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姑姑江木蘭
江奶奶說完，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在屋里還沒規(guī)置的行李堆中，找了一只硬塑料纖維繩彩編的籃子。
去菜地里采了一大把嫩嫩的菜心，去閨女家哭窮。
江奶奶走路走了不到半小時，就到了她閨女家。
她閨女長得好看，嫁的是農(nóng)信社的行長。
她小兒子存錢，就是存到姐夫所在的農(nóng)信社。
江奶奶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拍著大腿哭訴，“作孽啊，你嫂子和你弟媳，天天在家吵架。”
“今天鬧著分家，這不分了。”
“你弟脾氣好，什么都讓著你嫂子?！?p> “你嫂子悶不要臉，就分給你弟一間空房子，連個破碗都沒給分！”
江木蘭聽得直冒火，柳眉一豎，“大嫂也太過分了！”
說完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對，“不對啊，媽，這我弟媳能同意？”
江奶奶吸了吸鼻子，眼淚又掉下來了，“她不同意也沒用?。 ?p> “你弟弟同意了?！?p> 江木蘭忙扯了截卷紙遞給她擦眼淚，奶奶推開她的手，“不用！”
“我有手絹！”
她從衣兜里掏出一條洗得發(fā)白的布巾擦了擦眼淚，又擦了擦鼻子。
江木蘭不忍直視，急切扯了一截卷紙塞到她手中，“媽！”
“說了多少次，擦眼淚鼻涕的手絹不能混著用，不衛(wèi)生！”
江奶奶捏著紙巾頓了頓，“我都一把年紀(jì)了，改不過來啦?！?p> “就你事多，你嫂子和弟媳都沒嫌我?！?p> 江木蘭不耐煩地打斷她，“媽！”
“你這來找我有什么事？”
江奶奶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看了閨女一眼，打好腹稿，才開口，“這不是你弟就分到個空屋子，沒法過日子。”
“他的錢又存了定期，現(xiàn)在取出來實在可惜。”
“我想問你借點錢，先買點鍋碗瓢盆?！?p> 她怕女兒又怪她重男輕女什么的，急忙補(bǔ)充道：“你弟的錢，不就存在你老公開的銀行么？”
“你放心，你弟不會不還你錢的！”
“到期了，你讓啊熙直接把欠你的錢扣出來也行！”
江木蘭深呼吸一口氣，“我再說一遍，農(nóng)信社是屬于國家開的，不是阿熙開的?！?p> “還有，為什么不讓我弟親自來跟我借錢？”
“非要你出面？”
“難道他自個兒來，我會不借嗎？”
她弟確實在農(nóng)信社存了差不多二萬塊錢，她老公跟她說過。
還說她弟還算有出息，比她大哥強(qiáng)多了。
江奶奶訕訕道，“我不是怕你弟面皮薄，不敢跟你開口么。”
她看女兒臉色不好，又改口，“哎喲，你不知道，你大嫂連塊破床板都不讓我們搬走?！?p> “我來你家的時候，你弟去了阿棋家，買床買家具呢。”
村里的木匠，家具都是農(nóng)閑時自個兒琢磨做出來的，木材用的也是自家山上的松木，成本不高，可以賒賬。
過年前，阿棋會一家家去收錢過年。
還可以砍幾棵成材的松木去他家，多少抵些費(fèi)用。
江木蘭聽后點點頭，“行吧，缺些什么，我?guī)闳ベI?！?p> “然后跟你走一趟，送到弟弟家去。”
江奶奶大喜，站起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又跑去上了個廁所。
出來便催促女兒，“咱們趕緊去，晚了天都要黑了?！?p> “你總得等我也上個廁所吧！”
江木蘭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上完廁所，拎了錢包，便推著三輪車，跟奶奶出門，在鎮(zhèn)上逛了起來。
她在雜貨店買了碗筷，菜刀砧板，大鐵鍋，鍋蓋等物。
琳琳種種，零零碎碎，裝滿了整個三輪車。
她回頭問她媽，“差不多了吧？”
江奶奶滿意地點頭。
“差不離了，一共花了多少錢，回去讓你弟給你寫借條。”
“當(dāng)著你大嫂的面寫，免得她以為你弟弟占了你便宜，又要跟你鬧?！?p> “行?！?p> 江木蘭也怕她大嫂，找著機(jī)會就找她要東西。
她是有心想幫襯弟弟一些，知道老媽以后跟著弟弟生活，悄悄給老媽塞了一百塊錢。
江奶奶連連推卻不要。
江木蘭眼睛一瞪，“你跟我客氣什么？”
“萬一還有什么漏了買，弟弟又還沒開工資，你們怎么生活？”
“您收著吧！”
“買東西的時候不要讓我大嫂看見，就她那個心眼兒，指定找你要一半！”
江奶奶瞪大了眼睛，“我都被她分給你弟弟家了，她還好意思分我的錢？”
江木蘭嗤笑一聲，淡淡道，“家里多少東西，都是用我弟工資買的，這次分家，她給你們分了嗎？”
江奶奶沒好意思說，是她兒子兒媳賭氣，主動說不要的。
她嘆了口氣，“不怪她，你和你弟有出息，多照顧一下你大哥家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p> “只是你弟剛成家沒幾年，兒子還沒生到，用錢的地方多著呢?！?p> “這次分家了也好，你弟先照顧好自己的小家，你大嫂也沒借口找茬?！?p> 江木蘭哼唧了一聲，“憑什么我們有出息的，就要照顧沒出息的？”
“弟弟為了幫大哥養(yǎng)家，拖到了快三十才結(jié)婚?！?p> “他也不欠大哥的?！?p> 江奶奶張了張嘴，半響才吶吶道，“你大哥讀書少咧?！?p> “就你和你弟讀書最多?！?p> “你們得了家里更多的照顧，自然要回饋家里。”
江木蘭很清醒，“那我們也只欠你和爸爸的，關(guān)大哥什么事？”
“大哥他是自己讀書讀不下去?！?p> “我們照顧他的，已經(jīng)夠多了?！?p> “人家阿棋，不也只讀了二年級？”
“人家自學(xué)了一手木工，生活多滋潤。”
“還有阿熙，考進(jìn)農(nóng)信社前，為了養(yǎng)家，也干了幾年泥水活。”
“怎么大哥就那般死腦筋，只會侍候幾畝薄田？”
“阿熙介紹他去做泥水工，學(xué)蓋房子，也不去？”
江木蘭對于大哥，那是有一肚子的不滿。
江奶奶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木貴都四十多了，她還能逼著他去做工不成？
他就愿意在家種田。
不愿意打工。
她有什么辦法？
她想著，可能是那些動蕩的歲月，把木貴嚇著了。
他不敢走出去。
江木蘭發(fā)涉了一通，也沒再說話，推著三輪車走到賣雞的攤位。
選了兩只大肥雞，讓賣雞的秤了，付過錢。
把雞塞給她媽。
“走吧，東西太多，我們走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