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黃豆
“大言不慚,是你救的我嗎?明明是我急中生智?!标愋廊黄沧?。
“還錢,十兩銀子的香火錢?!?p> “多少?十兩銀子!我就捏了下馬蹄子,你收我十兩!”
“好了,松泉?!闭殃栃Φ?,“欣然,我和松泉挑了句好記的咒術,以便于你隨時隨地能施展‘力大無窮’的術法,但每次用完都需要給我們供奉香火,每次十兩銀子,這個術法算是我們借你的,你按規(guī)矩辦事,此后可隨意調(diào)用此術法?!?p> 陳欣然郁悶,也沒心思追問咒術是什么,問道:“你們想吃什么,烤雞要嗎,我供給你們?”
“昭陽要一壺桂花酒,我要一壺百花茶?!彼扇愿赖馈?p> 百花鎮(zhèn)的百姓少有人供奉床神,松泉也許久沒喝過這里的茶,昭陽也許久沒喝過這里的酒。
“老板,來間可以小憩的房間,一壺桂花酒和一壺百花茶。”酒樓老板是個干練女人,她抬起頭,紅腫的眼眶竟宛若桃子。
她即刻取下鑰匙,叫小二備上酒茶帶路。
“可有線香和火折子?”老板聽了,又走到供奉財神爺?shù)墓褡酉?,取出一捆線香和火折子。
陳欣然這才轉身,欲跟小二上樓,一扭頭,卻和門口馬車邊的鳴玉對上視線,后者舉起碗,粲然一笑。
“你們老板何事如此傷心???”陳欣然望著老板又問身邊的小二。
小二看她一眼,又看老板一眼,然后嘆了口氣,什么都沒說,悶頭接著帶路。
???
這把陳欣然搞得更好奇了。
等到小二推開廂房的門,他才悠悠道:“客人想必聽說過李佑吧?”
“百花鎮(zhèn)無人不知,這桂花樓老板的大公子,就是李佑?!?p> “大家只知大公子李佑,卻不知大公子的妹妹,李瑤。比起李佑,這位叫李瑤的小姐,才算得上是李家的掌上明珠!”小二道。
“老板有個丈夫,叫楚云,是個贅婿。平時也老實穩(wěn)當,就是閑時喜歡與人推牌九,小賭怡情,這倒沒什么。只是,我聽說,前些日子這位掌上明珠與父親一道上街游玩,竟然在賭坊外走丟了!”
“還有這種事情!”陳欣然夸張道。
“可不是嘛,那八歲的小姑娘,現(xiàn)在人們都說,是讓楚云給賣掉了。為此事,老板與楚云大吵一架,是沒日沒夜地落淚呀。這么個如珠似寶的女兒,真是可惜了!那孩子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呢。”
“現(xiàn)在怕是只能求鬼問神了。我的家鄉(xiāng)找孩子的土辦法,便是在床底供奉床神,以求指引。若真到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步,或許可以試試這法子?!标愋廊还首餍畹馈?p> 那小二卻像是靈光一閃,和陳欣然閑聊幾句就走了。
“我瞧著這小二鬼精著,不像好人。”陳欣然在腦子里道。
“惡果纏身,多行不義必自斃?!彼扇馈?p> 進房間,關門。
陳欣然麻利地鉆進床底下,放好酒茶,點起了香。
“你們之前跟我說的大蛇,在哪?”
松泉的身影斜靠在椅子上,素手托著一碗茶,俯視著床底撅著屁股的陳欣然:“在張府。”
——
“本小姐玉佩丟了,現(xiàn)在就這間屋子沒查過。來福,把門撞開?!敝\衣的少女,約莫十二歲,粉雕玉啄的小臉上全是不耐煩。
“是!”來福立刻去找趁手的工具。
被束縛住手腳的看門小廝急吼:“小姐,萬萬不可??!”
母親過世,父親扶持外室成了張家主母,那個大她兩歲的賤種,也搖身一變,成了張府的嫡出大小姐!
父親生怕自己沖撞了那母女二人,把自己安排到了鳥不拉屎的偏院,真是氣煞她張飛雁,如今連個奴才都使喚不動了!
“不可?這里是張府,本小姐是張府千金,就沒有去不得的地方!”
大丫頭秋雨耐著性子規(guī)勸:“小姐,老爺本就對您不滿。您這樣行事,怕是會叫老爺失望?!?p> “他張永就是個王八蛋,從今往后,誰都不準在我面前提起他!秋雨,下不為例。”
旁人看了,大氣不敢出。秋雨是張飛雁的貼身丫鬟,尚被如此苛責,可見張飛雁是真的對自己父親恨之入骨。
眼見著來福找來了鐵錘,秋雨急出一腦門的汗,她環(huán)顧四周,遙遙發(fā)現(xiàn)月洞門走來一小廝,她立刻沖那小廝打手勢,示意他去找老爺。
但那小廝只看她一眼,便像瞎子似地自顧自朝這邊走來。
他低著頭,出聲:“小姐,這看門的鬼鬼祟祟,沒準就是他偷拿的玉佩,想虛張聲勢,聲東擊西?!?p> “你血口噴人!”被束縛的那看門小廝見過不少后宅里的陰私,他對眼前小廝的誣陷充滿不安。
果不其然,那人接下來的話讓他如墜冰窖。
“你叫王二,你哥哥王大是別人安插在張府的奸細,你在張府偷雞摸狗也不足為奇?!?p> “胡說,我哥哥王大為張府看門多年,忠心耿耿,怎會是奸細?”
張飛雁揮手,提著大鐵錘的來福就站到了她身后,她笑道:“我來的時候確實看見王大被吊在張永的院子里,好不可憐,原來是這么回事?!?p> 十二歲的小姐,臉上表情驟然陰狠,指著那新來的小廝:“你,給我搜王二的身?!?p> “是。”只見那小廝雙手在王二身上摸索,不多時就從他的腹部抽出一塊玉,那玉未經(jīng)任何雕琢,有的地方被人盤得圓潤,有的地方則粗糲硌手。
呈上前時,帶著一股桂花香。
張飛雁經(jīng)過小廝,走向王二。
王二六神無主,一個勁地喊冤。
張飛雁擰眉,擺擺手道:“和王大吊在一起,也算全了他們的兄弟情?!?p> 小人兒抬眸仰視面前恭順的小廝:“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叫荀堯?!?p> “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嫻靜時如嬌花照水,我見猶憐……從今天起,你就叫嬌花吧?!?p> ——
李薔薇和陳欣然美滋滋吃過飯,將剩下的菜食用食盒打包,開始為全家人以后的生活做謀劃。
她們先去了當鋪,將車上值錢但卻用不上的好物件典當了,合計還剩三十三兩銀子。
等到了典當綢緞時,陳欣然和李薔薇也有點舍不得。就算現(xiàn)在穿不上,也不代表以后沒有需要行頭的時候。
李薔薇想的是,等她女兒出嫁了,她和陳老漢也要用綾羅綢緞打扮得風風光光,體體面面,斷不能叫旁人看扁了陳欣然的娘家!
而陳欣然想的就很簡單了,這么光滑的布料,裁幾套里衣,晚上穿著睡覺,睡眠質(zhì)量肯定直線上升!
因此母女二人心照不宣地停止了典當。
在鳴玉的帶領下,陳欣然一口氣買了七床大冬被,又馬不停蹄地去糧店買了好幾斤糙米粗面,又買了幾斤油和幾斤鹽,買到的多是豬油和雞油之類的動物油脂,價格不菲,一眨眼就叫她花掉了十兩銀子!
李薔薇全程呲牙咧嘴,家里哪需要用得上這么好的被子?
她是見過銀子的人,但今天花的錢快比她前半輩子花的錢都多了。
倒是陳欣然,一心想著給家里置辦東西,改善生活條件來撐過饑年的冬天,一擲千金時毫不心疼,仿佛回到了上輩子逛街的時光。
路過賣黃豆的攤子,陳欣然想著家里孩子們正是長個的時候,黃豆營養(yǎng),買點再合適不過。
“老板,你這黃豆怎么賣?”
“這兩袋,賣十兩銀子?!?p> 那老板是個四十歲的婦女,急忙捧起一把黃豆,似是想遞給陳欣然看,陳欣然還沒來得及把臉湊過去,就被身后人一把抓開。
原來是李薔薇的手,她湊到陳欣然耳邊道:“欣然,這要是在平常年份,你買完一個攤子都花不了一兩銀子。時節(jié)不好,錢該花在刀刃上,咱們已經(jīng)買了米面,何苦再買這不經(jīng)吃的東西?”
李薔薇的顧慮不錯,黃豆這時候顯然不如米面好賣,來來往往的人,也沒有在攤前停下的意思。
婦人卻還是手捧著黃豆,戚戚然望向陳欣然母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