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是刀兒匠
紙袋一撕開，奇奇怪怪的東西掉落下來。
看顏色，黑黑黃黃，桑落是再熟悉不過的。
都是干肉。不過不是人的。
眾人圍了過來，虎鞭、鹿鞭、海馬都是常見之物，有一些東西，形狀怪異，大家雖沒見過，但似乎、也許、大概，明白這是什么東西。
看樣子，這桑大夫說得是一點沒錯??！轟地一聲，大伙笑開了去。
“你們看看，這是什么？”一個路人彎腰拾起一件形似螺旋的干肉，臉上滿是疑惑。
桑落閱物無數(shù)，只瞟一眼，便有了答案：“海鴨之物。”
緊接著，又有人指著地上一條蜿蜒曲折的干肉發(fā)問“這個蟲子倒沒見過。”
桑落又道：“不是蟲，而是海犀之勢?！?p> 當(dāng)真是罕物！這些東西在藥鋪里是見不到的，南北鋪子里恐怕也是少見。
又有一人撿起一條，細(xì)細(xì)長長，一端有四個頭，不由驚詫地問：“這是什么？曬干的豬蹄？”
桑落回想了一下：“一種以白蟻為食的刺獸，渾身長滿長刺，它是一勢四頭，但只用其中一個?！?p> 還有這樣怪誕的？當(dāng)真是開了眼了！
有人捏著一塊干肉，笑道：“嘿嘿，這個我也認(rèn)識！黃鼬的！”
桑落取來端詳一陣，有些同情地看向楊七郎：“黃鼬的你買錯了，這是雌黃鼬的假勢，無法生兒育女，只是用來炫耀，以便統(tǒng)治雄黃鼬的。”
雌性也有？太稀奇了！
桑落對答如流，有根有據(jù)，加上她仍舊穿著男子衣衫，以至于眾人忘了她女兒身之事，只顧著觀賞這些離奇的物件。
飛禽走獸，天上地下的雄性，都楊七郎囊括到這一袋子里了。有心人數(shù)了數(shù)：“林林總總、天南地北的加起來，少說也有二三十種了。哎喲，你才是刀兒匠吧？”
有人笑得不懷好意：“當(dāng)?shù)秲航巢藕媚?！那才是吃什么補什么！哈哈哈哈”
“你們、你們不要笑！”
楊七郎徹底蔫兒了，耷著腦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手指無措地揪著衣衫。他有點后悔，平日出門都帶家丁貼身奴仆的。今日因訂的東西特殊，為了避人耳目，他獨自出門來取。誰知竟被人撞上了。
他退了一步，囁嚅著道：“這是我給、給別人、別人買的?！?p> 誰信呢？剛才桑大夫不是說了嗎，多是假托他人之名買來的。
倪芳芳覺得他有些可憐，彎腰想替他撿那些干肉，誰知楊七郎卻怒火中燒地伸出腳，將這些干肉踹得四散開去。
“你！”
桑落說道：“心病要除，這是治本，但也要治標(biāo)，你可以到桑家醫(yī)館來瞧瞧，應(yīng)該能治——”
楊七郎冷笑道：“誰要你得了便宜又賣好？我用不著！”
多少年了，什么怪模怪樣的藥都吃過用過。熬湯、煮粥、泡酒、磨粉、煉丹、針灸，什么法子都用了，一點效果都沒有，頭發(fā)是越來越少，渾身油膩膩的，像是在油罐子里泡過一般。
原本以為倪芳芳這樣的孤女，遇到自己是她最大的福氣，誰知竟也為了這個刀兒匠桑落，就胳膊肘向外拐了！
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他在那些干肉上狠狠跺上幾腳，再碾了碾，直到那些成了碎片，這才覺得痛快了。
他惡狠狠地看向桑落，指著她的鼻子：“咱們，走著瞧！”
說罷，憤憤離去。
倪芳芳驅(qū)散了眾人，將桑落拽到角落，雙手叉腰，一副要算賬的樣子。
“桑落，你可真行！你怎知道里面都裝著那些東西？”
桑落讀書時研究過生物生殖系統(tǒng)的多樣性，這也是遺傳學(xué)的內(nèi)容之一：“那些東西曬干后都帶著一種油，紙上沾著油，我一看便猜到了。更何況他躲躲閃閃，我再用言語一激，就差不多了。”
“以后我再要相看男人，就得帶著你，不比那些相面的江湖騙子強多了？”倪芳芳笑得曖昧兮兮。
“你可要去安慰一下你的七郎？剛才我應(yīng)該收著些。”
倪芳芳一揮手，說得云淡風(fēng)輕：“收什么？男人而已，我倪芳芳動動手指頭就能勾來，天下男人這么多，偏要他一個嗎？破破爛爛的不要，修修補補的不要，別人用過的我也不要！當(dāng)街欺負(fù)我姐妹的，我更不要！”
頓了頓，她面色越發(fā)嚴(yán)肅地瞪著桑落：“我是為你兩肋插刀的，你呢？你呢？”
桑落是知曉她脾氣的，這是因為自己不說被人揭穿身份被罰一事，她要發(fā)火了，連忙將整個事的來龍去脈細(xì)細(xì)致致地說了，又補道：“我想著這事都已經(jīng)到了這地步，你知道也于事無補。反正是去繡坊里待一年，我咬咬牙就過了?！?p> “你都被人欺負(fù)成這樣了，還不去找那狗東西論個道理？”倪芳芳卷起袖子，一副要與人撕破臉的陣勢，“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走，去找姓顏的狗東西！”
桑落不是沒想過。只是這姓顏的，用的招數(shù)太陰，左一個官府明文右一個府衙告知，叫人抓不住半點錯處。
“還有，你的莫星河呢？他不是有能耐嗎？這時候怎么不讓他替你去官府說道說道？”
什么叫她的莫星河？桑落覺得這話怪怪的，卻又說不出哪里奇怪，答道：“他跟那個顏如玉也不熟，顏如玉終究是太妃跟前的紅人，想來他也是夠不著的?！?p> “可是十日繡花，對你來說實在太難了！要不——”香料作坊里的活不少，每日從日出到天黑，幾乎不得閑。但姐妹遇到難處總不能不幫，她咬咬牙，決定豁出去：“我晚上替你繡一些，反正你也不會，針腳不好也正常?！?p> 桑落搖搖頭：“我倒是已經(jīng)有了這次的對策。要我繡花，我就當(dāng)練針法。不準(zhǔn)我女扮男裝行醫(yī)，我就以女裝行醫(yī)。你安心回去掙錢，我去你家尋花樣子了。”
倪芳芳想了想，又仔細(xì)打量了一下桑落，一手勾住她的胳膊，就往街上拖：“既然要以女裝示人，怎么還能穿成這樣？我早看你的衣裳不順眼了，走走走，我陪你買衣裳去?！?p> 桑落倒早已有這個打算，甚至連衣裳的顏色都想好了。所以到了成衣鋪子里，她一點沒猶豫地，指向角落里那一抹最熟悉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