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從返鼠群
為了小松鼠從返鼠群，我起得比雞都早。
出門前，嘟嘟顯得特別興奮，他如果知道今天我把他送回大自然，會不會比這還興奮那？
路上我心事重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越走腳步越沉重，越感覺地心引力的強大。
小松鼠在書包里不停地涌動，這種鮮活小生命的蓬勃朝氣和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十月的校園，涼涼的風(fēng)，吹落了梧桐樹上黃黃的葉子，飄飄蕩蕩回歸大地。
我彎腰撿起一片梧桐樹葉細(xì)細(xì)打量，葉子油畫一樣涂滿黃色顏色，上面隱隱泛出結(jié)晶的霜花。
也許，單飛正躺在溫暖的被窩做春秋大夢，偶遇不上梧桐葉上美麗的霜花。我不愿意給他提起我要放歸小松鼠。還有楊柳青、李丹丹我也不想讓她們陪我一起，所以我選擇沒人的早晨。
雖然是我執(zhí)意要嘟嘟重返校園，可我心里真的很難過。
我向教室望去，盡管知道這時候教室里不會有人，突然覺得眼睛有些迷糊，不知道是眼睫毛上面的霜花融化打濕了眼眶，還是自己溢出的淚水迷糊了視線。
透過玻璃窗格，看到教室里好像有人。
前排靠墻的位置，有一個人影，孤零零坐在教室里，她在默寫英語單詞，筆桿在本子上移動的很流暢。她能聽到紙面發(fā)出的沙沙響聲，教室里太安靜了。這個時間點五班不會有其他人到校。
這么勤奮的女孩，是王娜。
她像初中一樣不喜歡社交，連我這個老同學(xué)都不怎么搭訕。
她喜歡獨來獨往，課間上廁所也總是刻意和同學(xué)拉開10米遠(yuǎn)的距離。也許在她看來，這是她的舒適距離。
她和初中一樣是住校生。在她們宿舍門口，我看到過七班一個男生找她，他倆聊的很嗨，有說有笑。像正午的陽光強烈而熱情。她的隱蔽，她的敏感，在這一刻全面敞開。
她笑起來很甜，和所有女孩一樣的美麗。這個能讓她笑的男生是她弟弟。他在一七班，是個美術(shù)生。
王娜說他弟弟比她學(xué)習(xí)好，她很自卑。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一個差生去安慰一個比自己還差的學(xué)生，我想不出高級的語言和詞匯。
努力和勤奮本身就是一種寶貴的品質(zhì)，我相信她會越來越好。
可我不知道的是這個女孩身上始終有一層厚厚的陰云彌漫，那是一種越努力越疲憊的徒勞。
我進教室和王娜打招呼，她象征性的微笑，什么也沒說，繼續(xù)默寫英語單詞。本子上已經(jīng)寫了滿滿的一張紙。英語字母，公正，娟秀。
如果不是今天來的早，我真的會忘記王娜的存在，每天她來得最早，放學(xué)走的最晚，學(xué)習(xí)很勤奮，但成績依然很爛。
她就像一個被時間刻薄的孩子，拿出比別人多2倍的努力，也看不到身上的閃光點，始終遺落在班級的角落。
我放下書包，帶上我的小松鼠出教室。
來至湖邊，找到小松鼠遺棄的那顆大松樹。松樹的枝葉依然茂密，站在樹下，能看到很多即將成熟的松塔，心里覺得有一絲安慰。
松塔里面的松子是小松鼠喜歡的美食。我現(xiàn)在把嘟嘟放歸自然，至少他不會餓肚子。
我像一個360度旋轉(zhuǎn)的攝像頭轉(zhuǎn)了一圈，覺得沒有什么危險，把嘟嘟放在樹根下。
他并沒有像我以為的那樣，見到自己的家園，迅速的爬到樹上。而是立起后腿，豎起耳朵雷達一樣地收集周圍的訊息，鼠毛密林般豎立著，一臉的緊張，和平時在家里搞破壞，被我抓現(xiàn)行的驚恐截然不同。
我安靜地看著，任他去搜索故土的味道，鼠媽媽的味道。
我不盡感慨，這家伙的記憶也不咋地嗎？把出生地都忘了嗎？
他勘察沒什么危險后，精神抖擻，迅速順樹往上爬。一邊爬，一邊猛剎車警惕周圍的動靜。
片刻間，嘟嘟竄到樹梢，越至臨近一棵松樹的枝蔓上不見了。
我沮喪的想哭，這么快就走了，這可是我養(yǎng)了兩個月的小寶貝。以后能不能在相見，我真不知道。
我有些哽咽，微風(fēng)吹落樹上的黃花，花兒在空中飛揚，慢慢地，慢慢地飄落，沾在我的發(fā)梢、鬢角。
我站在樹下，遙望空中下墜的黃花，怎么也找不到嘟嘟的身影，我嘴里念叨著“嘟嘟，嘟嘟…….”
內(nèi)心深處，我渴望小松鼠從新回到我身邊，如果不行，哪怕只是看一眼，讓這個不忍別離的媽媽在看一眼，一眼就好。
在這一刻，我確信，人和小動物是有心里感應(yīng)的。
小松鼠似乎感應(yīng)到我心痛的召喚。突然，他在隱秘的樹枝深處竄出，一溜煙爬下樹，從我的腳上，小腿，大腿，軀干，爬到我的肩膀。又順著肩膀，溜到我的大手臂，小手臂，我伸開手掌，他蹲在掌心，看著我，乖巧的像一個人類的嬰兒一樣。
我把它捧在手里，就像抱著自已的孩子一樣，喃喃地發(fā)出只屬于媽媽的獨特呼喚“嘟嘟，嘟嘟…….”
撫摸著小松鼠絲滑、流暢的毛發(fā)。我到底還是淚崩了。
記得我和單飛把小松鼠剛救下時，它毛發(fā)稀疏，雜亂，就像一團雜亂的稻草。
最終，我還是拭干眼淚，還他自由。
“嘟嘟，回去吧，回到你出生的地方，記得以后要小心，提防黑貓，不要再讓它傷害你。”
小家伙似乎聽懂了人類的語言，在我身上，上上下下跳竄一會兒，又跳上大樹，瞬間就消失在濃密的枝葉中。
我仰起頭，晨光從枝葉的縫隙中瀉下來，每一片葉子都鍍上一縷朝霞的光芒，恍的我淚花溢滿臉頰
我意思到，這一次應(yīng)該就是與嘟嘟的絕別，它將永遠(yuǎn)的離開我。
雖然這樣想，可還是不死心，還想在看它一眼，最后一眼。我想把他小小的模樣刻在心里，存儲下來，當(dāng)我想它的時候，就把它畫在紙上，掛滿我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在樹下等了好久，他沒有在出現(xiàn)。我眼里光芒漸漸暗淡，傷心的離開了湖邊。
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偷偷的哭泣，雖然是我決定把它送走的，可我多么希望它永遠(yuǎn)賴在我身上不走。
我不知道這一刻腦子里在糾纏什么……
他走了，我心碎。
單飛今天來的格外早，像似故意來看我的笑話。
見他搖搖晃晃的進教室，我立起手里的英語課本，擋在臉上，誰愿意腫成桃一樣的眼睛被人看見。
“good morning”這滾蛋是故意逗我的嗎？竟用外語給我問好，中國字一個早就解決了，非得拽這么長的一串英文字母，有意思嗎？
“早”我鼻音拖得很長，嗓子有點沙啞。
剛哭過的聲音，怎么能隱瞞過去，他一聽嚇了一跳。
愣愣的看著我“你怎么了，是不是你爸爸出差回來沒有給你買棒棒糖，哭鼻子了?！彼话褤屪邠踉谖夷樕系挠⒄Z課本，揭開我的廬山真面目。
“你爸才沒給你買棒棒糖那?！蔽壹纯逃檬终趽跹劬?，一面說，一面又胡亂拉出一本書擋在臉上。
“你吃錯藥了吧，怎么這么兇。”他還是看到了我哭紅的眼睛，聲音變的溫柔一些。
李丹丹和楊柳青今天來的也很早。
我告訴了她們我把小松鼠放生了，她們好像并沒有什么意見和不開心的情緒流露，看我眼睛紅紅的，就輕描淡寫的安慰：放生是對小松鼠更大的關(guān)愛，愛有好多種，不證明天天在一起就是愛它……什么偉大的話都讓她倆說了。
等她嬉皮笑臉嘲笑我哭紅的眼睛，我也明白了，親娘和后媽還是有區(qū)別的。
于是，我一揮手，送走了這兩個后媽。
我正要和楊柳青說話，學(xué)校廣播喂喂的響了起來，我們的注意力都被吸進到廣播里。
“廣播通知，為了弘揚體育強國精神，我們學(xué)校要成立一支男子足球隊，希望同學(xué)們踴躍報名，特別是高一年級的新生，高二的男生……”段副校長在學(xué)校大喇叭里講話，聲音渾厚，語速不緊不慢。
教室里，好像一下子沸騰起來，像剛開鍋的爆米花，噼噼啪啪，唧唧咋咋亂成一團。
廣播里段校長繼續(xù)在講話：“下面有請高一五班的李靜同學(xué)朗讀她寫的散文《生命因運動而精彩》”
“生命因運動而精彩……”
李靜剛念了一個標(biāo)題，廣播像似專門搗亂一樣，吱吱啦啦的發(fā)出刺耳的噪音。
頓時刺耳的聲音消失，像似被人按了暫停鍵。
半天，廣播又響了起來“喂，喂，不好意思，剛才出了點小故障，我現(xiàn)在繼續(xù)為大家朗誦《生命因運動而精彩》”
“飛揚的青春，矯健的步伐，涌動的夢想，在校園里流動……”
李靜普通話標(biāo)準(zhǔn)，字正腔圓，抑揚頓挫拿捏得很有分寸，她聲音帶有那么一絲絲的甜味，似乎像口腔糖的那種甜，一點點，很舒服。
幾乎沒人去聽李靜的朗誦。
只有楊柳青一個人在專注的聽，她不是因為覺得李靜朗誦的多么好聽，而是因為她覺得李靜的文采的確與眾不同。
單飛、甲李淘、滕序和溫彥良興奮的像抽了鴉片，手舞足蹈。
還有段校長家大公子段雨，身邊圍了一幫狗仔隊，在刺探成立男子足球隊的內(nèi)幕。
“你們聽說嗎？七班有幾個踢球老牛了，特別是叫什么，對了，翟孝周，那球技堪比羅納爾多。還有一個叫王巍巍，這兩個人絕對是我們五班的勁敵?！?p> 楊柳青湊上來“你懂不懂什么叫勁敵呀？一個足球隊的叫盟友?！?p> 男生們聽完后徹底瘋了，歡呼，握拳，使勁全身的力氣向空氣中揮出。青春期的男孩子有的是永遠(yuǎn)使不完的氣力，他們像倔強的公牛一樣揮灑體內(nèi)的洪荒之力。
“誰要報名，快點來，快點來?！倍斡曜谥v臺上吆喝。
“你下來，嘚瑟啥，你不是班長又不是體育委員，就憑你是校長家公子的身份嗎？”楊柳青就像一個伸張正義的大俠，走到講臺揪住段雨的耳朵，就往椅子下扯。
“哎，干嘛那，男子足球隊女生也有露臉的機會。電視上面中場休息的15分鐘，足球?qū)氊惒欢际桥鷨?？再說了啦啦隊女生比男生受歡迎？”
直到現(xiàn)在段雨都不明白，楊柳青看他不順眼的根源，她是嫌棄他太花癡。
可我有些看不懂，楊柳青一天到晚的盯帥哥，段雨不嫉妒嗎？
這一對生死冤家，相生相克，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