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其實并不擅長吵架

　　“不用了，謝謝大爺?！碧K椒椒這才回過神來，把塑料盆還給他，收拾了塑料桶，推著自行車就走。

　　“等等！”老大爺喊住她，變戲法地從背后拿出三個塑料盆給她看，“這種塑料盆五塊錢三個，顏色很好看，你賣海螺絕對能用上，你要不要？”

　　“大爺，我不買塑料盆?！碧K椒椒哭笑不得，想想又覺得不能白用人家的盆，她便又買了五毛錢的塑料袋，留著以后她慢慢用。

　　本來打算去華聯(lián)商場買幾塊布頭，走到半路，她才發(fā)現(xiàn)她走錯了方向。

　　華聯(lián)商場離早市并不遠，拐個彎就到了，她卻橫穿了好幾條馬路，都快到膠縣車站了。

　　蘇椒椒，你不過是偶遇了前世的一個故人，為什么情緒會這般起伏？

　　這輩子你最重要的是上高中，考大學，盡快創(chuàng)業(yè)賺錢，讓你的媽媽過上好日子。

　　其他的，并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前世秦修明最終還是攀了高枝，就算他給過你幫助，給過你溫暖，可他還是成了你生命中的過客，僅此而已。

　　自嘲了一番，她推著自行車，原路返回華聯(lián)商場。

　　華聯(lián)商場賣布的攤位在三樓，她并不陌生，精心挑了三塊能做頭花的布頭和一捆皮筋，花了十五塊錢。

　　折騰了一氣，等回到村，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

　　蘇椒椒早飯沒吃，午飯也沒吃，晚上也沒有睡好，陽光炙熱，她整個人差點虛脫，腦袋沉沉地把自行車送到了陳娟家，陳桂升和陳娟下地干活還沒有回來，徐月娥做在門檻上抱著一個枕頭，哼哼著唱著歌：“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二舅媽，外面太熱了，快回屋吧！”蘇椒椒支好自行車，走到她面前，晌午陽光炙熱，徐月娥出了一頭汗，身上的汗衫已經濕透，她不到四十歲，卻被折磨得臉色蒼白，雙目失神，滿頭白發(fā)，蒼老得像是六七十歲的老人，她看不都看蘇椒椒，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個世界有她的孩子，她活下去的希望。

　　蘇椒椒不再打擾她，從褲兜里掏出記賬本子出了門，烈日當空，大街上沒什么人走動，家家屋頂上炊煙四起，大家都在家里吃午飯。

　　趁這個工夫，蘇椒椒挨家挨戶地把昨晚的帳給結了。

　　結完賬，她兜里就剩下了九塊錢。

　　剛進門，就聽見徐玉香的罵聲：“誰趕早市這個點還不回來，是不是又去哪里發(fā)瘋了？”

　　“桂蘭，咱們家的閨女可不能出去做些不三不四的事?！碧K秀梅也在，她盤腿坐在炕上，不屑地看著陳桂蘭，“就她那樣的，還做海鮮生意，可別拐了人家的貨不給錢，最后還不是厚禮出來給你們收拾爛攤子！”

　　蘇椒椒沒吭聲，去井邊洗了把臉，回了屋。

　　她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了，家里也沒有洗澡的地方，她翻了翻大衣柜，找出一件連衣裙換上，這條連衣裙是蘇厚禮從服裝廠拿回來的樣品，許是掛久了，領口袖口已經褪色了，布料和款式還算不錯，她穿著稍微有些寬松，但還算合適。

　　藏青色雪紡連衣裙，襯衣領，袖口是馬蹄袖，收了腰，裙擺微微散開。

　　還配了一條同色的打底褲，

　　這種款式一看就是出口的單子，雪紡面料透氣輕盈，最近幾年很流行。

　　換下來的衣裳她拿到井邊去洗，陳桂蘭跟了出來：“椒椒，你怎么才回來？”

　　“去晚了，賣得慢了一點?！碧K椒椒繼續(xù)洗衣裳，陳桂蘭小聲道，“你姑姑來了，你去跟你姑姑打個招呼。”

　　“好，等我洗完衣裳?！碧K椒椒慢騰騰地洗了衣裳，晾曬在院子里的晾衣繩上，晾衣繩晃悠了幾下，濕漉漉的衣裳開始滴水，地上很快有了一個個的小泥坑。

　　見蘇椒椒洗完衣裳才進來，蘇秀梅覺得侄女一點不尊重她，板著臉道：“蘇椒椒，你以為你是誰，千金大小姐嗎？你個沒教養(yǎng)的東西！”

　　“你這個樣子，是有教養(yǎng)嗎？”蘇椒椒平靜地看著她，“我做錯了什么？”

　　前世陳桂蘭病重住院，蘇秀梅從未去看過她，反而跟徐玉香到她家里翻東西，把家里的面和各種糧食都搬到了她家里，她才真正沒有教養(yǎng)的。

　　“你看看你穿的，哪里是正經小姑娘的樣子？”蘇秀梅冷眼打量著她的連衣裙，心里更氣，“出去忙了一上午，就給自己買了條裙子，你真是不要臉?！?p>　　這條連衣裙，陳桂蘭從未拿出來給她穿過。

　　徐玉香和蘇秀梅并不知道這條連衣裙的由來。

　　“這是我爸從服裝廠拿回來給我穿的，那他豈不是更不要臉？”蘇椒椒冷笑，蘇秀梅見蘇椒椒理直氣壯的樣子就來氣，“我好心好意地提攜你，想把你帶在身邊享福，你倒好，一哭二鬧三上吊，跟個潑婦有什么區(qū)別，就你這樣的，還去上學，做夢吧！”

　　“對，我就是在做夢，但這些跟你有什么關系？”蘇椒椒毫不客氣地懟她，“我實在不需要你提攜，也無需你的好心，你管好自己家的事就好，我的事，你管不著。”

　　蘇秀梅為了當一個好繼母，一直沒要孩子。

　　對外說會把梁坤視為己出。

　　梁坤結婚后，跟她決裂，老死不相往來。

　　在徐玉香的慫恿下，她在四十歲的時候，才有了一個女兒，女兒三歲的時候，梁文采下崗，去了外地做生意，常年不回來。

　　傳言他在外面有了一個小家，還生了孩子。

　　蘇秀梅這樣要強的人，自然是不會吐露半點口風，無論什么時候她回娘家，都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勢，就好像她是雞窩里飛出去的鳳凰，娘家人就應該捧著她，供著她。

　　這種優(yōu)越感早已滲進了她的骨子里，無法剝離。

　　“椒椒，怎么跟你姑說話呢？”徐玉香聽不下去了，唾沫紛飛道，“你敢跟你姑頂嘴，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了，還不趕緊給你姑賠個不是！”

　　“我沒錯，道什么歉？”蘇椒椒壓根就不想搭理她們。

　　“你，你……”徐玉香氣壞了，只得遷怒陳桂蘭，“你看看你養(yǎng)的好閨女，你們真是……”

　　“怪不得厚禮不愿意回家?！碧K秀梅咬牙切齒地看著陳桂蘭，下炕穿鞋，“以后你們家的事不要找我，你這個家，我也不來了?！?p>　　“姐，椒椒還小?！标惞鹛m左右為難，訕笑道，“她不懂事的……”

　　“她多大了還不懂事？”蘇秀梅倒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振振有詞道，“我不過是讓她先跟梁坤訂婚，然后名正言順地把她接到家里去住，然后讓她在城里上班，過幾年她到了年紀，再當我的兒媳婦，我一心一意地為了娘家著想，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就算我去城里上班，為什么還得跟梁坤結婚？”蘇椒椒頓覺不可思議，“難道我自己還不能進城找工作？”

　　這個什么奇葩思路。

　　笑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