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第二日,江懷安帶著趙靈蓁進(jìn)了宮。
“陛下,程大人當(dāng)年以一手好字聞名京城。他的筆跡,您應(yīng)當(dāng)再熟悉不過?!?p> “那是自然?!?p> “陛下您也清楚,科考之后,考生作答的原墨卷和謄錄官謄寫的朱卷,都會存于內(nèi)閣。臣弟特意請來程大人,當(dāng)您的面謄寫這份據(jù)說是章豫作答的墨卷。您可以比較一下,這兩份朱卷,哪份出自程大人之手?!?p> 話落,江懷安回身伸手。
程大人緩緩走進(jìn)殿內(nèi),向皇帝行禮。
“懷安,就依你的辦?!?p> “是。”
太監(jiān)馬上給程大人準(zhǔn)備筆墨。
半晌之后,程大人謄寫完畢。
江懷安將兩份朱卷呈上給皇帝。
僅僅掃過一眼,皇帝頓悟。
“先前審查這份朱卷,朕還沒看出端倪。程大人的字?jǐn)[在邊上,便不言而喻了。前一份字跡,雖然有意模仿程大人,但不得其韻?!?p> 江懷安微笑,“這恰恰說明,這份朱卷,不是程大人謄錄的?!?p> “陛下。”久未開口的趙靈蓁上前一步,“每年科考,人數(shù)眾多。所以謄錄時并不會用上好的朱砂墨。但您看這第一份朱卷,卻有淡淡的馨香。這顯然是上好的朱砂墨。這也說明了,這份卷子,不是當(dāng)時謄寫的?!?p> 皇帝邊上的太監(jiān)一嗅,輕嘆道:“陛下,果真如此!”
皇帝眉頭緊蹙,“這么一說,卷子被人掉包了?!?p> 江懷安答:“很有可能?!?p> “懷安,這件事,交給你去查。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膽大妄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lián)v鬼?”
“是。”頓了頓,江懷安又道,“那,既然章豫的原卷已失,是否需要給他安排一次重考?”
“重考倒不必了。朕相信文淵的眼光。這個狀元,就是他的?!?p> 文淵是趙老爺?shù)拿?p> “是?!?p> “靈蓁,此番波折,讓趙尚書受苦了。改日他進(jìn)宮,朕再親自向他表達(dá)歉意?!?p> “陛下言重了。能為陛下選出真正的人才,才是家父唯一所愿。”
這時,江懷安又說,自己有話想要單獨跟皇帝講。
皇帝見狀,便屏退了眾人。
“陛下,那日您為何突然要查起章豫的卷子?”
皇帝回想了下,“那日世澄說想拜讀,朕便讓人去內(nèi)閣取。一看發(fā)現(xiàn),那卷子文辭粗淺,還屢犯忌諱,實在有失狀元之水準(zhǔn)?!?p> 江懷安靜靜忖量,并未多言。
趙靈蓁一回去,便將皇帝的話告訴了眾人。
趙夫人如釋重負(fù),妹妹也歡欣雀躍。
趙老爺?shù)购芾潇o,笑容慈祥,“靈蓁,多虧了你?!?p> 趙靈蓁卻微笑著:“其實,我能想到朱卷這一破綻,應(yīng)當(dāng)感謝另一個人?!?p> 她還未說出名字,院外便有人報:“攝政王府的阿福來了?!?p> 阿福進(jìn)來,躬身行禮,說王爺請他們?nèi)z政王府用晚宴。
“王爺說,這兩日大家必定寢食難安。如今真相已白,大家一同去王府聚一聚,換換心情?!?p> 眾人應(yīng)允。
晚上,趙家人應(yīng)邀來到攝政王府。
章豫竟然也在。
他向趙尚書行禮,說自己添麻煩了。
“不怪你。槍打出頭鳥。你才華橫溢,難免惹人妒忌?!?p> 攝政王母親,老太妃許氏,久居深院,此番也親自迎出來。
見到趙靈蓁,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不走心地贊美了句:“趙大小姐真是亭亭玉立?!?p> 趙靈蓁笑了笑。
轉(zhuǎn)眼,她又看到了章豫,笑容立刻明快了些:“章公子相貌堂堂,有無婚配?”
章豫顯得有些拘謹(jǐn),搖了搖頭。
趙夫人笑道:“如今你中了狀元,該是考慮成家的時候了。你喜歡什么樣的?”
“晚生不才,只是讀過一點四書五經(jīng),卻不通韜略兵法。只盼有姑娘能指點一二?!?p> 趙夫人琢磨了下,“通兵法的姑娘?那可是難找?!?p> 許氏卻道:“但懂尚武之技的姑娘,那兒倒是有一個。”
眾人隨著她的目光,向不遠(yuǎn)處看去。
趙靈梔不知何時拉著江懷安跑去湖邊,兩人在那里比賽射箭。
一柄長箭飛去,一只烏鴉倉皇落地。
趙靈梔揮臂大喊,“娘,我贏啦!”
江懷安難得眉目溫和,低頭笑笑,收了弓箭。
“她呀,孩子脾氣?!壁w夫人笑著。
眾人走去。
許氏讓章豫也試一試射箭。
章豫笑了笑,“晚生手無縛雞之力,還是不要丟人現(xiàn)眼了。”
趙靈梔卻執(zhí)意將弓箭塞到他手里,勸他玩一下。
章豫只好硬著頭皮接過,按照她教的姿勢站好。
雙臂抖得厲害,一只箭搖搖晃晃地離了弦,直扎樹叢。
章豫有些不好意思,“真是獻(xiàn)了丑。”
趙夫人笑道:“人啊,各有本事。這箭,不玩也罷了?!?p> 許氏道:“不過,太后娘娘,就偏偏欣賞箭術(shù)好的人。她過些日子就回來了。章公子,你還是要多練練?!?p> “是?!闭略M愧拱手。
從攝政王府回去的路上,趙老爺忽而想起趙靈蓁先前說過的話。
“蓁兒,你是如何想得到朱卷的破綻?”
“不瞞父親,是徐昭寅徐公子送的信?!?p> 趙靈梔心頭一跳,匆匆別過了臉,佯裝看著窗外。
“徐昭寅?可是三皇子的朋友?”
“是?!壁w靈蓁應(yīng)。
“他為何給你送信?難道是對我們家有所圖?”
趙靈蓁看了妹妹一眼,“那女兒便不知了。但我想,他絕無害趙家之心。”
趙夫人便道:“既然如此,改日,就請他來吃個飯吧?!?p> 趙靈梔忍不住道:“有什么好吃的?三皇子身邊的人,都是一丘之貉?!?p> “不論如何,他是幫了我們。靈蓁,你明日就去送信?!?p> “嗯?!?p> 第二日晨,趙靈蓁親自去了徐府,卻得知徐昭寅不在,讓她傍晚過來。
趙靈蓁只好無功而返。
天黑時,她再度前去,終于見到了徐昭寅。
“趙大小姐?!彼卸Y。
趙靈蓁含笑福身,“徐公子。此番波折,家父有驚無險,靈蓁感激不盡。”
“趙大小姐客氣了。”頓了頓,徐昭寅又道,“徐府門口,人多眼雜。趙大小姐不妨邊走邊談。”
兩人便并肩沿街而行。
趙靈蓁問,“朱卷一事,你如何知道的?”
“那日我去找三皇子,見一個太監(jiān)在用紅墨抄寫東西。當(dāng)時我覺得蹊蹺,紅墨絕不是尋常場合能用的。后來得知趙尚書出了事,便想到了?!?p> “多虧了徐公子心細(xì)。家母說,想請徐公子賞光,明晚來趙家一坐?!?p> 徐昭寅猶豫了。
“怎么了?是因為靈梔嗎?”
“我不敢見她。不瞞大小姐,在你生辰之后,靈梔送信給我,讓我不要再找她了。因為三皇子的緣故,她信不過我?!?p> “這次,不正好是你表明心意的機會嗎?”
“趙大小姐,請你原諒。我雖不忍看三皇子構(gòu)陷趙家,但也不愿背叛他。明晚的事,還是算了吧。”
趙靈蓁淡淡地笑了:“我能理解。請你放心,今晚的見面,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p> 話落,幾個人從街那頭長驅(qū)直入,如一陣風(fēng)從他們面前席卷而過,轉(zhuǎn)眼便沒了影。
不遠(yuǎn)處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趙靈蓁沒在意,只是道,“徐公子,那我便告辭了。若你改了主意,我隨時歡迎你。”
徐昭寅頷首,“多謝。趙大小姐慢走?!?p> 回府時,趙靈梔竟然在門口等,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襖。
趙靈蓁忙奔上前,“怎么等在這兒?冷不冷?”
“姐姐,昭寅他……來嗎?”
趙靈蓁搖了下頭。
趙靈梔垂下眼,苦笑。
趙靈蓁沒說話,牽起妹妹那只冰涼的手,和她一同進(jìn)了府。
“今晚我和徐公子見面的事,我們不要往外說,免得三皇子起疑?!?p>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