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城市鄉(xiāng)村無縫銜接
中午的食堂，無論幾點(diǎn)來人都很多，以至于讓人懷疑，是不是學(xué)生們一天就只吃這一頓飯。
文小魚和姚姍通常這時候會去偏僻的三樓吃酸湯面，也不會再多走一層去教工食堂。因?yàn)樵谀抢锊还庥型拢€有領(lǐng)導(dǎo)，關(guān)鍵是在買完飯找座位的同時，就在打招呼，認(rèn)識的至少打個招呼，熟的更得是淺聊兩句，要是遇到領(lǐng)導(dǎo)，別管是處長、系主任還是校長，都得點(diǎn)頭恭敬的寒暄。等到拿著托盤坐下的時候，飯已經(jīng)涼透了。文小魚本來就不是善于攀談的人，讓她做這種事還不如餓死。所以兩人心照不宣地走到了三樓側(cè)門的那家賣面的窗口。
中午點(diǎn)水餃的人相對來說算是少的，文小魚讓姚姍去找空位，她去點(diǎn)餐。
窗口打飯的小姐姐一眼就認(rèn)出了文小魚，手里一邊煮著面，一邊沖她笑。
她也有禮貌的點(diǎn)頭打招呼。然后沖著小姐姐比了一個二的手勢。小姐姐秒懂她的意思，回了一個ok之后，就回過身準(zhǔn)備什么去了。
窗口有五六個學(xué)生在等，文小魚點(diǎn)完之后默默閃到一邊，讓后面的人不必再越過她和里面的小姐姐溝通。
剛退了第二步，她突然感覺后跟踩到了什么東西，腦海里下意識認(rèn)為是學(xué)生，頭還沒回就趕緊說：
“對不起，對不起，沒事兒吧？”
等到低頭看時，她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皮鞋，和上午從門縫看到的那雙一樣。文小魚抬頭看，果不其然，但又一臉不可思議的叫：
“姜總？”
她下意識的叫出聲。因?yàn)槌泽@，可能聲音稍微大了些，周圍的幾個學(xué)生也聞聲側(cè)頭看，其中有兩個女生，看到姜牧野驚為天人的相貌，臉上泛起害羞的笑，捂著嘴，眼睛里滿是癡迷。
姜牧野推了一下眼鏡，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這時，那兩個女生竊竊私語已經(jīng)變成了尖叫，又引來隔壁等餐的幾個女生過來圍觀，他不以為然，淡淡地說：
“文老師。如果穿不慣高跟鞋可以不穿，何必這么為難自己？”
文小魚本來想走人，不想和他再有什么交集?？墒锹犓@么一說，本能的就想回：
“姜總，要不是你離我這么近，我怎么會踩到你，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找茬，我穿高跟鞋怎么了，花你錢啦？”
但是還是壓住了自己的不滿情緒，畢竟還得在他手底下工作，現(xiàn)在就弄得不愉快，后面的日子這個小肚雞腸、嘴毒如蛇蝎的男人，不得給自己穿小鞋嗎！
算了，大庭廣眾的，小女子能屈能伸，畢竟踩了他，他愛說什么說什么，不理就完了。
正在這時，窗口里的小姐姐，端著兩碗面遞到文小魚面前，說：
“兩碗酸湯面好啦！”
文小魚沖著她道了聲謝，伸手接過兩碗面就要轉(zhuǎn)身離開。整個過程沒看姜牧野一眼。
這倒讓身旁的男人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話也沒辦法繼續(xù)再說，頓時心底萌生一股煩躁。
就在這時，剛才旁邊那兩個被姜牧野美顏傾倒的女生見狀皺起眉頭，抱怨道：
“憑什么她先拿走，我倆早付款了，明目張膽加塞兒啊這是。”
興許確實(shí)是因?yàn)槲男◆~后來卻先得，但也不難看出有剛剛文小魚踩了她們的美男子還冷眼相對的因素，多少抱怨聲有些明顯。
走出去幾步的文小魚，當(dāng)即倒回來，側(cè)向兩個女生，冷淡地說：
“同學(xué)，這里的規(guī)矩，堂食優(yōu)先，不懂規(guī)矩就別瞎說，看你倆這打扮大四的吧，步入社會前我教教你，少說話，多做事。這是我沒錯，就算是我加塞兒，做錯了，作為一個正常人，你也得好好說話，少點(diǎn)兒陰陽怪氣?！?p> 話說完，扭過頭，向正在向自己招手的姚姍走去。
兩個女生被懟的沒話說，沖著文小魚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可能是怕一旁姜牧野看到自己生氣難看的樣子，臉上立刻又露出害羞的表情。
姜牧野聽出來了，她這話里話外是在指桑罵槐，拐彎抹角的說自己呢。煩躁又莫名增添了一分。
“外帶兩份好了。”
窗口傳來小姐姐的喊聲。
兩個女生接過面，戀戀不舍看著對面的男人，其中一個走到姜牧野面前主動搭訕：
“帥哥，我是經(jīng)管的，你是哪個系的？”
問話的女生絲毫沒有看出姜牧野黑幽幽的眸子里閃現(xiàn)的一股凌厲之氣在逐漸擴(kuò)大，見他沒有開口，臉上露出殷勤的笑，說：
“你是堂食，要不我這份給你？”
聞言，姜牧野才正眼看了她一眼，女生頓時心中小鹿亂撞，不自覺低下頭，兩秒后，姜牧野薄唇輕啟，冷聲說：
“剛剛那位老師已經(jīng)給你上了一課，你應(yīng)該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不懂人情世故，可以慢慢學(xué)，但是如果不懂廉恥，那說明你之前的學(xué)是白上了?！?p> 女生臉上突然變得陰晴不定，瞬間就氣得紅了眼眶，一旁的女生趕緊拉著她往外走，邊走還邊說：
“真不是個男人?！?p> 剛剛還在圍觀的人，看到此番景象都默默地散去。
正在這時，齊主任過來，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笑盈盈地說：
“姜總，走，咱們?nèi)ツ沁?，邊吃邊說?！?p> 姜牧野徑直向就餐區(qū)走去，絲毫沒有要接過齊主任手中面條的意思，齊主任也不在意，跟在他身后，四處尋找著空位。往遠(yuǎn)處一望，正巧碰到姚姍也在朝他們這邊看，于是快走兩步，超過姜牧野，向姚姍和文小魚走去。
想必兩碗面分量有點(diǎn)兒重，或是端的時間有點(diǎn)兒久，齊主任走到兩位女士面前，咚的一下就把碗放在了桌上，本能的抖了抖手，對她們說：
“正說不好找地方呢，真是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咱們湊一桌不介意吧？”
都沒等姚姍回答“介意”，齊主任就跟在自己身后三四米遠(yuǎn)的姜牧野招手說：
“姜總，今天中午委屈您，這個點(diǎn)兒人太多，咱們就在這兒吃吧，這位是姚姍，教學(xué)秘書，這位是文小魚，你們都認(rèn)識，反正都是系里同事，不是外人，湊合湊合。招待不周啦！”
出于禮貌姜牧野和姚姍打了個招呼，其實(shí)就是對著姚姍點(diǎn)了個頭。齊主任看姜牧野并不在意，于是準(zhǔn)備順勢坐在文小魚旁邊。
還離著餐桌幾步之遙的姜牧野，突然快走了兩步，一把拉開了齊主任正要落座的餐椅，自己搶先坐下。
要不是齊主任反應(yīng)快，肯定這個時候已經(jīng)坐在姜牧野腿上了，三人吃驚地盯著已經(jīng)淡定入座的姜牧野，不知道他這是要干什么。齊主任倒是好脾氣，向旁邊挪了挪，在姚姍旁邊坐下了。然后把面推到姜牧野面前，說：
“姜總，來，嘗嘗，我學(xué)生都說這家拌面特別好吃，吃慣了山珍海味，不知道這合不合您胃口?！?p> 面前的男人倒是不以為然，面無表情說：
“齊主任不必這么抬舉我，平時我們?nèi)マr(nóng)村，都是在老鄉(xiāng)家里吃，粗茶淡飯吃的也不比平常人少?！?p> 說完，把剛剛脫下的西服外套搭在椅背，解開袖口，將襯衫袖子挽起，露出自己精健的小臂，低下頭，挑起一筷子面條，送進(jìn)了嘴里。
文小魚用余光瞥見，姜牧野果然是個妖孽，平時做事總愛端著架子，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帥酷模樣，但來到這種油煙味濃重的市井之地，居然也毫無違和感，不得不說，他這個人，適應(yīng)性極強(qiáng)，確實(shí)是個能干大事兒的人，就是那張嘴實(shí)在是太毒了。
想到這，文小魚不由搖搖頭，輕吐了口氣，唆了一口面條。確實(shí)是好久不來光顧了，剛才一口下肚，香味在唇齒間回味，帶著滿足感，她對姚姍說：
“哇塞，姚老師，這個面太好吃了，我一會兒要打包帶走一份。”
姚姍滿臉嫌棄，蹙著眉說：
“咱倆要的不是一樣的嘛？我怎么沒嘗出來有多好吃呢。你給我一口我嘗嘗你的?！?p> 姚姍把自己的碗遞到她面前，文小魚從自己碗里挑起一筷子面條，手都舉出好高了，面條居然還沒有斷，索性她站起身，心里正想著，千萬別滑下去，這時候面條好像聽到了她內(nèi)心的呼喚，呲溜一下從筷子縫掉了回去，頓時碗里的湯四濺，一桌四人，誰都沒有幸免，姜牧野因?yàn)殡x她最近，湯汁濺到他襯衣袖子上，瞬間炸開了花。
文小魚平時特別吃香菜，吃面更是恨不得把人家窗口前擺放的一盆香菜都倒在自己碗里，這可能也是賣面小姐姐能記住她的原因。今天碗里沒有意外，滿滿一層香菜，被剛剛掉下來的面條一拍，有一片香菜好巧不巧就落到了姜牧野臉上。
文小魚和姚姍有兩秒鐘一動不動，要不是齊主任在一旁自顧自說著，還以為時間停止了。
姚姍平時有吃飯帶紙巾的習(xí)慣，文小魚還總是說她瞎講究，眼下這種情況，文小魚特別想收回之前說過她的話，伸手示意她拿紙巾來救援。姚姍的紙巾剛拿上桌，文小魚就一把抓過，迅速抽出一張往姜牧野臉上蹭，邊蹭邊說：
“誒呀，姜總，真是對不起，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p> 但也是奇怪，這片香菜葉出奇的頑固，文小魚擦了兩下愣是沒有撼動它的位置，姚姍看見，強(qiáng)忍住自己的笑，不去看姜牧野。文小魚一著急，抬起手就伸向了姜牧野的俊臉。
文小魚可能確實(shí)被嚇得不輕，手指冰涼，手心還微微冒出汗，當(dāng)她的指尖碰到姜牧野的臉時，那絲涼意好像電流一樣順著他的臉一下就直擊他的心底，不禁讓他心底泛起一絲波瀾，但他表面卻表現(xiàn)得如同平常。
當(dāng)姜牧野反應(yīng)過來時，下意識的用手攥住了她的手，片刻，他感受到了她手心的微汗。他回過頭，正好與文小魚著急的目光相對，他透過那雙黑亮的眸子看出了她的一絲歉意。
停頓了兩秒，文小魚好像反應(yīng)過來什么似的，慌張的把手從那只大手中抽出，臉上不知道是歉意還是什么，泛起了紅色。
正當(dāng)大家以為下一秒姜牧野會皺眉生氣時，就聽到低聲傳來：
“沒事兒，我自己來吧?！?p> 文小魚忐忑地緩緩坐下，姚姍也不敢出聲，一旁的齊主任卻笑著說：
“哎，你看你莽莽撞撞的，姜總的臉能洗，襯衫還洗的出來嗎？”
聽見主任這么說，文小魚更是滿臉尷尬和抱歉，趕緊小聲說：
“姜總，要不一會兒回系里，我那兒有洗潔精，先湊合給你處理一下，回頭我賠你一件?！?p> 姜牧野看了一眼被弄臟的袖子，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平靜地說：
“沒事兒，趕緊吃吧。”
姚姍這時趕緊拿出紙巾，整包遞給文小魚。文小魚從里面又抽出一張，遞到姜牧野面前。
他接過紙巾，并沒有擦襯衫上的污漬，而是擦了下嘴，然后看了眼齊主任，道：
“我吃完了，味道確實(shí)不錯，比我們食堂的口味重，難怪網(wǎng)上說如果請朋友吃飯，不如來工大了?！?p> 很明顯，姜牧野在找話題，目的是緩解一下剛才尷尬的氣氛，文小魚也不傻，聽得出來姜牧野此時的解圍，于是不再說話，趕緊低頭扒拉碗里的面。
上一秒還在夸贊面好吃的文小魚，下一秒就味同嚼蠟了，不多時，三人的面很快也吃完了，四人起身，文小魚趕緊收拾用完的碗筷。她想趕緊找點(diǎn)兒事兒，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冷場，正要端著碗筷去回收池，姜牧野突然開口了：
“齊主任，我先回去了，謝謝您的款待，等下次您去福瑞斯特我請您。”
齊主任也沒挽留，和他握了握手。姜牧野看向姚姍和文小魚，點(diǎn)了下頭，拿起西服，轉(zhuǎn)身走向出口，不一會兒就混在了人群里。
文小魚手里拿著碗筷，沒有收回目光，眼睛一直看著姜牧野的背影，他平時穿著西服，看上去纖瘦，但是脫了外套，后背卻顯得挺闊，走路筆直，即便是在密集的學(xué)生群里，他依然是最容易分辨出的那個。文小魚突然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在美國的時候。
那時候每天上學(xué)，他都會陪她到學(xué)校，然后，她也是這樣站在校門口，目送他離開，慢慢消失在路的最盡頭。如今他在哪兒呢？漸漸，她的美眸中出現(xiàn)氤氳。直到已經(jīng)走出好幾米遠(yuǎn)的姚姍在喊她的名字，她才回過神來，趕緊追過去。
文小魚再次看到劉宇寧的時候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情，把她不用辭職這件事全盤托出的。
當(dāng)時是在酒吧，文小魚下了課連家也沒回，直接來店里上班。劉宇寧正在吧臺，收拾客人們存放在這里的酒。聽見門口掛的鈴鐺響了，下意識回頭往門口張望，看見是文小魚，吃驚的站直身。不是因?yàn)樗裉靵淼脑?，而是發(fā)現(xiàn)她今天的穿著，和往常大不一樣。
其實(shí)不是沒見過文小魚這么穿，而是知道她今天要去學(xué)校辭職，穿成這樣無外乎就是讓自己叛逆一次唄。
劉宇寧從吧臺的擋板門扇跑出來，臉上洋溢著柔和和心疼，她拉起文小魚的手，張口說：
“沒事兒，你先休息幾天，過陣子咱倆就可以每天一起上班了，到時候就真成了朝夕相處了，以后……”
話還沒說完，就被文小魚打斷了，她拉著劉宇寧坐在了門口的卡座里，沉聲說：
“宇寧，我可能辭職辭不成了?！?p> 劉宇寧先是一愣，頓了一下才問：
“什么情況？快跟我說說?！?p> 等文小魚把早上去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兒說完，劉宇寧沉默了幾秒，看似不著邊際地問了一句：
“姜牧野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文小魚聽到之后，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伸手就打了過去，還好劉宇寧躲得及時，手掌拍在了桌子上，“啪”的一聲。力道真足，不然文小魚不可能感到一陣陣麻意從掌心傳出。
“瘋了吧你，我跟你說什么呢？你腦子里是什么，鼻涕嗎？惡心！”
劉宇寧此時已經(jīng)笑得前仰后合了，對她說：
“他要沒看上你，干嘛一次又一次地幫你解圍？”
文小魚不屑一顧的白了她一眼：
“你怎么和姚姍一樣，長著一個戀愛腦，看見帥的就走不動，多跟你說一句話就是喜歡你，對你圖謀不軌，醒醒吧你。再說了，你知道他為什么幫我解圍嗎？”
劉宇寧搖搖頭，但饒有興致的等著她往下說。
“這就是擁有奸商體質(zhì)的人，明明做著損人利己的事兒，卻讓你認(rèn)為他是在為你好，就是你所謂的解圍。其實(shí)呢，他就是想一箭多雕?！?p> 文小魚接著，又把她和姚姍中午的話講給了劉宇寧，劉宇寧饒有興致地盯著她，問：
“要說奸商呢，確實(shí)是，無商不奸嘛，但是人家是總裁，干嘛因?yàn)槟氵@么一個小角色，特意跑過來賣乖，我看他就是動機(jī)不純?！?p> 也是，作為福瑞斯特的總裁，他何必為了給誰一個優(yōu)秀，這種人情債，親自跑到齊主任這走一趟，如果他真的是為了趙安琪，為什么當(dāng)時在醫(yī)務(wù)室里那么不留情面的懟她，讓趙安琪下不來臺。
沒錯，她在他的世界里確實(shí)是個小角色，想到這兒，文小魚突然感覺心臟漏跳一拍，腦海里莫名的出現(xiàn)吃飯時，姜牧野坐在她身邊的畫面，不知道是悸動還是害怕。
這時劉宇寧好像看出了文小魚心里的想法，然后抿嘴一樂，對她說：
“你要是不相信呢，咱們就試探試探怎么樣？他要不喜歡你呢，就當(dāng)是咱們認(rèn)清了一個奸商的嘴臉，若要是呢，你也沒什么損失。”
文小魚面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但是心底卻已經(jīng)同意了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