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之后，金燦燦回到車間里加班，她發(fā)現(xiàn)王勇的位置空空如也，她以為他是遲到了，但到最后下班也沒看到他。
流水線的工位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每人負責一個工序。少了一個人，產品就沒辦法正常流轉，陳東聯(lián)系不上王勇，只好自己先頂上這個空位。
有陳東在，秦芳收斂了很多，大家也不再堆積產品了，往常這條生產線每天都是加到最晚的，今天終于能跟其他生產線一起下班了。
秦芳剛走下樓，就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秦芳，之前說過要單獨請你吃飯，今天有空嗎？”
“當！然有！必須有！”秦芳答道。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工業(yè)園來到了一個大排檔，雖然現(xiàn)在快十一點了，但這個擺了十幾張桌子的露天平臺，充滿了煙火氣。
不一會兒，服務員就端來烤羊肉串、烤雞爪、烤白菜、烤韭菜、烤茄子，一時間香味四起。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燒烤？”
“你說過?！?p> 秦芳心里小鹿亂撞，一邊擼著串一邊偷偷地打量著劉剛，劉剛了解秦芳的性格，這些天他把她的行為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他實在是不忍心其他人受到牽連。
“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找你來是想跟你說，我跟金燦燦只是普通同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我現(xiàn)在沒有談戀愛的打算，跟金燦燦無關?！?p> 秦芳聽到這話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嗯?！?p> 秦芳把烤串往桌子上重重一扔，起身就走。劉剛以為解釋清楚就好了，沒想到秦芳的反應會這么大。他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天一上班，車間門口就圍了一大堆人。金燦燦擠進去一看，墻上貼著一張罰款通知。
“怎么扣這么多錢呀？”
“這都扣兩天的工資了?！?p> 大家看著通知一陣唏噓。這時秦芳走了進來，其他人立馬一哄而散，大家看到她就跟看到瘟神一樣，誰也不愿意搭理她。
此時王勇正坐在工位上低頭玩著手機，雖然他來廠里已經(jīng)幾個月了，但平時沉默寡言，很少跟其他人打交道。金燦燦最近才聽說王勇是大學生，之前是坐辦公室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會來這個小廠做流水線工人。
“王勇，昨天晚上你為什么不來加班？”陳東氣呼呼地問。
“拉長，老板那天都說了，公司很人性化，加班是自愿的。我昨天是完成了我的本職工作之后才下的班呀，晚上我不愿意加班，難道還不可以嗎？”
陳東被嗆得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氣得他轉身就走。金燦燦偷偷地對王勇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這一幕剛好被秦芳看在眼里，她又開始瘋狂地放產品到傳送帶上。終于有人沉不住氣了。
“秦芳，你就不能正常地放產品嗎？老是一驚一乍的?！比局活^黃頭發(fā)的王靜說。
“我怎么工作要你管，你以為你是誰呀？”
“別以為你是主管的親戚，就可以胡作非為，你是不是想累死我們？”
“你自己不行還賴我，你要干不了你就別干唄?！?p> “你以為你是老板，啥都要管，什么玩意兒？”
這時陳軍和陳東被這吵鬧聲驚動了，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金燦燦趕緊去拽王靜的衣角暗示她。
“吵什么？”陳軍吼道
“為了能如期交貨，我每天這么兢兢業(yè)業(yè)地干活。她竟然說她手上的活忙不過來，都怪我產品放的太多。”秦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
“你血口噴人，我明明就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說讓她放產品放的均勻一點，每次都是一下子放一大堆產品，然后自己閑在那里看著我們忙，等我們忙的差不多又開始重復這個操作，這誰受得了？”
“主管，王靜說的是事實。”金燦燦鼓起勇氣附和道。
“你還好意思說，從你調過來，哪一天你不堆積產品，你還好意思惡人告狀，簡直就是屎拉不出來怪廁所。”
“你們多從自身找原因，不要什么事情都怪別人?！?p> 說完陳軍就回辦公室去了，金燦燦臉紅一陣白一陣，只能先坐下來繼續(xù)干活。秦芳看到陳軍站在自己這邊，氣焰更加囂張。
不過她沒想到金燦燦和王靜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告她的狀。于是她又開始了騷操作，這次不同的是，她放完一大波產品之后就開始慢悠悠地放，這樣看起來她也是在不停的干活，也給別人留不下什么話柄。
一時間大家又忙得熱火朝天，產品又堆得跟小山一樣高。金燦燦看了一下其他工友，他們都面無表情地埋頭苦干。秦芳正在悠哉悠哉地檢查產品外殼上的瑕疵，她實在是憋不住了，起身想找她去理論一番。
這時王靜一個健步?jīng)_了過去，她一把抓住秦芳的頭發(fā)，用力一拽，秦芳一聲尖叫，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她騎在秦芳的身上，按住她的手，大耳刮子連續(xù)不斷地方往她臉上扇了過去。
“你這個死賤人，你是不是故意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你是想累死我們嗎？”
秦芳的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她大聲叫罵著，顯然不是王靜的對手。包裝線上沒有一個人去阻止，都坐在工位上冷眼旁觀，只有其他生產線的拉長過來勸架。
王靜跟瘋了似的在秦芳身上拳打腳踢，幾個人都拉不住，最后還是陳軍過來才勉強控制住局面。
秦芳頭發(fā)凌亂，臉上滿是血痕，身上多處淤青，她哭得撕心裂肺。
“王靜你瘋了？好好的，你干嘛打人？”
“你們捫心自問，我為什么打人？是被你們逼的！”
她掀起自己的衣領和袖子，纖細的脖子和胳膊肘上貼滿了膏藥。
“這就是你打人的理由？”陳軍不屑地說。
“這都是拜她所賜?！?p> “好了，不想再跟你們扯了，你不用來上班了，你被開除了?！?p> “老子本來也沒打算干了，開除我可以，馬上給我結工資。”
“你把秦芳打成這樣，我沒報警，都算是仁慈了，你還想要工資，工資還不夠秦芳的醫(yī)藥費?！?p> “行，你不給可以，我去找老板，要是老板不給，我就去拉橫幅。”
王靜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金燦燦沒想到，身材嬌小的王靜竟然有這么大的能量，她倍受鼓舞，不想再這么一直忍耐下去。陳軍無奈，只好先帶著秦芳去診所，她的位置暫時由陳東先頂。秦芳不在，大家也都不再堆積產品，王勇還是跟往常一樣，神情漠然，到點就下班，晚上也不來加班。
剛走出車間門口，黃梅就一把拉住了金燦燦。她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把她拉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
“燦燦，你可不要跟著那些人學壞了，秦芳是陳軍的親戚，你千萬不要得罪她，不然到時候你日子就不好過了?！?p> “可是我不得罪她，我的日子就好過嗎？反正都一樣，為什么不試一試呢？”
“你這孩子，現(xiàn)在去哪里打工不受氣呢？忍一忍就過去了?！?p> “不聊這個話題了，去吃飯吧。”金燦燦趕緊岔開這個話題。
一連好幾天秦芳都沒有來上班，王靜又被開除了，一條生產線就少了兩個人，陳東天天頂崗，也沒有什么精力去管王勇的事情。他身兼數(shù)職，久而久之也頂不住了。他經(jīng)常跟陳軍抱怨，陳軍沒辦法，只好親自去工業(yè)園門口擺了個招聘攤，天天在門口招人。
陳軍剛走到大門口，就看到王靜和幾個年輕的小伙子一邊晃著手中的紅色橫幅，一邊搖旗吶喊。
“好運電子廠，加班加點狂，工資不給發(fā)，遲早都得黃?！?p> 嚇得陳軍連忙扛著桌子回到了辦公室，他連忙添油加醋地把這件事情報告給了老板。老板也怕事情鬧大。為了息事寧人，只好把工資一分不少地發(fā)給了王靜。
擺了好幾天的攤終于招來了兩個剛畢業(yè)的小姑娘，第一個工位換了人，而且是新人，放產品的速度自然是慢了很多。大家終于能在極度疲憊中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了。
金燦燦看著鏡中的自己，面色蠟黃，眼周發(fā)黑，臉上的輪廓也越發(fā)分明。窗外的明月已經(jīng)升在了半空中，周圍有點點星光相伴。一陣寒風吹進來，把她的思緒拉進了現(xiàn)實，她關上水龍頭，返回了車間。
其中一個新來的小姑娘就坐在金燦燦旁邊，雖然她剛來沒幾天，但已經(jīng)跟其他工友們打成了一片。只要拉長和主管不在，她的嘴巴就沒停過，也給沉寂乏味的生活帶來一絲歡樂。
金燦燦突然想起了她剛來工廠的時候，她也跟這個小姑娘差不多大。那時候的她懷揣著希望和憧憬，每天都干勁十足。哪怕是加班到半夜，她也不覺得累，有時候還會跟其他工友們去滑旱冰。
現(xiàn)在的她還不到二十歲，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青春活力，每天就是重復三點一線的生活，上班又重復一個動作到下班。
金燦燦看向王勇的工位，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心中悄然而生，然而這個想法才開始萌芽，就被人無情地掐滅了。
第二天一大早，車間門口又貼了一張通知，還是關于王勇的。金燦燦剛想走過去看，通知就被王勇一把撕了下來，這一幕剛好被陳軍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