還沒有回來。凱瑟琳站在廣場臺階的邊緣,一邊等他,一邊俯視著不遠處的西蒙花園。
索羅廣場的地勢比較高,站在這里可以看到學院主島嶼的大部分景象。今天的晚霞在粘滯的橙紅色中泛出一層一層的深紫,給目之所及的建筑都披上了一層不明不白的色彩。
“怎么樣,感覺還好吧?”塞德里克走到凱瑟琳身邊問道。
凱瑟琳回頭看著他,他的裝束其實與學生們有些不同。
他穿著棕色燈芯絨質地的馬甲與西褲,襯衫上竟然還打了一條一絲不茍的領帶。此時,他意態(tài)閑適地將外套披在肩上,跟凱瑟琳一起看著遠方的景象。
“塞德里克同學是來自新西南嗎?”凱瑟琳問道。
“對,我來自新西南SAb型旋渦星系的霍普金斯星,考上了圣院之后才跟家人一起來到帝京。”塞德里克的視線依舊看向遠方。
SAb型旋渦星系?那里屬于中星系,是一個比較偏遠的星座。
“這樣啊,來這里還習慣嗎?目前針對新西南地區(qū)的政策非常友好呢,你應該也感受到了帝京對你們的熱情吧?”
山雪自清清
這次演出寓意著凱瑟琳踏出了探索新生活方式的第一步,而選擇《我心永恒》作為演出曲目的原因是我覺得她的狀態(tài)跟電影所想要傳達的意義很像。 在電影中,露絲與杰克的愛情雖然以悲劇結尾,但遇見杰克是她人生的開始,并不是結束。而放到凱瑟琳身上,脫離原有的父權、皇權的體制并不一定意味著同歸于盡般的毀滅,而是她人生的開始,所以我選了這首歌當作新旅途的敲門磚。 (一些小小的碎碎念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