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未殊立馬轉(zhuǎn)過了頭,眼中情緒消散得一干二凈。
二人對視,無需言語便已達成共識。
裴青陸吩咐趙淮帶上這箱金錠,便起身朝院子外走去。
未殊也跟著離開,身后傳來了夫婦倆的哭喊:“這是我們的!你們不能拿走!”
即便是燙手山芋,也是他們不愿舍棄的財富。
哭喊僅一聲,便戛然而止。
未殊原以為趙淮索性將人打暈了,但沒想到,回頭時看到的,卻是他將身上錢袋解下,遞給夫婦倆的畫面:“這些給孩子治病足夠了?!?p> 也算是遂了槐香的遺愿。
她心中微微震動,怔愣的瞬間,趙淮已經(jīng)走了過來。
未殊又想起腳踏的事兒,于是夸了句:“你是我在這慶安城中見過最體貼細心的人?!?p> 趙淮笑著搖搖頭:“姑娘夸錯了人,這都是王爺?shù)囊馑??!?p> 說著便繞過她走了過去。
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玄祁王?
未殊的視線跟隨他的背影落在了那輛雅致內(nèi)斂的馬車上。
究竟哪一面才是他真實的模樣?
“?!?p> 金鈴隨風(fēng)搖晃,未殊回過神。
裴青陸在車上等了好一會,察覺到少女探究的眼光,問道:“有話想說?”
未殊先是下意識搖頭,繼而想起自己的確有話要說,又正色道:“若槐香乃心甘情愿赴死,這陣便是生陣?!?p> 思索時,裴青陸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小幾上點了點:“什么是生陣?”
未殊簡單道:“五行聚魂陣分為生陣與死陣,生陣可起死回生,死陣能殺人?!?p> 裴青陸神色未動:“也就是說,兇手的目的是要讓某個人起死回生?”
他一頓:“世上當(dāng)真有如此陣法?”
未殊沉吟道:“陣法是有,但根本不能起死回生。世間各式陣法,皆只作用于生魂。人死后血肉成泥,只余一具白骨,談何復(fù)活?”
說到這,她朝裴青陸一笑:“雖是個假陣,但我們現(xiàn)在至少能知道,兇手針對的并不是活著的人?!?p> 這便說明,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位不會有性命之憂,料想裴青陸應(yīng)當(dāng)會松口氣。
可他神情卻未見絲毫放松:“但只要兇手認為此陣有用,那他便會繼續(xù)殺人獻祭,如今最重要的,是救下另外兩條無辜性命。”
未殊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而后掐指算了算時間,神色愈發(fā)凝重:“不好,下一次獻祭就在三日后?!?p> 裴青陸問道:“可否提前得知兇手會在何處獻祭?”
若能提前趕到兇手作案的地點,那他們就或許還能救下一條性命。
未殊眸色黯然一瞬:“目前還未可知……”
說到這,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鉆出車簾問正在駕車的趙淮:“護國寺離這里遠嗎?”
“不遠,大約半炷香的功夫便能到?!?p> 得到答案后,未殊又坐回到車廂,看向裴青陸的杏眸中閃著微微的亮光:“也許還來得及!若能讓我看看那僧人死亡的現(xiàn)場,或許能推測出后續(xù)兩個陣眼的方位,我們得先去一趟護國……”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詭異的響聲打斷。
“咕咕——”
未殊頓時愣住,白皙的臉上透出一絲難為情的緋紅來。
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這一路奔波,若不是肚子突然抗議,她都忘了自己從昨日到現(xiàn)在幾乎滴水未進。
恰巧此時,馬車像是駛?cè)肓耸屑?,四周滿是喧鬧的叫賣聲。
“包子——熱氣騰騰的大肉包——”
濃郁的肉香味飄進了馬車,未殊饞得口水都快要滴下來。
裴青陸眸中掠過一絲笑意,揚聲道:“趙淮!停車?!?p> 趙淮滿腔疑惑地將馬車停了下來,伸頭進來問:“王爺,有何吩咐?”
“本王餓了,你去買些吃食來?!?p> 小廝又確認了一遍,“在此處買嗎?”,得到肯定答復(fù)后才下了車。
在未殊看來,他這一問有些沒頭沒腦的,卻也并沒在意。
沒一會,趙淮便買了一堆吃食回來,放到了裴青陸面前的小幾上。
在他轉(zhuǎn)身要出去的時候,又被后者叫住:“再去幫我準備一套百姓穿的粗布衣衫,并備三匹快馬?!?p> 趙淮領(lǐng)命離開后,裴青陸終于忍不住看了未殊一眼。
她直勾勾盯著小幾上的大肉包,雙眼亮得讓人無法忽視。
“吃吧,本王還不至于要讓你餓著查案。”
未殊正等著他這句話,幾乎是在瞬間便道:“多謝王爺!”
這句謝簡直不能更真心實意。
她迫不及待地朝包子伸出了手,這包子皮薄肉厚,一口咬下去,咸香的肉汁立刻在口中爆開,唇齒留香,未殊滿足地瞇起了眼睛。
在她吃完兩個包子后,趙淮剛好帶著粗布衣衫回來了。
他見方才喊餓的裴青陸一口未動,心下了然,王爺飲食素來講究,從不碰外頭的吃食。
“下車?!?p> 未殊一時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呆呆地“???”了一聲。
裴青陸邪邪勾唇:“本王換衣服,你想看?”
果不其然,未殊聞言便一溜煙鉆了出去。
等裴青陸換衣服的間隙,她順嘴問了句:“你家王爺為什么要換衣服?”
趙淮答道:“護國寺那些老和尚遠離凡塵已久,并不吃權(quán)勢這一套,若讓他們知道王爺?shù)纳矸?,恐怕什么都問不出來?!?p> 既如此,想必將馬車換成馬匹,除了更快些,也是同樣的道理。
未殊想到了玉清觀的女冠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妙清女冠最是厭惡這些達官貴族拿腔捏調(diào)的做派,想來護國寺也是一樣。
沒一會,車簾便掀開,裴青陸走了出來。
他已經(jīng)換上了尋常百姓的粗布衣衫,但依舊難以掩蓋通身的貴氣。
眼看著裴青陸長腿一跨利落地上了馬,未殊這才想起來,為難道:“我不會騎馬?!?p> 她自小在山上長大,甚至都沒什么機會能見到馬。
這超乎了裴青陸的預(yù)料,對于慶安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們來說,不會騎馬是一件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可未殊并不是尋常閨閣女子,她獨闖江湖,卻不會騎馬,這倒是令人有些意外。
在他默然的瞬間,趙淮出聲提議:“若姑娘不介意,可與我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