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僭越
柳思妤看完柳相伯為她留下的信件,腦中一團(tuán)亂麻。
碧華好奇問道:“貴人,老爺都說了什么啊?”
柳思妤擰起了眉頭,把信件置于燭火之上,燒為灰燼。
“陛下要調(diào)任父親官職,他讓我想辦法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p> 柳思妤煩得不行。
大楚的后妃本就不許干政,更何況她只是一介小小的貴人,這要她怎么開口?
雖然嘴上不說,但她估摸著楚錦奕已經(jīng)對自己有疑。
父親如今這樣分明是把她放在火架上烤。
碧華詢問:“貴人,那咱們要去找陛下求情嗎?老爺這一走,咱們可就真沒靠山了?!?p> 柳思妤搖搖頭:
“絕不可如此沖動。我們現(xiàn)在猜不透陛下的心思,若是不小心惹得圣怒,咱們的處境只會更艱難?!?p> “那怎么辦?”
柳思妤捏緊手指,她如今也想不出個好法子。
“妤貴人——”
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了李公公的聲音。
是楚錦奕喚她過去。
*
養(yǎng)心殿,
楚錦奕端坐在殿中央的龍椅上,身上隨意披著件繡有龍紋的玄色大氅,黑發(fā)用一根玉簪半束著散落在肩。
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握著一本奏折,燭火映照在他的側(cè)臉,似是多出了與平日里不同的幾分平和。
“來了?!?p> 男人薄唇輕啟,目光卻依舊在自己手中的奏折上。
柳思妤輕應(yīng)了一聲,走到他身旁,雙手落在他的肩上,語氣溫柔:
“臣妾聽李公公說陛下看奏折已經(jīng)看了一天了,晚膳都沒來得及吃,不歇歇嗎?”
楚錦奕將柳思妤的手從自己肩上拿開,回頭看向她:
“若是那些大臣做事能讓朕放心些,朕也不至于每天忙得連用膳的時間都沒有?!?p> 這難不成是在點她,說她的父親?
自己雖然想為父親說情,但現(xiàn)在可不是時候。
不然不就成了自投羅網(wǎng)。
柳思妤思索片刻,笑著開口:
“臣子職在掌承天子、助理萬機,若是不堪重用,為陛下徒增煩惱,換掉便是。”
換掉?
這番話可真是天真單純,也不知她是真不懂,還是裝的。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淡淡開口:
“你以為換掉之后,換誰上來?換掉的那個人又該把他安置在何處?”
柳思妤被盯得心里發(fā)慌,這是試探還是誠心詢問。
無論如何,她一個小小后妃的看法,又能影響到什么呢。
她總覺得他這話中還有其他深意。
“陛下難為臣妾了,朝堂上的事情臣妾實在不懂。不過......”
柳思妤話鋒一轉(zhuǎn):“從前臣妾在柳府,總是有些愛偷懶的下人,無論調(diào)去何處任職,就是勤快不起來。”
“后來臣妾把其中有過節(jié)的人調(diào)在一處任職,這些人竟都雙雙變得勤快起來了?!?p> 楚錦奕的眸底突然有了一瞬波動。
她一個普通的官家女子,居然還懂得這樣的制衡之法。
是柳相伯教給她的,還是......
還未來得及過多思考,他的頭部突然傳來陣陣劇痛,如同萬只螞蟻在腦中啃食。
楚錦奕捂著腦袋,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眼逐漸變得猩紅。
“陛下,陛下!”
怎么突然就發(fā)病了?
“來人啊——”
柳思妤想要喚外面值守的下人進(jìn)來。
卻被楚錦奕按住了手腕:
“別叫他們進(jìn)來!”
今日值守的人,可不全是他的人。
柳思妤看著他顫抖不已的身軀,瞬間慌了神。
不叫外人進(jìn)來,那他怎么辦?
“對了,藥?!?p> 方才進(jìn)來時,李公公特地告訴了她楚錦奕今晚還未喝藥。
柳思妤端起藥碗,送到楚錦奕面前:
“陛下,您的藥。”
可楚錦奕此時已經(jīng)被頭疾折磨得散了神,這藥卻怎么也送不到嘴中。
甚至還撒了許多。
外面的人進(jìn)不來,這藥他又喝不下。
怎么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病痛折磨吧?
柳思妤垂眸看著手中熬得發(fā)黑的藥碗,終于想到一個法子。
“陛下,臣妾得罪了?!?p>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藥送入自己的嘴中,按著楚錦奕的肩膀,一不做二不休,直直地吻了上去。
唇瓣相接,苦澀的湯藥在唇齒間翻轉(zhuǎn),直到所有的湯藥都進(jìn)了男人口中。
她并不想與男人過多地接觸,剛想松開他,一只大手卻又將她按入懷中。
“陛下...唔...”
男人并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周遭空氣仿佛凝固,男人的臂膀漸漸用力,無情肆意地掠奪著。
她身上的味道,似乎能撫平他腦中撕裂般的疼痛。
直到一股清涼的晚風(fēng)吹入殿內(nèi),才終于喚回男人的片刻理智。
燭火隨風(fēng)搖曳,映在兩人的身上,柳思妤倚在男人懷中,抬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不自覺紅了臉頰。
但很快她便意識到,自己僭越了。
而且僭越了不止一星半點。
柳思妤連忙站起身跪在地上謝罪:
“陛下莫要怪罪,事發(fā)緊急,臣妾實在想不出法子了,所以才……”
這話說出許久,卻得不到男人的半刻回應(yīng)。
柳思妤脊背發(fā)涼,莫不是他已經(jīng)在思考要如何懲戒她了?
可事出突然,自己這也是無奈之舉,而且方才他分明也……倒也不至于這么快就翻臉不認(rèn)人吧。
柳思妤思來想去,準(zhǔn)備再為自己辯解一番。
可還未開口,男人突然發(fā)話了:
“朕說要罰你了嗎?”
“朕是會吃人?把你緊張成這副模樣?!?p> 這語氣里似乎帶著幾分不悅。
圣心本就難測,這下柳思妤更是猜不透了。
“是臣妾僭越在先……”
思來想去半天,柳思妤實在不知作何解釋,只干巴巴蹦出這一句話。
楚錦奕也未留情面:“所以想挨罰?”
柳思妤語塞:“倒也不是….”
她張了張嘴,有些難為情:“臣妾……其實只是想讓陛下知道,臣妾并非是故意的。”
空氣再一次凝固住,柳思妤心里再次沒了底。
腦海中還不自覺閃出楚錦奕處死下人時的畫面。
他不會以為自己是有意在勾引他吧?這應(yīng)該不至于被砍腦袋吧?
但宮中好像確實有這樣的先例…
想到這兒,柳思妤更慌了:
“臣妾真不是故意的……”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男人才冷不丁地開口:
“罷了,退下吧?!?p> 柳思妤此刻又驚又喜,暴君這是原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