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把石蕊的尸體移到秦開然房中,誣陷他,卻不料誤將石蕊的尸體移到了我房中。
至于為什么會弄錯,秦開然住在116房間,我住在119房間。那天晚上小二來我房間給我送飯,不小心將房門上的119撞成了116,且沒有查覺。
現(xiàn)場保存完好,沒有被破壞。我之前在福記客棧住的那間房房門上依然是116,大家可以去查看。
石蕊的衣服上有油污,是你搬尸體時沾上去的。
我走訪你的家人左鄰右舍,知道你是個屠夫,也知道你是個粗心大意的人。
經(jīng)常丟三落四,被人偷偷拿走一塊肉也發(fā)現(xiàn)不了,所以你賣豬肉時,李甜兒會在你身邊協(xié)助你。
你家中梁上的痕跡沒有清理,尸體衣服沾上油污也解釋得通。
而且你平時不愛湊熱鬧,可在石蕊尸體被發(fā)現(xiàn)眾人圍觀議論紛紛時你卻在現(xiàn)場。”
李力還想垂扎一下:“胡說八道?!?p>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里很清楚。發(fā)現(xiàn)石蕊尸體的當天,我就測量了她的身高、繩索全長的尺寸、圍在頸項上的套頭繩圍長尺寸,索痕的闊狹、橫斜、長短。
到你家走訪,又測了你家梁到地面的距離,模擬測了石蕊頭部距離所吊的地方有多少尺寸,垂下的腳至地面距離有多少尺寸。
完全可以確定石蕊就是在你家梁上自縊的,你還想否認嗎?”
一瞬間,李力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盡了,癱軟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李力有氣無力地說道:“石蕊確實是在我家自縊的,尸體是我移的,目的是為了誣陷秦開然。”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茶館的說書人專心致志地講述著扣人心弦的故事,飯館的伙計昏昏欲睡,雕塑館的工人聚精會神地刻著木雕。
月之綏環(huán)抱著劍,一邊走一邊說:“這案子刺史大人斷得還剩公正,為了以后不讓人爭相效仿石蕊,造成不良影響。
判石蕊尸體焚燒,不留全尸不讓入土為安,暗地里讓石蕊的父母把女兒帶回去好好安葬。勒令秦開然把當初欠下錢三倍還給李力。
至于李力呢,給予他口頭教育,并且罰他把秦開然還的錢的一半交給官府。”
謝至邊走邊說:“李力既沒有殺人,又沒有損壞個人公共的利益。
為人又敦厚善良、豪爽大方,與那個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秦開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今這樣的結局也算是很好了?!?p> “謝姑娘,月公子,請留步?!?p> 謝至回頭,循聲望過去,看清楚來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你不是刺史大人身邊的那個官吏嗎?”
“嗯對,在下羅浩,字天樂,現(xiàn)任卞州主薄。”
“您叫住我們,是有什么事嗎?”
“刺史大人有請?!?p> “敢問是什么事?”
“姑娘和公子隨在下來就是了?!?p> 陽光灑在湖面上,清澈的湖水宛如一面明鏡,照出天空的浩瀚和山的宏偉,還有耀眼的金子點綴。
謝至將裝有蔥、椒、鹽、白梅、瓦盆、槌子的布包放到地上,服了一顆蘇合香丸,一邊戴手套一邊說:“張謹,你吩咐人燒些蒼術、皂角?!?p> “好。”
謝至依次檢驗頂心、囟門、額、兩額角、兩太陽穴……
暮地,謝至手一頓,緊接著將尸體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
張謹看清尸體的臉時,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自己的雙眼。當他再次望過去依然是記憶中那張熟悉的臉時,頭腦一片空白,難以置信地望著那張臉。
劉勇湊近仔細看了一眼,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發(fā)出尖叫:“大人,他他……他不是那個齊記商行的齊老爺嗎?”
謝至似是想到了什么:“齊老爺?”
“對,他就是現(xiàn)在齊家當家人齊千蘇齊小姐的祖父。
就是那天在福記客棧配合你驗石蕊尸體的那個齊小姐。
怪了,齊老爺不是十二年前就被淹死了嗎?”
謝至眼睛輕輕眨了眨:“你們可知道齊老爺身上有什么特征?”
張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案卷中有記載,他的右手臂上有一顆很大的紅痣?!?p> 謝至用水沖洗一遍尸體,然后用皂角擦洗尸體上的污垢油膩,再用水沖洗干凈。在洗滌時,在尸身下用竹席襯墊,不讓尸體沾上塵土。
洗完后,按規(guī)定的方法用酒糟、醋擁敷尸首,仍用死者的衣服把尸體蓋嚴實,將煮熱的醋澆淋,再用草席緊蓋一個時辰。
等到尸體全變軟了,就拿掉蓋在尸體上的東西,用水沖掉酒糟和醋,然后開始檢驗尸體的頂心、囟門、額、兩額角、兩太陽穴、兩眼、兩眉、兩耳、兩腮、兩肩……
良久,謝至注視著手中的鐵針:“張謹讓人記錄好?!?p> 張謹給劉勇使了個眼色,劉勇拿出紙和筆,豎起耳朵打起一萬分的精神。
“頂心完好,囟門被插入了一根鐵針,額完好,兩額角完好,兩太陽穴完好,兩眼、兩眉、兩耳、兩腮、兩肩完好,胸、心、臍、腹完好,**、陰囊、睪丸完好。
兩股部、腰、膝、兩小腿、兩腳面、十個腳趾和趾甲都完好。
左右手臂、肘、腕和手指、指甲完好,左右肋和脅完好,左右腰、胯及左右腿、腳都完好。
腦后、枕部完好,兩耳后及發(fā)際連項完好,兩肩胛連背脊完好,兩腰眼、兩臂瓣并肛門完好,兩腿、兩腿彎、兩腿肚、兩腿跟、兩腿心都完好?!?p> 謝至頓了頓,然后說:“尸體右手臂上有一顆很大的紅痣?!?p> 張謹眸光一閃:“齊小姐打撈上來的那具尸骨要不要也檢驗一下?”
謝至抬頭看了看天空:“明天吧。”
謝至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把剩下的醋澆潑到炭火上,所有人都要從上面跨過去?!?p> 黑夜籠罩大地,庭院四處掌燈,樹葉的沙沙聲和不間斷的蟲鳴交融,沖散了對黑暗的恐懼。
“來,干?!?p> 月之綏舉起杯子碰了碰:“干?!?p> 謝至一口就喝完了,拿起壺子邊給自己倒葡萄汁,一邊說:“這刺史大人還蠻有錢的,用昂貴的西域葡萄榨成汁來招待客人?!?p> “這算什么,世所罕見的汗血寶馬說送人就送人。
刺史大人出身隴西李氏,母親是富甲天下的太原郭氏貴女,又是肅王的表弟,有權有勢有錢?!?p> “肅王的表弟?”
“對。刺史大人的姑母是先皇的貴妃?!?p> 月之綏夾了一塊撒有胡椒粉孜然粉的烤鴨肉放進嘴里細細品嘗,連連點頭:“這烤鴨肉不錯,你嘗嘗。既保留了鴨肉原始的味道,又有胡椒孜然的香味?!?p> “嗯嗯,那魚羹也不錯,入口即化。你不是喜歡吃魚嗎,怎么一口不動,都快被我吃完了?!?p> 月之綏突然低下頭,眼睛一片猩紅如同鬼魅一般,血液不斷在身體里翻騰。
謝至感覺月之綏有些不對勁,手輕輕放到了他的手臂上:“月之綏!月之綏!”
月之綏眼中的猩紅慢慢褪去,閉了閉雙眼又睜開,努力扯了扯嘴角:“怎么了?”
謝至眼中的擔憂一閃而過:“沒事?!?p> 她推了推面前的桃片糕:“要不要吃點甜的,我聽人說不開心的時候吃甜的心情會變好。”
“好?!?p> 月之綏一邊拿桃片糕,一邊說:“那是樂陵的嘉佑魚,聽說食之可以保平安,很受達官貴人的追捧,一條十兩?!?p> “銀子?!?p> “是黃金?!?p> “啪搭!”謝至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嘴巴張得大大地。
“嘉佑魚極其難得,每十年才能得一條?!?p> “不……不是,這魚這么珍貴,他不留著自己吃的,拿來招待我們。”謝至瞧了眼四周,見沒有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刺史大人的腦袋是不是讓驢給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許是想討好我們,為自己留條后路吧。”
“不是,月之綏。你在說什么啊,都把我說糊涂了?!?p> “刺史大人迷信鬼神,半個月前江湖神算子給他算了一卦,說他的命快到頭了。
想要化解,必須尋得命定貴人相助?!?p> “你是說他把咱倆當成他的貴人了?!?p> “對。”
“不不是,他出身顯赫,又是皇親國戚,誰敢要他的命啊,除非是涉及……”
月之綏微微點了點頭。
謝至撓了撓后腦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肆意奔跑的風撞擊著海棠花,無數(shù)花瓣飄落,漫天飛舞,如詩如畫,好不美哉。
南宮霽月形單影只地站在窗邊,靜靜看著翩翩起舞的海棠花瓣,眼中噙著淚珠,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飄落在眼前的花瓣。
“殿下。”
南宮霽月紋絲不動,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的花瓣。
“找到太子妃了?!?p> 南宮霽月的眼中瞬間有了生機,不再是一片死寂,他迅速轉(zhuǎn)過身:“她在哪?”
“卞州?!?p> “卞州,卞州。”南宮霽月喃喃自語。
“快去收拾東西,我們?nèi)ケ逯??!?p> “是?!?p> “哦對了,準備些她喜歡穿的衣服,還有她愛看的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