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成年人的手段

　　從學校出來，蘇椒椒背著書包去了齊美服裝廠。

　　成年人的事要靠成年人的手段來解決。

　　什么一家人，什么親情，都是白扯。

　　齊美服裝廠是省外貿的下屬公司，屬于來料加工，承接各種外貿服裝訂單。

　　九十年的服裝業(yè)蓬勃發(fā)展，各大服裝廠的訂單雪花般接到手軟，齊美服裝廠背靠大樹好乘涼，訂單更多，常年招工，加班加點都是家常便飯。

　　下午五點，齊美服裝廠門衛(wèi)室的鈴聲準時響起。

　　不多時，三三兩兩的小姑娘，小伙子說說笑笑地走出來，紛紛去了不遠處的小吃街，齊美服裝廠有自己的食堂，飯菜花樣自然比不上小吃街，不想吃食堂的都跑到了小吃街，吃完回來再加班。

　　蘇椒椒帶著墨鏡和帽子，脖子上掛著相機，站在路邊顯得很是突兀，來往的人都忍不住看她一眼，她并不在意，反復擺弄著相機，不停地對準路邊綠化帶里的冬青樹反復調試鏡頭。

　　直到蘇厚禮和高美鳳出現(xiàn)在鏡頭里，她才不慌不忙地跟了過去。

　　高美鳳看上去并不高興，出了服裝廠就快步走在前面，許是為了避嫌，蘇厚禮站在門口裝模作樣地跟門衛(wèi)聊了幾句，才朝相反方向走去。

　　梁坤說他們已經(jīng)住在了一起，那么他們分開走，就是欲蓋彌彰。

　　蘇椒椒想了想，還是決定跟著高美鳳一探究竟。

　　齊美服裝廠后面是個城中村，住滿了打工的人。

　　高美鳳租的房子離服裝廠有點遠，過了兩個路口才到，她住的是南房，門口直接對著大街，大街對面就是個菜市場，出門就能買菜。

　　不多時，就見蘇厚禮提著一捆青菜從菜市場走過來。

　　高美鳳拿了板凳坐在門口，見他過來，冷冰冰地說道：“你不去陪你老婆孩子，到我這里來干嘛？”

　　她還因為今天的事生氣。

　　說好了他幫她女兒交學費的，可他卻跑去給自己的女兒交了學費。

　　聽說他還從門衛(wèi)大爺那里借了一百塊錢，剛發(fā)了工資就借錢，敢情他把所有的工資都給了他的女兒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做飯了。”蘇厚禮自知理虧，眼帶笑意地拿著菜推門進了屋，他跟在家時的態(tài)度，判若兩人，此時此刻的他，性格溫和，勤快能干，是個好男人。

　　蘇椒椒望著鏡頭里同框的兩人，難言的憤怒涌上心頭。

　　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上去給他幾個耳光，這種自私自利，虛偽至極的男人，將來無論什么下場，都是自作自受。

　　拍了兩張，她就拍不下去了。

　　冷不丁，她被人從背后拍了肩膀，蘇椒椒嚇了一跳，回頭見是劉瑩，她手里提著一串螃蟹，笑嘻嘻地望著她：“我當是誰，你在干嘛？”

　　“沒干嘛，你嚇我一跳。”蘇椒椒收了相機，問她，“你怎么在這里？”

　　“我表姐就是這個村的，她叫我來吃飯?！眲摀P了揚手里的螃蟹，“咱不能空手來?！?p>　　又問，“你不在學校，跑到這里來干嘛？”

　　“我溜達……”蘇椒椒不想把蘇厚禮這點破事告訴劉瑩，劉瑩卻一眼認出了正在門口洗菜的人是蘇厚禮，見他和坐在門口的女人有說有笑，秒懂，她拉著蘇椒椒去了一邊，把相機拿了過來，拍著胸脯道：“你只管回學校上學，這點事有我，我?guī)湍愀愣ǎ痪褪菐讖堈掌?，放心，我不會打草驚蛇，我不會被發(fā)現(xiàn)，我懂，我都懂，我是懂姐！”

　　劉瑩還是跟上學時一樣，自信陽光。

　　她在學校里有個綽號，懂姐。

　　“好，我信你！”蘇椒椒干脆把墨鏡和帽子都給了劉瑩，事到如今，她也不必遮掩了。

　　“走走走，去我表姐家吃飯。”劉瑩知道她心情不好，拽著她就走，“不遠的，就在前面那個胡同里。”

　　“我不去，我還要上晚自習呢！”蘇椒椒是真的不想去，她跟她表姐又不熟，冒冒失失去別人家吃飯，太唐突了。

　　“哎呀，你都出來了，上什么晚自習?！眲摬还懿活櫟刈е妥撸吡藥撞?，她又咯咯地捂嘴笑，“實話告訴你，我表姐喊我來，是給我相親的?！?p>　　相親？

　　蘇椒椒記得劉瑩比她大一歲，很是驚訝：“你才十八就相親？”

　　“是我表姐夫的表弟，我表姐說，先處著……”劉瑩再開朗，遇到這樣的事，也有些不好意思，晃著蘇椒椒的胳膊撒嬌道，“本來在商場的時候我就想跟你說了，我是覺得你回學校上課，才沒告訴你，都到這里了，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好吧，我去買點水果?！碧K椒椒只得答應。

　　“買什么水果，快走吧！”劉瑩拉著她就走，“我就知道，你總是心思太重?！?p>　　劉瑩表姐家在菜市場的另一側，已經(jīng)到了城中村的村邊，她所在的胡同很寬敞，門口栽了竹子，郁郁蔥蔥，隨風搖擺，很有意境。

　　一進門，蘇椒椒就看見了秦霜和秦修明。

　　母子倆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說說笑笑地喝茶聊天。

　　蘇椒椒沒想到竟然碰到他們了，真是躲都躲不掉。

　　秦修明認出了蘇椒椒，眼帶笑意，卻不說話。

　　秦霜穿著一身灰色西服，燙著齊耳短發(fā)，依然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樣，宛如前世那般。

　　“瑩子，你帶客人來也不提前說一聲?！眲摰谋斫阃趵傩θ轁M面地起身迎上來，王蕾在城里長大，心思比較活絡，是華聯(lián)商場的第一批商戶，也是膠縣最早的那一批暴發(fā)戶。

　　前世蘇椒椒沒有在這個時候碰到劉瑩，她一進廠就加班根本沒時間去華聯(lián)商場，她是在過年的時候，去華聯(lián)商場買衣裳才知道劉瑩在一樓商場給她表姐打工，那時她跟王蕾打了個照面，她三十多歲，畫著淡妝，說話就笑，看上去很幸福的模樣。

　　“快坐快坐?！蓖趵倮鴥扇俗?，她嗓音很好聽，清凌凌地，“你好，我是劉瑩的表姐，很高興認識你?！?p>　　“表姐好?！碧K椒椒挨著劉瑩坐下來，劉瑩眉飛色舞地告訴王蕾，“姐，這是我初中同學蘇椒椒，我倆上學的時候還是同桌，剛才在大街上碰到的，我就讓她來家里玩，她現(xiàn)在在一中上學?！?p>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人家能考上一中，你連職專都沒考上?！蓖趵汆凉值乜粗鴦摚吧蠈W的時候就不能跟著人家好好學學。”

　　“哎呀姐，你就知道揭我的短。”劉瑩吐吐舌頭。

　　蘇椒椒低頭不語。

　　城中村的院子都不大，院子里鋪了那種帶花紋的地磚，他們不養(yǎng)雞鴨，顯得格外干凈整潔。

　　除了這組石桌石凳，墻腳處打了一口水井，水池四四方方，還用水泥砌了洗衣板，洗發(fā)水洗面奶還有香皂肥皂整齊地擺放在水池邊上，就連空氣中也彌漫著一縷淡淡的清香味。

　　“蘇椒椒，咱們又見面了。”秦修明這才跟蘇椒椒打招呼，他穿著黑色半袖衫，米色牛仔褲，秦霜在佳麗服裝廠當銷售廠長，比較注重個人形象，秦修明的穿著也一直很時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