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乘
郁子衿怔怔站在原地,微微張著嘴,神色愕然。
莫不是她聽岔了?
前些日子還對她厭煩無比、箭弩拔張,恨不得能動手掐死她之人,今日卻開口要教她騎馬?!
“愣著作甚?”
見人愣著,魏擷出言催促。
他也知自己行為反常,是以,面色依舊凍若寒霜,生怕引人誤會。
前些日子派去侯府的侍衛(wèi)未召回,常回王府稟報。
“郁大小姐設計陳家公子,被老夫人逮個正著?!?p> “郁小姐今日去了胭脂鋪子,跟在掌柜后面當了一整天跑腿,下工時走路腿都打著顫,很是好笑?!?p> “郁小姐被掌柜罵的狗血淋頭?!?p> “郁小姐今日換了別的鋪子,又從頭當起了跑腿。”
“郁小姐出門時被侯夫人責問,她沒忍住回懟,小勝一籌,神色卻不知為何瞧著蔫蔫巴巴的?!?p> ……
諸如此類的稟報,魏擷平日里聽了許多遍。
最近的一遭,便是聽聞她懟了宋氏,自個兒卻悶悶不樂。
聞言,他鬼使神差騎快馬來了將軍府,回過神不由得自我唾棄,轉頭真見到人兒,又將這般想法拋之腦后。
“王爺,這…”
郁子衿斟酌著開了口,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不想學?”
想學么?自然是想學的。
她眨了眨眼,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慢吞吞走近往馬身上爬。
掙扎幾許,終是徒勞之舉。
魏擷無語望天,骨節(jié)分明的手動了,輕而易舉將人提溜上馬背,放在身前,“抓緊了,莫要掉下去?!?p> 郁子衿僵著不敢動,整個人被濃烈的冷香包裹,好似每一處感官變得格外靈敏。后背緊靠著男人溫熱胸膛,令她膽戰(zhàn)心驚之余只覺頭皮一陣酥麻。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道,“王爺,我…我不會騎馬?!?p> 千萬別將她丟下去!
冬天雪地,摔出個好歹可是要疼死人了!
“怎么,怕被扔下去?”
魏擷好笑地反問,不想一語中的。
余光瞥見身前之人躲閃的眼神,他便知曉自己猜的不錯,硬生生被氣笑了,雙腿狠狠一夾馬腹,揚手揮鞭,馬兒嘶鳴一聲頓時往前奔去。
“啊呀!”
郁子衿驚呼,身子由著慣性往后靠,緊貼著男人胸膛。初時還覺羞憤,伴隨著疾馳的馬蹄聲,直到最后心中只剩雀躍。
“良駒有靈,你怕它幾分,它便欺你幾分。你強上一分,它便懼你幾分,俯首聽命、百依百順?!?p> “世間道理也是如此這般。”
低沉的聲音自耳后響起,郁子衿僵著身子不敢動,自身好似被鋪天蓋地的冷香包裹其中。
風聲自耳邊呼嘯,迎著日光前行。
冬日里寒風凜冽刺骨,半刻鐘左右的功夫,她驚覺身子有些冷,扭過頭去想讓他慢點騎,卻猝不及防與對方額頭相貼。
二人皆愣神,魏擷下意識拽了韁繩,墨發(fā)遮掩下,耳尖通紅好似滴了血。
“王爺,臣女還是開春再學的好,這風忒烈了些,刮的臉頰生疼。”郁子衿強撐著說完,呼出的熱氣于空中凝結成霧。
“嬌氣!”
魏擷沒好氣嘀咕一聲,到底是翻身下了馬車,將人提溜著站穩(wěn)在地。
那側,莫歡顏跑上前,“子衿姐姐沒事吧?王爺還真是依舊壞心眼的很,沒嚇到你就好?!?p> “無妨?!?p> 郁子衿搖頭,輕跺了跺腳又道,“今兒天實在冷的很,我這手腳都快凍僵了,不如去飲一壺熱茶?”
話落,不等莫歡顏開口,便牽著她匆匆離開。
魏擷栓好馬回來的功夫,二人已是走出去老遠,轉眼消失在墻角處,輕飄飄沒了蹤跡可尋。
“跑得倒是快。”
一旁,莫廷玉賤兮兮開口:“你這是…對郁大小姐有意?”
“莫要胡說!”
聞言,魏擷皺著眉呵斥。
莫廷玉聳了聳肩,沒當回事,心里覺得猜測不假。
魏擷無奈,到底解釋清楚:“女子名節(jié)何等要緊,你這般胡言亂語被旁人聽了去,她往后如何在侯府過活?”
“眼下已是艱難了,何必雪上加霜?!?p> 他自顧自地說,乍看是在勸莫廷玉,又好似是在勸自己。
“悲春傷秋的作甚?!蹦⒂裥χ锨埃瑪堉募鐚⑷送鐝d帶,“宴席快要開始了,我提前叫小廝熱了幾壺好酒,今日你可不能跑,你我二人好生喝幾杯?!?p> 將軍府宴席擺的熱鬧,來的皆是京城高門顯貴。
得見魏擷踏入廳內,眾人皆是神色恭敬,個個匆忙起身正冠整衣見禮道:“問錦王殿下安。”
郁子衿藏于女眷中,跟著眾人行禮,內心將馬場時那點慌亂散的一干二凈。偷偷摸摸往那處瞥上幾眼,見人并未再盯著她,總算放下心來。
往后,還是莫要自作多情的好。
她只需養(yǎng)好身子,學經(jīng)商開鋪子,盡可能置辦些田產(chǎn)、家業(yè),再想法子報了屠村之仇……
此番,便已是極好了。
“子衿姐姐,你吃過炙羊肉么?”莫歡顏笑著問出聲,見她神色茫然,又道,“過幾日家中會做,屆時我便差了丫鬟去請,姐姐一定要來嘗嘗?!?p> “一定?!?p> 郁子衿笑著回話,眉宇間盡是溫和之色。
今日這宴來的安生,有外人探究的話一一被莫歡顏擋了回去。
宴席散盡,郁子衿上了馬車往侯府去,減速轉彎的丁點功夫,被一群臟兮兮的小乞丐截停了馬車。
“小姐,您行行好吧!”
“哥哥病重,小人已是兩三日未進米水了,還請貴人您心善施舍些吃食?!?p> 吩咐花朝將車內吃食點心分一分,又拿了一袋銅錢給她。
花朝再返回時,神色頗為茫然幾分,仔細瞧才看清她手上正捏著個熟悉的布包。
郁子衿忙伸手接過,小心翼翼拆開。
里頭依舊是一支斷裂的狼毫筆,夾雜著幾塊碎石子。
“花朝,讓車夫掉頭?!?p> 郁子衿出言吩咐,驚覺有了馬車到底方便不說,譬如現(xiàn)在。
馬車一路疾馳,最后仍停在那處巷子。
郁子衿命花朝幾人原地等,而后戴了面紗出巷子,獨自來到留春樓,門外早已有人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