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爸爸幫忙給壽宴記人情薄。
結(jié)果紅包數(shù)量和記錄的數(shù)量不一致。
村里人諷刺我爸偷拿紅包。
我爸一生光明磊落,在解釋無果后,選擇了投河自盡。
我媽聽到這個消息,突發(fā)心臟病也去世了。
接連受到打擊的我,在辦完父母的葬禮后,飲下一整瓶農(nóng)藥。
再睜眼,我回到了爸爸幫忙記人情薄的那天。
1
上一世,爸爸受人邀請去壽宴幫忙記人情薄。
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但我爸是個老好人,架不住人家誠摯的邀請,就答應(yīng)下來。
辦壽宴那天,我和我媽去城里買衣服。
一回來,就聽人說我爸在壽宴上偷了紅包。
我?guī)е覌?,連忙朝壽宴跑去。
只見我爸被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
顧三叔對我爸指指點(diǎn)點(diǎn):“老吳啊,你就把紅包拿出來吧,你就這么缺那點(diǎn)錢?”
我爸蒼白著臉,恨不得讓他們收身,“我真的沒有拿,我真的沒有拿?!?p> 張大嬸磕著瓜子,陰陽怪氣道:“不是你還能是誰?這紅包長腿飛了?。俊?p> 其他圍觀的人盡管沒有說話,可眼神中也充滿鄙夷。
我爸就像被媽媽丟棄在原地的小朋友,滿臉慌張無措,“我真的沒有拿,我是絕對不會干這種事的?!?p> 我焦急地?fù)荛_人群,站在我爸面前。
“我爸是什么樣的人,各位鄉(xiāng)親都是知道的啊!各家各戶有什么困難,我爸咬碎牙也要幫忙,只有往外拿的時候,沒有往里進(jìn)的時候。”
想起我爸的好,周圍許多人紛紛點(diǎn)頭。
張大嬸把手里瓜子一撒,冷哼一聲,“那可說不準(zhǔn),人面獸心的人多了去了,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裝的??!”
我強(qiáng)壓下心底的怒火,“我爸絕對沒有拿,但確實(shí)是他不小心弄丟的,我們補(bǔ)這個窟窿,請大家不要再造謠了?!?p> 主家將眾人勸回座位,圍觀人群也都散開了。
我本以為這只是一件小事,解釋清楚就好了。
但顧三叔和張大嬸卻不愿意讓此事停歇。
“我當(dāng)時是親眼看見他拿的嘛,老吳死活不承認(rèn)。但是有什么辦法嘞,誰讓人家有個牙尖嘴利的女兒,黑的都能說成白的?!鳖櫲宄橹禑熀蛣⒋笫逶跇湎铝奶臁?p> 劉大叔見我們來了,忙拍了拍顧三叔的肩膀。
我氣急想上前理論,我爸抓住我的手搖搖頭。
回家的路上,爸爸一言不發(fā)。
臨到家門時,他突然來了句。
“爸爸真的沒有拿?!?p> 半夜里,我爸投了河。
村里來人告訴我這個消息,我眼眶噙滿淚水,死死攥著他的衣袖,哀求道:“別告訴我媽?!?p> 但趁我不在的時候,張大嬸鉆到我家院子,跪在祠堂就開始哭喪。
媽媽聽到這個消息,突發(fā)心臟病昏倒在地,張大嬸看到后卻嚇得跑回了家。
媽媽因?yàn)殄e過最佳搶救時間,也離開了人世。
我強(qiáng)撐起最后的精神辦完葬禮,然后抱著爸爸媽媽的遺像喝下農(nóng)藥。
再次睜眼,我卻回到了爸爸幫忙記人情薄的那天。
2
眼前爸爸正打算出門,被我突然抱住。
我爸好笑地拍拍我的背,“怎么和小孩子一樣?不是要和媽媽進(jìn)城買衣服嗎?趕緊去吧,多買兩件。”
感受到熟悉的體溫,我終于確信,我重生了,重生回了爸爸幫忙記人情薄的這天。
我搖搖頭,“不買衣服了,我陪你一起去吃宴席?!?p> 爸爸記人情薄,我就在旁邊幫忙數(shù)錢。
我就不相信,這紅包真能長腿飛了不成。
忙過一陣后,我注意到,顧三叔和張大嬸夫婦自進(jìn)來后一直在聊天,沒有過來交人情紅包的意思。
只不過會時不時偏頭朝這邊看一眼,我覺得奇怪。
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就感到有些尿急。
離宴席開始還有好一會兒呢,急切的尿意卻讓我不敢多等。
我將手頭的紅包塞到我爸手上,“爸,這里一共是52個紅包,你拿好了別交給其他人。我去上個廁所,馬上就回來。”
我用最快的速度上了個廁所,回來我便看到顧三叔已經(jīng)交完紅包,正坐在我的位置上。
我緩步朝他們走去。
忽地,眼前發(fā)生的一幕令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爸爸手中握著的第一張紅包,居然自己飛進(jìn)了顧三叔的衣袖中。
而我爸全然沒有發(fā)覺。
我不由停下腳步,死死盯著顧三叔的衣袖。
我當(dāng)然不相信是紅包長了腿,只可能是他們動了什么手腳。
我的視力很好,所以當(dāng)顧三叔的手從衣袖中伸出來時,我清晰地看到了纏繞在他手上的那根頭發(fā)。
顧三叔抬眼瞧了瞧四周,發(fā)現(xiàn)沒有人注意到他,便裝作伸懶腰順勢站了起來。
“老吳啊,我去那邊看他們打牌去了,你自己在這記吧,一定把紅包給看好了?!?p> 我重新坐回我的位置。
仔細(xì)核對紅包和賬本數(shù)目,確實(shí)是少了一張。
我沉下眸子,心頭躥起一股無名火。
我上一世一直以為紅包是不小心弄丟的,我萬萬沒想過,這居然是人為。
而且這個人還是顧三叔!
顧三叔和張大嬸是我們的鄰居,村里出了名的貧困戶。
一直以來,我們家沒少接濟(jì)他們。
今天摘個南瓜,明天送盆豆子。
五年前村里大旱,各家各戶都顆粒無收,有存糧的還稍好些,忍忍能熬過一年。
像顧三叔和張大嬸家,他們指著天吃飯,一場大旱就能把他們逼死。
我爸我媽可憐他們,把我們家本不多的存糧分給了他們一半。
他們當(dāng)時感恩戴德,跪著說來世為我們家做牛做馬。
怎么才過了五年,當(dāng)初的誓言就都不記得了。
我忍下心底的悲痛,畢竟現(xiàn)在最主要的,還是如何解決少了一張紅包的問題。
我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眼神不經(jīng)意打量著四周。
人群中正有個小孩四處亂竄,那不正是顧三叔和張大嬸的寶貝兒子嘛,顧有財(cái)。
顧有財(cái)從小就頑皮得很,連他爸都不放在眼里,整天作天作地,就是村里的小霸王。
但現(xiàn)在,他可是我的好幫手啊。
3
席面馬上開始了,我們最后清點(diǎn)了賬本和紅包數(shù)量。
卻發(fā)現(xiàn)紅包少了一張。
張大嬸斜眼瞧見我們慌亂的模樣,嚎著大嗓門就走過來了,“呦,老吳,怎么了?不會是對不上賬本吧?”
眼見著更多人圍了上來,我爸的臉?biāo)查g變得煞白。
顧三叔假惺惺地開口,“把桌布掀起來翻翻啊,地上找找唄,反正肯定在你們那兒,你們一直看著的?。 ?p> 人群也跟著附和著。
我急得都要哭了,“顧三叔,我這錢一直保管的好好的,數(shù)目一直都是對的,都沒有假手于人過?!?p> 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腦袋,“也不是沒離開過,我中間上了個廁所,那會兒你不是坐在我爸身邊,幫他一起看著紅包嗎?”
顧三叔臉上閃過一絲心虛,但很快被氣憤所占據(jù),“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說是我偷的嗎?我才坐了幾分鐘?而且紅包一直是你爸拿著的,我要是偷了,你爸他能不知道嗎?”
我佯裝無辜,“那也說不準(zhǔn)啊,說不定紅包長腿了,非要飛到你的錢包里呢?”
顧三叔如鯁在喉,赤紅著臉指著我罵道:“你個小兔崽子,你在胡編亂造什么!我看就是你私吞了紅包,現(xiàn)在想賴在我身上!”
電光火石間,一道小身影飛快地跑到顧三叔面前。
顧有財(cái)雙眼放光,將手伸到顧三叔衣袖中,下一瞬,他從父親衣袖中掏出了個紅包。
顧有財(cái)一臉嫌棄地把紅包扔到地上,“怎么是個紅包???吳青秀不是說你從城里給我買了個悠悠球嗎?在哪兒呢?”
在場的人都傻了眼,靜靜地注視著在躺在地上的紅包。
我夸張地?fù)炱鸬厣系募t包,“我就說這紅包長腿了吧,顧三叔你還不信?!?p> 我指著紅包上綁著的頭發(fā)說道,“我現(xiàn)在就把他的腿折了,看它還往哪兒跑!”
大家順著頭發(fā)看到另一端,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張大嬸總算緩過神來,一把扯過還在嚷嚷著要悠悠球的顧有財(cái),“你說你怎么這么頑皮?沒事往你爸衣服里塞紅包做什么?還好你及時掏出來了,不然就要害得人家被冤枉了!”
顧有財(cái)眼看這悠悠球是要不到了,掙開他媽的桎梏,瞪了我一眼后跑開了。
顧三叔臉上帶著羞憤附和道:“青秀啊,差點(diǎn)就冤枉你們了。顧三叔在這里給你們賠個不是,我回頭啊,一定好好教育有財(cái)?!?p> 我也堆起假笑應(yīng)道:“別這樣顧三叔,您不怪我牙尖嘴利的,我就謝天謝地了。有財(cái)是個好孩子,罵兩句就得了,可別真打??!”
此時,主家來人催促著入席,圍觀的眾人紛紛散去。
解決了這狀心頭大事,我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主家請我爸和我坐主桌,我爸還在推脫,我卻坦然地坐下了。
倒也不是我厚臉皮,主要是其他桌已經(jīng)沒位置了啊。在農(nóng)村擺宴席,開飯前一個小時人就坐滿了好吧!
本想著,總算能安心吃頓飯,可某些人就喜歡找不痛快。
4
“你們別看老吳一家老實(shí)本分的,實(shí)際上人家一家人都精著呢?!鳖櫲宥酥票t著一張臉。
“都知道我們家是村里最窮的,他們還偏偏喜歡到我們面前來炫耀?!?p> 張大嬸在一旁濕紅了眼眶,假意勸阻道:“老顧,別說了,算了算了。”
顧三叔“嘭”地放下酒杯,“憑什么算了,我今天就是要說,我要讓大家知道,他們老吳一家是多么的不要臉!”
“前幾年北邊那塊荒地,他們嫌懶,不肯種,假惺惺地說讓我們免費(fèi)種。那么貧的一塊土,在我們兩口子的照顧下,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肥起來。然后好了,人家隔兩年又不讓我們種了,感情是看我們把地養(yǎng)肥了租給別人種葡萄了!”
“五年前那次旱災(zāi),他們老吳家糧食多到堆不下,就是不愿意拿出來給大家救命。我們一家人是又下跪又磕頭的,他們這才拿了點(diǎn)兒糧食給我們,還叮囑我們千萬不能說出來。”
“還有前段時間,吳青秀在外面賺錢啦,給家里買了個高檔冰箱。隨后那個舊冰箱,跟塞破爛一樣地塞到我們家?!?p> “我和你們說,你們在坐的各位,沒有一家玩心眼能玩得過他們的。還一個個的,對他們尊尊敬敬,怕不知道人家在心底笑話你呢!”
顧三叔今天不說,我倒還不知道他們心底原來有這么多怨氣,感情幫忙,還幫出錯來了。
顧三叔和我們隔著好幾桌,但他嗓門大,也可能是故意想讓我們聽見,我爸的臉色青了又青。
我拍了拍手站起來,不就斗嘴皮子嗎,老娘我大學(xué)辯論賽把把贏好嗎。
“顧三叔,我叫您一聲叔,真當(dāng)自己當(dāng)長輩了?您這么愛算賬,咱們今天就攤開來好好算算?!?p> “當(dāng)年王二嬸跟我說,北邊那塊地離她家菜園子近,她想租去種種地,我們什么時候要了,她就把地還給我們?!?p> “我爸媽想著幫襯你們,回絕了人家一年一千五的租金。這給你們免費(fèi)種了兩年吧,一點(diǎn)兒好也沒落下,還得被您編排一句,實(shí)在寒了我們的心?!?p> “五年前那次旱災(zāi),我們家都快撐不過去了,是我姥給我們送來了一點(diǎn)兒糧。就這樣,我爸媽都想著你們,咬牙給你們分了一半。要不然,你們今天哪兒還能坐在這當(dāng)白眼狼?”
顧三叔“蹭”地站起身,瞪著猩紅的雙眼,“你個小雜種敢在這污蔑我,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咣當(dāng)”
我爸將手里的酒杯猛地摔在地上。
場面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我們青秀那句話說得不對!哪句話說錯了!”
“從前她就一直勸我,人和人還是要有距離,不要過分的幫忙。我沒聽她的,我想著大家都是鄰里鄰居,用不著那么見外?!?p> 我爸眼神中透著堅(jiān)定,“但你們今天真的是讓我們寒了心!”
我爸牽起我的手,徑直帶著我離開了席面。
臨到門口,我想起還有最后一件事。
“顧三叔,既然您看不上我們家的冰箱,改天給我們送回來吧。我記得之前回收站給我估價值兩千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