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離
遼州,槐樹村,謝家。
沈月棠躺在冰涼的磚地上,覺得頭痛欲裂。
她不明白,明明上一秒還在宿舍的床上打游戲,再一睜眼就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里。
她的四肢像是長了銹,只能輕微地抬起眼皮,看見一個男子彎下腰用手指輕探她的鼻息,一些不屬于她的記憶潮水一般涌入。
這人正是原身的丈夫,謝束。
沈月棠穿越到了歷史書上并不存在的周朝,原身恰好和自己同名,是個十足的苦命人。三年前嫁給了秀才謝束,一直無有身孕。謝束長相文雅,卻有豺狼心肝,半點不疼愛妻子,還在外面包了個叫牡丹的暗娼。一個月前牡丹懷孕,找了有經(jīng)驗的接生嬤嬤,只說是男丁,謝束便一定要將牡丹娶為正妻,叫原身自降為妾,還要替他湊夠牡丹的贖身銀子。
原身脾性再好也受不住此等侮辱,和謝束大吵一架,罵他狼心狗肺,負心薄幸。
謝束什么都沒說,只是給了原身一耳光:“鄉(xiāng)野村婦,如此善妒?!?p> 原身本就情緒激動,這一耳光直接將她打倒在地,后腦勺磕上了門框,就此一命嗚呼。
回憶結(jié)束,沈月棠的不適感也隨之消失,但她并不想立刻站起來,她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自己穿越成苦情女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娘別擔心,她還有氣。依我看倒不如死了,我還能直接娶回牡丹,省下一番口舌?!敝x束見沈月棠沒死,有些失望,盤腿坐回炕上對謝母道。
“娘,我算過了,牡丹的贖身銀子加上娶她過門置辦酒席的花銷加起來要八十兩,咱們家現(xiàn)在只有四十兩銀子,還得想法子再借四十兩?!?p> 沒錢還學人家附庸風雅?沈月棠翻白眼。
古代的物價低廉,謝家一年也就攢下十兩銀子,這還是沈月棠過門,日夜辛苦幫謝母操持家務(wù),侍弄農(nóng)田攢下的,為了牡丹,不僅要掏光家底不說,還要再借上許多,謝母心疼得嘬牙?!霸蹅兦f戶人家,哪來的這么多錢,要不然你去書院借點?”
“娘,你說什么呢!我與同窗乃是君子之交,怎能提及金銀這等俗物?”謝束正色喝止。
好家伙,怎么對著自己的媳婦和母親就知道伸手要錢,對自己的同窗就變成君子之交了?你對待錢的態(tài)度還真是因人而異,沈月棠腹誹。
“那該怎么辦呢?都怪沈月棠這個賤人,咱們給了她十兩銀子的聘禮!這些年吃咱們家住咱們家,連個蛋都沒下!賠錢貨!真是晦氣!”
太惡心了,沈月棠的拳頭終于硬了。
于是她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我是賠錢貨,那你生了個出去吃喝嫖賭,二十歲還伸手問你要錢的好大兒,你是什么?超級無敵老賠錢貨?”沈月棠環(huán)抱雙臂,朝謝母戲謔地眨眨眼
“沈氏,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有你這樣和婆母講話的嗎?我看你根本就是不賢不孝。”謝束見一向罵不還口的沈月竟然出言不遜,對沈月棠橫眉立眼。
“你個賠錢貨還有臉教育我?這些年你扔錢的時候不知道心疼你娘,喝酒吃肉的時候不知道心疼你娘,摟著牡丹的時候不知道心疼你娘,現(xiàn)在開始心疼了?你還真是古今第一大孝子,孝死我嘍!”
是不是有些刻薄了?沈月棠突然反思自己一秒鐘。
“你,你這妒婦!你嫁到我三年都沒有喜信,如今牡丹有孕,你該自覺地將主母的位置讓出來,自請為妾,這才是正道?!敝x束對著沈月棠指指點點。
好吧,他們應(yīng)得的。沈月棠火力全開。
“主母?主什么?主你家漏雨的破屋子,主你家六只雞、一頭豬,還是主你家?guī)资甓佳b不滿的錢匣子?十年的秀才都沒中舉,你不找塊凍豆腐撞死自己了事,還學起那些大戶人家玩起主母主君這一套了,真是癩蛤蟆打呵欠?!?p> 沈月棠停頓三秒,優(yōu)雅地翻了個白眼“好大的口氣。”
“你竟然這么說我兒子?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謝母本來盤腿坐在炕頭,大怒著揚起胳膊對沈月棠直沖而來。
沈月棠輕輕閃避,謝母頭重腳輕,一個倒栽蔥就從炕上栽在地上。
遼州的土炕有成年女子的一條腿高,謝母已經(jīng)年過四十,這一下摔得著實不輕。
“娘,您快起來。”謝束手忙腳亂地上前,卻和謝母磕了個頭碰頭。
“哎呀,不年不節(jié)的行這么大的禮做什么?”沈月棠以手掩口,十分浮夸。
“沈月棠!你撞邪了不成?你這個樣子如何能做我們謝家的媳婦!”謝母捂著額頭,呲牙咧嘴,她的額角起了個雞蛋大的腫塊。
“娘,我這就休了她!”謝束起身去取筆墨紙硯。
“等等!”沈月棠出聲制止。
“你說的很對,我確實是不能做你們謝家的媳婦了,畢竟山雞怎么能配鳳凰呢?”沈月棠著重地強調(diào)了山雞這兩個字,又掃視了謝束母子一圈,把他們氣得七竅生煙。
“不過,你不能休我,我們要和離,而且你要把我?guī)淼募迠y,盡數(shù)還給我!”沈月棠氣勢洶洶地拍了拍炕桌,倒把謝束母子唬了一跳。只要陪嫁,并不平分現(xiàn)有財產(chǎn),沈月棠覺得自己非常通情達理。
“你還想要嫁妝?你癡心妄想!”謝束面目猙獰大喊。這些年來,他和同窗花天酒地,花了不少錢,若是把沈月棠的嫁妝還回去,哪還有錢娶牡丹。
“你不還,我就去找里正,說你為了迎娶娼妓,要逼死發(fā)妻;若是里正解決不了,我就去找你書院的先生,再不行就去縣里,找縣太爺?!?p> “你威脅我?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答應(yīng)你的條件?”謝束嘲弄沈月棠異想天開。
“起碼能讓你沒有那么順利地迎娶牡丹,牡丹是暗娼,不能盡早贖身的話,鴇母肯定要逼她墮胎接客,就看你們母子舍不舍得這謝家唯一的男丁了?”沈月棠一招捏住謝束母子的命門。
謝束和謝母對視一眼,他們心里知道,沈月棠說得是對的,若是這么拖下去,牡丹的孩子未必能留得住。
“你這小賤人!”謝母咬牙切齒。
“我的嫁妝叫你們花光了對不對?今天就當我大發(fā)慈悲,你把你鎖在柜子里首飾都給我,剩下的我就當讓狗叼走了。”沈月棠翹起二郎腿坐在了炕沿上,安慰自己破財免災(zāi),和他們多生活一天,只怕自己就要折壽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