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因冷俊有事出去,去公婆家接送孩子的任務就落在林夕身上了。
她實在不想登公婆家的門,只好給公公打電話。電話響了一陣,終于傳來了一個聲音:“喂,你找誰?”
她訝異:“請問,您是……”
“我是你姐!”
“哦,姐姐你好!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都回來半月了,你咋不知道?”
“我沒聽冷俊說起過。”
“你們這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嗎?”
“是的,沒什么好說的。”
冷曉不想和弟媳再說下去,扭頭沖著兩個玩鬧的娃娃大聲喊:“姍姍,你媽的電話,快來接!”
姍姍跑過來,她把手機遞給了侄女,便坐沙發(fā)上看電視去了。
“媽媽,我想你了,你來接我?!焙⒆幽搪暷虤獾穆曇魝鞯搅肆窒Φ亩小?p> “媽媽也想姍姍和石頭了,你問一下弟弟想回來嗎?想的話,你和弟弟一起往小區(qū)門口的方向走,我現(xiàn)在就從家里走,路上小心點,靠右邊走……”
掛了電話,她就下樓騎上自己紅色的小電車向路北面的金玫瑰花苑而去。在小區(qū)里的小廣場邊上,她遇到了手拉手正往前趕路的姐弟倆。
她忙停下車,招呼倆娃上車,一個站在前面,一個坐在后座上,然后慢慢地靠著路的右邊,緩緩地行走。
夏日的夜晚,晚飯后到處都是人。風兒輕吹,送來了愜意的涼爽。
兒子突然仰望著星空,用小手指向頭頂:“媽媽,你看,那是月亮!”
林夕用手輕撫了一下兒子的小腦袋,回應道:“是的,那是月亮?!?p> “媽媽,彎彎的月亮像眉毛?!毙檴櫄g快地說。
她不失時機的問:“那它還像什么呢?”
姍姍沉吟了一會兒,開口道:“還像香蕉,像小船……”
“那媽媽送你一朵小花戴頭上?!?p> 說完,便把車子停在路邊,走過來給女兒一個大大的擁抱,并在她的頭頂做出了開花的手勢。
小兒子乖巧地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女兒笑嘻嘻地說:“媽媽,怎么你送我的花看不到、摸不著呢?”
“媽媽送你的花開在你的心里呢,它永不凋謝,比所有的花都香呢!”
倆娃娃都用純凈的眸子望著媽媽,似懂非懂地笑著。
第二天一早,冷俊接到了父親打來的電話:“你今兒向單位請個假,別去上班了,你大姨不在了,去他家?guī)蛢商烀ΑD憔曜哟蟊斫銊偟昧藢O娃,才懷七個月,因大人高血壓不得已提前剖了,才一斤多,半個月了,還放在暖箱里,一點兒也不見長,他們?nèi)胰爽F(xiàn)在都還在鄭州,心里亂著呢,不知道今天能趕回來不能……”
“她子女那么多,孫子、孫女、外孫那么多,用得上咱們幫忙嗎?”冷俊直問。
“你這娃咋說話的呢?她可是你親姨,小兒子不在了,剩下的子女這一個那一個,都離得遠,里孫、外孫也沒有一個在身邊的,都算往回趕呢!咱先去幫幫你四嫂的忙,等人家子女都回來了就好了。”冷父說。
冷俊掛了父親的電話,對著房間大叫:“林夕,過來,我跟你說個事兒?!?p> 林夕在廚房里聽到冷俊在說話,但沒聽清楚他說了些什么。要是以往,她會跑過去問他怎么了,但今天她決定不理他,仍舊在切著菜。
“日死你媽,少給老子裝聾作啞,不就有個有本事的舅嗎?拽什么拽……”
見對方仍不理他,他踢拉個拖鞋走出來尋找老婆,見她正在切菜,不由怒火中燒:“叫你不搭理我,你算個屁,老子不抬舉你,你啥也不是!”說著,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肩上。
她沒有防備,隨著身子的震動,手中的菜刀從手中失去控制,一下子掉落下來,落在地上,又彈跳了起來,刀尖與林夕的腳趾尖親密碰觸,一條長長的割痕迅速出現(xiàn),紅色的液體隨之滲了出來。她來不及思考,連驚帶嚇一下子跌落在地上。
冷俊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見此情景,他也一下子懵了,趕緊去抽屜里找出了創(chuàng)可貼,又拎來了醫(yī)藥箱,就地查看起傷勢來。
林夕牙關緊咬,用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他先用紙拭去皮表的血跡,然后用碘伏在傷口上擦拭了好幾遍,又拿著棉簽撥弄了幾下那張著的皮層,發(fā)現(xiàn)傷口不是很深,又找出了云南白藥粉灑在了傷口上。最后用創(chuàng)可貼把傷口包裹在了里面。
林夕怔怔地坐在地上,不愿起來。
“快起來,去給姍姍穿衣服,上學要遲到了。”冷俊催促道。
“我起不來,腳疼腰疼、肩膀屁股疼,關鍵是心里也不是滋味,你說該咋辦?”林夕瞪著他。
“我拉你起來。別鬧了,還有好多事兒呢!我忙得很,你別給我找事好不好?”冷俊焦躁起來。
“今早是誰在找事呢?我招惹你了嗎?我躲你都來不及。哪一次不是你挑起的爭端?話不投機少說為妙,你怎么讓我躲都躲不掉?不理你也是錯,和你說話又凈吵架,你說該咋辦?要不,分開各過各的也行!”
“誰讓你不接我的話?”冷俊理直氣壯。
“你和人說話能不能到近前來?別人沒聽清,如何回答?別人為啥天天要圍著你轉呢?你怎么總是把原因歸咎到別人身上呢?你的父母、你的老師都沒教過你怎么與人說話、與人溝通的嗎?還是說你這個人朽木不可雕呢……”林夕也毫不客氣。
冷俊突然一把扯起她的胳膊:“快起來,我給足你機會了,你要是想坐在地上,我也管不了了?!?p> “你放手,我自己起來,你這是虐待,你知道嗎?你打了我又傷了我,還來粗暴的拉扯我,你準備干什么?”林夕傷心而又憤怒。
她甩開他的手,正準備用手撐地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小姍姍已來到了近前,向媽媽伸出了小手。她的心里一陣暖流涌過,在女兒的輕扶下,她站了起來,緩慢地走到沙發(fā)前坐下。
林夕這才打量女兒,她已自己穿好衣服和鞋子,她一把將女兒摟進了懷里,然后望著女兒天真可愛的小臉,親了她的額頭,微笑著柔聲說道:“姍姍,早上好!”
女兒也微笑著回應:“媽咪,早上好!”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已照進了林夕的心田。
星期六上午林夕照常上班。冷俊湊過來:“你也不去給我大姨磕幾個頭?!?p> 林夕說:“我下午去,你在家看孩子?!?p> “那不行,我們得去幫忙。哦,明天上午11點你還得去接晴晴?!?p> “我看倆小孩,一個三歲半,一個五歲半,咋去接老大呢?”林夕問。
“你把他倆鎖屋里,電視打開,讓他倆看動畫片,半個小時都回來了?!?p> “安全我真的不敢保證!”
“能有什么事兒?反正我們都得去,要不你上午上班把兩個孩子都領學校去?!?p> “我是去上班的,今天周末是包晌上課的,領一個娃都忙得手忙腳亂,領兩個孩子讓領導看見了會咋想?我們上班和你們不一樣,我們的工作對象是學生,是活生生的人,可這兩個幼兒園的孩子進了我們的教室,我還能全心上課嗎?要不,我先領一個去上班,上午你忙的時候再把小石頭送去,你看怎么樣?”說完,林夕就帶著小女兒出門了。
剛上課十分鐘,周校到班級找她,問她四樓各功能室的鑰匙在哪兒。林夕去辦公室在延鳳的桌子上找到了那串鑰匙,遞給了校長。
校長雙眸含笑,問:“是這串鑰匙嗎?”
“是的,周校?!绷窒︻h首恭敬地答,然后跟在校長身后出了辦公室的門,匆匆往教室走去。
還沒到教室門口,門衛(wèi)毋師傅突然在操場西南角的石榴樹下大喊:“林老師,有人找你。”
走在她前面的周校,回過頭來張望,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那個站在校園東北角滑梯旁來找她的人。
校長瞟了他一眼,因急著有事便匆匆上樓去了。
林夕打量著他,黑T恤,黑長褲,腳上穿著上個月自己給他買的那雙運動鞋,春秋版的,現(xiàn)在穿應該顯厚。他左手牽著小兒子,兒子巴巴地望著二樓走廊里的媽媽,想張口叫媽媽,卻始終沒有喊出聲。
林夕又匆忙向樓下奔去,到了樓梯口卻又突然止住了腳步。回轉身,沖冷俊喊道:“你給我把孩子送上來,我還在上課呢!”
她小跑進教室,給學生布置了學習任務,又跑向了樓梯口接孩子,正好父子倆已上得樓來。
她從丈夫手中接過兒子的小手,“好了,你去忙吧,我要去上課了?!闭f完,頭也不回地領兒子進了教室。
她從教室后面搬來兩把椅子,用干凈的抹布擦了一遍,然后放在教室左邊空閑的地方,讓兩個孩子并排坐在那里,她繼續(xù)給學生們講起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