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先去了大姨家,放下東西,寡居多年的大姨忙拿出水果招待他們。
冷俊道:“大姨,你別忙,都是吃過飯不大會兒,不渴也不餓,坐下說會話就行!”
大姨直接在沙發(fā)上坐下,林夕夫妻倆在旁邊落座,姍姍站在媽媽旁邊,她看到桌子上水果盤里有橘子,直接拿了一個,便動手剝起皮來。
在大姨家停留二十分鐘左右,他們便一起去了大舅家。大舅媽已在廚房忙碌著,上午可是個熱鬧的場面。
除了林夕的父母和兄弟一家沒來外,其他的該來的人已經(jīng)到齊,包括三舅媽和他的兒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大約有二十多人,兩大桌已經(jīng)夠擁擠的了。大舅媽前年因患乳腺癌做過手術(shù)后,身體一直不大好。
林夕走進了廚房,大舅媽的女婿正在廚房里切著菜,她于是挽起袖子做起了助手,冷俊也跟了進去。
“冷哥,你也來了!”章通主動打招呼。
“嘿,做大廚了,刀工不錯呀!”冷俊調(diào)侃。
“哪里哪里,趕鴨子上架罷了!大娟去接他們了,實在找不出做飯的人了?!闭峦鎺⑿Γ患膊恍斓卣f。
“那你起開,我做大廚,你們都給我打雜得了!”冷俊開始趕人了。
“冷哥,你不會是在開玩笑的吧?”章通訝異。
“哎呀,誰跟你開什么玩笑,你看現(xiàn)在幾點了,不快點都跟不上中午吃飯了!”
“急啥?他們還沒回來呢!”
“等他們回來飯菜得做好才行!你打電話問他們到哪里了,這個時間應該開始炒菜了!”大姨家的表姐旭紅也進了廚房。
一時間,廚房里變得擁擠不堪。大舅媽退了出去,來到陽臺上和大姑子、小姑子一起嘮起了家常。
一群孩子在客廳里放飛著自我:有看電視的、有聊天的、有嗑瓜子的、吃水果的,還有在追逐打鬧、躲貓貓的……
“回來了,回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便有人把頭探出了窗戶往下望,果真回來了。
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他一下車便直奔三樓自己家。打開房門,洗了手,沒做停留便直奔四樓哥哥家。在樓梯上和前來迎接他的哥哥碰了個正著。
文韜一進門,客廳的茶幾上已倒好茶水,大姐、三姐也都起身迎接,雖是手足,大概有大半年都沒在一起吃過飯了,還是春天自己搬家時團聚過??吹竭@么多人聚在一起,他的心里還是有波瀾的。
廚房里忙碌的人也紛紛出來和他打招呼。大娟一回來,直接進了廚房。
大舅走到林夕旁邊,悄聲道:“你有事,趕緊去給你小舅說,別再猶豫了!”
“讓我再想想,我想好了再說?!?p> “事就是這么個事,還想什么呢?”大舅邊說邊拽著林夕的袖子,把她拉到了客廳里,對著自己的弟弟說道:“夕夕有事跟你說!”
文韜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又打量了一遍這個從小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外甥女,目光最終停留在了大哥那只緊拽著外甥女袖子的手上,緩緩開口:“她有啥事自然會開口說,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趁大舅恍神的當口,林夕趕緊掙脫開大舅的束縛,回頭看了小舅一眼,發(fā)現(xiàn)小舅正盯著她看,她逃也似的進了廚房。
身后大舅的聲音又進了她的耳膜:“這妮兒真是的,吞吞吐吐、猶猶豫豫,凈誤事兒!”
一直到飯菜上桌,林夕都不敢靠近小舅半分。她實在張不開口,有求于人的滋味真的很難受??涩F(xiàn)在壓在心中的這件事,或許只有他能幫到自己,她找不到其他的可以幫助自己的人。若能找到,她肯定不會來找小舅。親情不是拿來利用的,她最討厭這種感覺了。她不是在廚房忙碌,就是幫著擺放餐具、上菜、倒水、盛飯……
直到吃過飯,清理好衛(wèi)生,她都沒有機會和小舅單獨地說上一句話。
等她洗刷好所有的碗筷,解下圍裙時,屋子里的人一半都隨小舅去了三樓他的家。望著冷清下來的屋子,她怔在原地,悵然若失。
“夕夕,去陽臺上聊天?!贝蟊斫阕哌^來,拉起她的手。她跟著旭紅姐到了陽臺,大姨、三姨、大舅媽、表弟昊昊、外甥女李夢涵都在。
這個陽臺空間很大,有晾衣架,還放置有躺椅、凳子等,她找了個空位坐下,聽著大家山南海北地閑聊。
“夕夕,你是不是找你小舅有事?”大舅媽問道。
“是的,但是我不知道如何開口,也找不到說話的機會。”林夕如實地說。
突然,大舅從外面走進來,用手招呼她到客廳去,她順從地跟在大舅身后。
“你找你小舅有話說,現(xiàn)在趕緊去他家,他家里現(xiàn)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其他的人都走了,別耽誤時間,弄不好一會兒又來人了?!?p> 林夕硬著頭皮敲響了小舅家的門,開門的果然是他。他們剛坐下,門外的敲門聲又響起,在小舅的授意下,她只好去開門,原來是樓上的人一股腦地跟了下來,有說有笑,好不熱鬧。
待眾人落座,林夕忙幫著小舅媽去倒水。親人團聚,總是有說不完的話,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有詢問身體狀況的,有關(guān)心晚輩學業(yè)的,有談論工作狀況的,有交流育兒經(jīng)驗的,有求醫(yī)問藥的,有囑咐少喝酒的………
“咚咚咚”的聲音再次響起,夢涵打開門,三舅媽手里拎著一包東西進了門,身后跟著他的兒子。
她來到眾人面前,把手中東西往桌子上一放,說:“這是醒酒的,誰喝多了酒,喝一點清醒清醒!”
“玉芳想的真周到,真是個貼心的人!”有人夸贊道。
“醫(yī)生就是不一樣……”有人調(diào)侃。
“楊謙今年大學就要畢業(yè)了,二哥,你看是先讓他就業(yè)呀,還是讓他在校考研?”
“可以做兩手準備。先考一下試試,要是考上了,那就繼續(xù)讀書,若考不上,就先找機會就業(yè),以后可以在職讀研……”
又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房間里人的談話。這次進來的是三姨一家人。三姨父步態(tài)凌亂,腳步虛浮,看來是喝多了。兒子攙扶著他坐在了門口的沙發(fā)上,緊挨著自己的內(nèi)弟。
“酒還是適可而止,喝多了傷身還誤事兒……”有人借題發(fā)揮。
“我沒醉,誰說我喝多了,我就是高興。文韜,姚建國的那個親戚是國稅局的,說想請你吃飯,你看……”
義彬醉眼朦朧,連脖子都是紅的,一身酒氣話特別多。
“玉芳,把你拿的醒酒茶給他沖一杯,讓他靈醒靈醒。”三舅媽口中應著,人已去廚房拿碗去了。
不知誰又提議發(fā)紅包,說人人都得發(fā),熱鬧又喜慶。
于是大家都拿出手機,一會發(fā),一會搶,忙得不亦樂乎,一時間好像都變成了孩童的模樣。
“誰去廣場玩?跟我走?!毙窦t姐站起身吆喝道。
“我去,我也去……”幾個孩子把手舉得老高,生怕被丟下。
“來,姍姍跟我走,你們幾個大些一起走,別走散了,都跟我后面。”說著她拉起五歲的外甥女姍姍邁出了腳步。
“媽媽,我出去玩一會兒,一會兒就回來陪你?!闭f完,對著林夕眨了眨眼。
林夕對著小女兒揮了揮手,但心里還是暖洋洋的。
緊接著,文韜的三姐一家人起身說要回老家,然后三弟妹娘倆也走了,再接著大姐一家、大哥一家都相繼離開了,直到家里只剩下他們夫婦倆和外甥女夫妻倆了。
林夕終于鼓起勇氣向小舅說明了一切。
他沉吟了一會兒,緩緩說道:“有些事情你們想的過于簡單。人處的位置不同,考慮的問題也不一樣,考慮問題的角度也不同,空降副職能服眾嗎?”
“我在中層已干了兩年,是正常提拔?!?p> “什么職務?”
“辦公室主任,校長助理?!?p> “上面明文規(guī)定,校長不讓配助理,你們學校還敢這樣安排?”
“臘月二十三上午,周校告訴我,學校已把我推薦上去了。開學后局里會派人到學校進行民意測評和暗訪,座談的一切都是按常規(guī)程序走的?!?p> “試試也行,你們學校有要退休或者退二線的校長或副職嗎?”
“有,周校和張副校,他們今年都57周歲了,要是再有人事變動的話,估計他倆都會被一刀切下去的。上任符校長55周歲都退二線了?!?p> “嗯,那估計也是她自己要求的,咱沒必要去得罪人,急也不在乎這一兩年時間,有的人愿意早點休息,有的人不愿意,那得有合適的機會才行。你們張校長是主抓什么的?”
“吳校是主抓安全的,下面設(shè)有政教處,一人主管學生的紀律衛(wèi)生,一人為安全專干,協(xié)助吳校抓好安全工作。尚校長是主管業(yè)務工作的,下面由教導主任主抓常規(guī)教學工作,剩下的雜七雜八的事情都是張校主管的。在這些事情中最重要的是文明校園建設(shè)工作、教職工的考勤紀律、工會、職改等?!?p> “你們學?,F(xiàn)在是哪個級別的文明單位?”
“符校在任時創(chuàng)上的市級文明校園,今年夠三年了,正在迎接市文明委的復驗工作。”
“以后可以努點力創(chuàng)上個市級標兵,能給老師們帶來點實惠。你們學校的老師人際關(guān)系比較復雜,得學會團結(jié)同志、會用人才行。你們學校的正杰以前在鄉(xiāng)鎮(zhèn)小學當校長時,使不動人,聽說上邊要來檢查,自己拿起掃帚打掃校園。單位的一把手干這活兒,那其他工作咋辦呢?所以在什么位置要做什么事情!聽說張校的工作是哄著干的,吳校的工作是強壓下去的。你們學校的老師大多是奔著清閑、輕松去的,你要是管得太嚴了,勢必會引起一些人的不滿,可要是不管又亂了套。這個度,只有你自己去把握了。要是老一能壓茬,副職也好干,老一不作為,副職很難干,甚至會很憋屈的。不過也有好處,換一個位置會遇到不同的問題,大腦會不停的運轉(zhuǎn)。多動腦筋,想辦法,的確會鍛煉一個人的能力。你們學校的老師老齡化嚴重,你想創(chuàng)造性的開展工作、想改革是很難的,甚至有些工作得你親力親為才行。”
“咱們縣特殊學校只是在勉強維持著,沒有倒閉而已,和市區(qū)的特殊學校簡直就沒法比?!毙【藡屚蝗徊逶?。
“這些都是實情,這幾年又新進了幾名省師范學院特教專業(yè)畢業(yè)的本科生,是通過招教考試入編的。這些人是學校的新生力量,可以有選擇性的進行鍛煉或培養(yǎng)。再過幾年,從我們學校畢業(yè)走出去的幾個公費師范生也會回來任教……”
“反正你得多加考慮,一開弓便沒有回頭箭。人一旦到了某個位置,會有好多人盯著你看的,肯定沒有你當個老師時那樣自在,言行必然會有人注意,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你先不要急著下定論,回去考慮好了再給我回個話?!?p> 接著文韜又語重心長地談到了飲酒的問題。還用身邊的一些實例說明了過度飲酒的危害。末了意味深長地看了冷俊一眼,冷俊隨聲附和著,可不知是否聽進去了。
小舅的電話響起,他接了電話,林夕依稀聽到好像有人要來家里,忙起身作別,匆匆離去。
在樓下,碰到了正從外面回來的旭紅姐一行人。姍姍興奮地奔向媽媽:“媽咪,我姨姨給我買了花蝴蝶和小兔子?!?p> 林夕放眼望去,女兒手中抱著一只布偶小兔子,背上背著一只花蝴蝶,翅膀張開,欲展翅高飛。見到媽媽,姍姍雙臂伸開,圍著媽媽歡快地跑著,真的像一只展翅飛翔的蝴蝶。
“你別走,大娟說夜里她喊咱們表姊妹們吃飯,地點在國道福滿家酒樓206房間。”
“那行,難得聚在一起,咱們好好說說話,熱鬧熱鬧,開心才是硬道理?!?p> 林夕和表姐各自帶著女兒一起先去飯店,表哥紅陽和冷俊兩人各自開車,都拉滿了人。道路擁堵,兩人雖都是資深司機,但都開得小心翼翼。
進了飯店,找到了房間,妹夫章通已在房間等候。見有人到來,忙開始倒茶水。大約五分鐘左右,大娟領(lǐng)著女兒也來了。問及兒子,大娟說婆婆在家看著呢。
林夕讓章元貞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不自覺地望向她的頭頂,發(fā)現(xiàn)她因中午吃飯時吵鬧被媽媽用勺子打的那個疙瘩,還醒目地矗立在那里。小孩子心眼兒活,過了那陣子又像沒事人一樣地尋找著自己的快樂。
“大娟,你的娃怪聽話的,下次可別那樣打她了?!崩淇±洳欢砹艘痪?。
章通隨即黑了臉,心疼地把閨女拉到身邊,大娟仍沒心沒肺地說:“越忙越搗亂,誰讓她把飯灑地上了?!?p> “媽媽,我不是故意的。”章元貞嘟著小嘴為自己辯解。
“二性子,自己的娃怎么能往頭上打呢?看見頭上的大包,難道你不心疼嗎?”旭紅姐責怪道。
大娟破天荒的沒有吱聲。這時桌子上已擺滿了菜?!皳P揚姐咋沒來?下午不是給她打過電話了嗎?娟,你再給你姐打個電話,問一下她到哪了?”章通面帶微笑地說。
大娟拿出手機撥了出去,半天都沒有人接電話。大家面面相覷,林夕也已撥通了號碼,響了幾秒被對方掛斷。紅陽哥也給她打電話,這下子提示對方關(guān)機了。
“那咱們不等她了,開始吧!”旭紅姐說。
“再等一會兒也行,夜里沒早晚?!闭峦ㄕf。
“我餓了,媽媽?!痹懷瞿樛鴭寢尅?p> “算了,開吃吧!”大娟拿起筷子,同時招呼著大家。大家不約而同地伸出了筷子,舒心地吃起了菜,邊吃邊品評菜的味道,邊吃邊話起了家常,歡聲笑語充滿了整個房間。
幾個小娃娃吃了幾口自己喜歡的菜,便坐不住了,紛紛離開桌子,不時地穿行在大人們中間,歡樂、喜悅的情緒寫在了稚嫩的小臉上。
幾杯酒下肚,臉紅耳熱之際,紅陽說:“以后咱們表姊妹們要多聚聚才行,別搞得一年到頭連面也見不上幾次。”大家紛紛附合。
李誠哥說:“端午、中秋、春節(jié)這幾個節(jié)日我們都要聚,要不輪流請客算了?!贝蠹叶假澩?。
男人們猜拳行令,推杯換盞;女人們邊吃邊閑聊;小孩兒們半饑半飽之間肆意妄為,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散場之時已是路人漸少車馬稀的時刻,幾個男人幾乎沒有什么清醒的人。沒辦法,只好喊了兩個代駕,連車帶人地把他們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