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非心虛不道邪
第5章
鐘艾有些嫌棄和憤怒,一時心里有些犯惡心,但還是只能開口:“現(xiàn)在看來,姻緣不必愁,您這位兒子,恐怕不需要您擔(dān)心?!?p> 那女人聞言有些震驚,半晌沒懂鐘艾這句話的意思,因而繼續(xù)道:“請大師明示,我們是俗人,實(shí)在是悟性太差?!?p> 鐘艾不知為何,心中忽然升起了些不耐煩,沒了繼續(xù)在這個話題閑聊的興致,坐正,回道:“您二位今天來,一定主要是為了家中的怪事,詳細(xì)說說這件事吧?!?p> 此話一出,房間里一片寂靜,連門外的風(fēng)似乎都停了下來。
鐘艾隔著屏風(fēng),看到那個灰西裝的男人忽然坐直身子,盯著旗袍女人的臉,兩人似乎在想該如何開口。
鐘艾忽然有些疲憊,又懶懶地靠回椅背上,靜待眼前這兩個人給自己編故事。
這些客人的做派她早都看厭了。
這世上的人,非懦弱不問命,非心虛不道邪。
自從她上了學(xué),每年寒暑假,鐘六都要強(qiáng)制鐘艾來會客室看他算命,美其名曰環(huán)境影響孩子一生,試圖以此喚醒鐘艾的興趣。
鐘艾曾經(jīng)總結(jié)過,她見過的這些客人里,會被鬼纏上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害人者,百分之二十是特殊體質(zhì)的倒霉蛋。
從小她就看慣了這種客人虛偽的面貌和高超的編故事技巧,在他們嘴里,雖然害人的是他們,但最受傷的永遠(yuǎn)都是他們。
為了顛倒黑白,他們能用上這世界上最高級的修辭,有時候她在想,這群人要是把心思放在寫小說上,說不定能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
半晌,那綠旗袍女人開口了:“鐘大師,您看您可否陪我們?nèi)ヌ思依锇?,我們家里現(xiàn)在有些不干凈,問了很多人都沒辦法,昨天碰上您了,我們這才想來試試,我們可以加錢,多少錢都行?!?p> 女人的話開始變得啰嗦,人一恐懼,話就會不自覺變多。
鐘艾皺眉,不改姿勢,還是懶懶的倚著椅子扶手,笑回道:“如果你們家每一處的房子都不干凈,有沒有想過或許和房子沒關(guān)系?”
旗袍女人和西裝男人聞言又對視了幾秒,那灰衣服男人終于坐不住了,開口道:“怎么可能,那些算命的都說是家里不干凈,我哥的房子,我的房子還有……”
話到此處,那男人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大師,您是說她們跟著我嗎?”
鐘艾不說話,只是笑,眉眼彎彎,隔著屏風(fēng)靜靜看著灰西裝男人的表情。
那男人一開始的沉穩(wěn)已經(jīng)消失無蹤,臉上忽然覆上了一絲恐懼,那綠旗袍女人則是恐懼中帶著一絲埋怨。
“哎呀,真是造孽,陳飛已經(jīng)死了,干嘛還纏著我們不放。鐘大師,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和我兒子啊?!蹦桥撕龆鹕恚叩狡溜L(fēng)前便跪下了,同時開始哭。
“陳奇,你還坐著干嘛!快來求求大師,這日子我真是一秒都過不下去了?!迸瞬恢棺约汗颍€催那已經(jīng)呆滯了的灰西裝男人一起來跪。
“大師,您沒騙我吧。”陳奇忽略了自己那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媽,死死盯著屏風(fēng)后的鐘艾。
鐘艾聞言冷笑,隔著屏風(fēng)和他對視。
有時候,算命的難處其實(shí)不在算命本身,而是應(yīng)付這些問客的虛偽和質(zhì)疑,是明明知道他們?nèi)诵陨钐幾畛嗦愕臓€品質(zhì),還要裝作毫不在意,逼自己解決問題。
“那兩雙運(yùn)動鞋就站在你媽旁邊,我想騙你都無從編起?!辩姲ζ饋恚桓背爸S的語氣。
“鐘艾,不要帶個人感情?!逼婆谒砗筮m時提醒道。
鐘艾這個人性格及其鋒利,是個從小就愛打抱不平的小孩,小時候在學(xué)校被她教育過的問題小孩不計其數(shù),但由于她在雁鎮(zhèn)特殊的家庭背景,問題小孩的家人根本不敢惹她,因而鐘艾從小升學(xué)去哪個學(xué)校,哪個學(xué)校的老師就會松口氣。
陳母聞言猛地從屏風(fēng)前彈了起來,隨后急退了幾步,哭都不敢哭了。
陳奇被這句話驚了一跳,面上終于是裝不下去了,站起身,微微弓著身子問道:“大師,您能幫我趕走她們嗎?您要多少錢都行?!?p> 鐘艾默不作聲,靜靜等破奴給出的回應(yīng)。
“先幫他?!逼婆穆曇繇懫稹?p> 鐘艾雖然皺起了眉頭,但還是馬上開口:“我可以幫你?!?p> 破奴解釋:“否則這些孩子在陽間太久,會化成惡鬼或直接被驅(qū)散,再也沒辦法投胎?!?p> 鐘艾點(diǎn)頭表示“已閱”,眼睛還是盯著屏風(fēng)外的男人。
陳奇聽了這句話松了一口氣,整個人舒展起來,后背瞬間挺直,自信開口:“大師,100萬夠不夠?”
“當(dāng)時你們賠了多少錢?”鐘艾也不繞彎子,繼續(xù)問。
“260萬,我還湊了個整,給了300。”陳母搶答道。
鐘艾被對方這個求夸的語氣無語到,但念在這個母親看起來毫不知情的樣子,只是掛上了嫌棄的表情:“你們花300買了第一個清凈,第二個清凈可沒法這么簡單得到了?!?p> “您要多少?”陳奇直接問道,在這種救命的事情上,他從不吝嗇。
“圖個吉利,1888?!辩姲呛堑?,瞬間來了力氣。
破奴在錢這件事上從不干涉,一切隨鐘家人說了算。
但鐘家世代都是厚道人,從不亂喊價。
一千多年來,只有鐘艾敢直接喊到這個價位。
破奴無奈扶額,他知道鐘艾這是已經(jīng)心底把陳奇打入了畜生道,在她腦子里,對“人”尚且可以保持禮貌和厚道,但一旦被她認(rèn)定為不是人,那她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陳奇和陳母聞言沉默起來,面面相覷不說話。
下午的陽光是昏黃色的,帶著一種好似溫馨的氛圍照射進(jìn)這個老院子,一陣風(fēng)吹過,鐘艾身后架子上的薩滿鼓忽然發(fā)出一聲不重不輕的響聲。
這聲音把陳家母子拉回了現(xiàn)實(shí),陳母又忽然跪下開始哭道:“大師,這1888萬實(shí)在是超出了我們的承受范圍,您看能不能便宜一些……”
砍價,一個自從鐘艾接手了鐘宅,新興在鐘家的活動。
這半年破奴被迫見識了這些問客高超的砍價技術(shù),以及鐘艾更高超的反砍價技術(shù)。
真可謂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一言不發(fā),靜候。
畢竟只有鐘艾心滿意足了,他才可以出手。
“當(dāng)然可以,由于您這兒子也參與了對別人的迫害,只要他肯在他哥的房子里住10年,我可以給你一張立減1000萬優(yōu)惠券。”鐘艾恢復(fù)了平靜,毫無波瀾的聲音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