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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易宮華

第19章 新年

木易宮華 宓瑀 4177 2024-12-19 23:02:55

  今日有些不對勁,廚房里的丫鬟廚子們偷偷地交頭接耳的少了往日的踏實(shí)勁兒,但她們注意到嫻兒看向自己的目光時,又突然安靜了下來,各干各的活兒,像是有什么事情卻不想讓她知道似的。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個個都神經(jīng)兮兮的?”嫻兒笑了笑,翻開雞湯的蓋子,一股濃郁的香味隨著白色的蒸汽沖出壇子,她滿意的合上眼聞了聞又趕忙蓋上。

  “小姐,二少夫人吩咐過的,不讓我們四處亂說?!毙⊙诀哙洁阶欤砻魉皇怯幸庖m小姐的。

  “怎么,連我也要瞞著嗎?”嫻兒是知道的,這幫小丫鬟總喜歡在背后偷偷的談?wù)撝髯觽儭?p>  一開始,她們還是有意避諱著嫻兒的,她畢竟也是主子,但后來時間一長,發(fā)現(xiàn)嫻兒是個好脾氣的,不會責(zé)罵她們也就沒那么謹(jǐn)慎了。

  小丫頭神秘兮兮的跑到嫻兒耳邊,“二少爺房里的那個生了,是個女孩!”是那個叫媛媛的丫頭,嫻兒并未感覺到驚訝,孩子都懷上了,遲早都是要生的,但好不容易試著去忘掉的人就這么生生的又被提起來,心中還是有些不太好受。

  “這不是件喜事嗎?為什么不讓說?”

  “剛生下孩子,她就死了,說是難產(chǎn)!”

  嫻兒的手猛然一顫,瓷勺從手中滑落打碎在地上,低頭干活的丫頭們也被嚇了一跳。一個正值風(fēng)華的年紀(jì)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兒呀??上В龥]有機(jī)會看到自己的孩子慢慢長大。

  找到二哥的時候,他是在長孫無妡的房里。他坐在桌前以肘拄著桌面,左手成拳狀,閉著眼睛,用食指與拇指揉著眉心,臉色看起來并不太好。長孫無妡站在一邊抱著孩子,一旁是孩子的乳娘。

  他沒有驚動二哥,走到長孫無妡的身邊,望了望她懷中的小人兒,“我能抱抱她嗎?”

  長孫無妡沒有說話,慢慢的將孩子交到嫻兒的懷里。那孩子軟軟的小身子靠在她的懷里,眼睛還沒有睜開,那通紅的小臉皺皺巴巴的,并不怎么好看,也看不出來長得像誰。

  這世上又多了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像她當(dāng)初一樣……好在母親出身名門望族,自己是嫡出又得祖父和伯父們的疼愛,不然她不會那么無憂無慮的長大……而這個孩子的母親只是一個沒有名分的小丫鬟,她的未來會是怎樣的呢?

  小娃娃被抱得有些不舒服,突然“哇哇”的大哭起來,沒有任何經(jīng)驗(yàn)的嫻兒手忙腳亂起來。

  她輕輕的顛著小娃娃,吹起呼呼她的小臉,“小寶寶乖,不哭!”

  “你怎么來了?”她抬頭對上那雙如寒潭一般的眼睛,絲毫沒有平日的柔情。當(dāng)注意到她來的時候,他早已起身,在袖中藏住那緊握的雙拳。

  “我來看看孩子……”奶娘從她手中將孩子接過帶了出去,屋中僅留下了他們?nèi)恕?p>  “你看過了,現(xiàn)在可以走了!”他顯得很不耐煩。嫻兒知道二哥是個有情的男人,剛剛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就這么沒了,心情自然是不好的,如今看樣子自己是要被這份壞情緒誤傷了。

  “二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她對這個孩子起了憐愛之情,又或者說是同情。人的生命真的太脆弱了,前幾日還挺著肚子在花園里漫步的女子,再也不會醒過來了,她一時有點(diǎn)不愿相信。

  “她真的難產(chǎn)了嗎?”她弱弱的問道,知道自己的問題沒有任何的意義,但仍然留了一絲的幻想。

  “你說呢?”他話語冰到了極點(diǎn)。

  她從未見過二哥這般模樣,他渾身冒著一股寒氣,眼中似乎壓著一團(tuán)烈火。她有些害怕,但卻想不通,那人去了,他應(yīng)該是有些傷心才對,為什么會看起來很生氣。而且這股火氣還是有些針對自己的。

  “人已經(jīng)沒了?!遍L孫無妡道,她望著李世民,將手伸進(jìn)他的袖口去尋那緊緊攥住的拳。

  “二哥,你不要太過傷心了!你傷心,我們都會”

  “滾!”一聲怒斥,打斷了她所有的思維。在那一刻,她呆住了,難以置信的看向了他的眼睛。

  他用看人仇人似的目光盯著她,讓人渾身的發(fā)毛。但更甚的是心痛,二哥從未對她發(fā)過脾氣,而如今卻叫她滾……淚水不爭氣的沖出了眼眶,她委屈的抽了抽鼻子。

  “你先出去吧!你二哥需要靜一靜……”長孫無妡細(xì)聲道。

  “哎呀,怎么今天的人怎么少呀!”女孩的聲音傳出廳堂。

  “人少還不是好事!你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生病呀!”

  “要是沒人生病,大夫不都得餓死!”

  “也沒見你餓死呀,每天吃的比男人都多!”

  “你這只死熊!還想不想在這兒干了!”

  “再跟你說一遍,老子有名有姓……”

  “終于有人來了!”還沒進(jìn)屋,吵嘴的聲音已經(jīng)傳出去很遠(yuǎn)了。

  無意間踢倒了立在門側(cè)的木桿,驚動了屋里的孫陌陌。屋里幾個人正圍著桌子吃午飯,與她斗嘴的正是那個乞丐。他的到來好像是替代了甄浩的工作,與孫陌陌斗嘴.......

  以前孫陌陌稱甄浩死豬,如今又來了只死熊,孫陌陌似乎對動物很情有獨(dú)鐘。

  “怎么是你呀!”孫陌陌看到她有些失落的坐回到座位上,悶頭吃起了飯。

  她與孫陌陌解釋過了,說她并不是為了她的逸哥哥才來到醫(yī)館學(xué)習(xí)的,但她卻一點(diǎn)也不信,態(tài)度還是一樣的差勁。大家看到嫻兒此時此刻出現(xiàn),略感驚訝,尤其是那雙哭紅的大眼睛,雖然淚水早已干涸,她的嘴角挑著笑容,但還是很明顯。甄逸未曾言語,多添了一把椅子和碗筷。

  “孩子,快來坐!”甄老爺子笑嘻嘻的招呼著。她坐到了甄逸與那乞丐之間,笑著喚了聲老爺子好。

  “怎么,是誰欺負(fù)我們李家大小姐了!”孫陌陌挑起了嗓門。

  “吃飯還堵不上你嘴!”乞丐瞪了一眼女孩。嫻兒被人看穿了心事,有些難為情。她不知不覺的在傷心難過的時候來到這里,是那么自然,沒有什么理由,可能是因?yàn)槌死罡?,只有這個地方她最熟悉了吧,又或者是這里的氣氛總是那么的活躍又生機(jī),讓人能很快忘記不開心的事情。

  她本能的掩飾著自己的狼狽,“她為什么叫你死熊?”她一如既往不給他面子。

  乞丐被問得一愣,原本還想安慰一下她的,這會兒看起來并不需要了?!拔医卸涡??!?p>  說來也可笑,見了幾次面了,連飯都讓人家請過了,卻直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薄子?jì)??!眱扇讼癯醮我娒鏁r那般介紹著自己。

  他笑著給她滿上了一杯酒遞到她的手里,“來,喝一杯!”

  “可是我不會喝酒,以茶代酒可好?”嫻兒歉意的盯著他的眼睛。他不滿的撇撇嘴,上次她就是這么說的。他今天怎么著都得讓你給她喝一杯。

  “酒一下肚什么煩心事兒都沒了,嗯?”話說到這兒,不喝就不太給面子了。

  她緩了緩,將酒杯端起,“那這杯就當(dāng)敬在座各位的,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照顧!”一飲而盡,她的感覺可沒有她的動作那般瀟灑,一股辛辣味竄入口鼻,燒的她的胃里嗓子眼里好一陣的火熱。

  當(dāng)她正要尋茶水壓壓那味道時,一個裝滿水的茶杯已舉到了她的面前,是甄逸。用過飯后天色見晚,他將嫻兒送回李府,她走在他的身側(cè),三分醉意已上頭。

  他一襲白衣出落得如同誤入凡塵的仙人,明眸皓齒,清猶臨川竹,惠若當(dāng)風(fēng)蘭。他與濟(jì)世堂的眾人皆不同但卻又不覺得格格不入。他與大哥二哥站在一起時,李家男兒也會顯得稍有遜色。甄逸不及大哥老練,也不及二哥風(fēng)流,但他偏偏生的清雅出塵,天人之姿。往日他行走于街上都會帶著紗帽顏面,若是不然便會引得眾人駐足回眸,不論男女老少都會驚為天人。

  那酒甚是猛烈,嫻兒的步伐有些輕飄了,差點(diǎn)撞上迎面推車而來的行人。好在甄逸一把將她拉開,才免于撞上推車的慘劇。

  “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彼捳f的平淡,嫻兒的手臂被緊緊的握在他的手掌中,在這嚴(yán)冷的冬日傳遞給她片刻的溫暖。此時的嫻兒剛好到他胸口的高度,她抬頭望向他的雙眼,清澈柔和中帶著幾分她看不懂的神色。

  再見到二哥時,是在大年三十的家宴上,這兩天他并沒有尋過她,她也亦沒有去找他。但她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二哥能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或許在新的一年里他們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吧。

  爆竹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府內(nèi)紅燈籠高掛著,一家人圍在桌前有說有笑的,但笑容中帶著些許的沉重。每個人向李淵敬酒,祝賀父親成功平叛,描述著他們新的一年美好的期望,希望一家人身體安康,奶奶能早日好起來,也希望能早日找到承宗和智云。

  這一年里有太多的事了,很多東西都在不知不覺的改變著。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除了二哥,一大家子都在,奶奶與爹爹將她許給了五哥李智云,還說屆時要找個黃道吉日好好操辦婚事。而今奶奶也倒下了,她與二哥互明了心跡,五哥也不知所蹤……一連串的糟心事并沒有太影響到在座人的心情,大家似乎都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爹,這貂皮我前些日子打獵所得,特意請人將它制成皮襖送給您作為新年的禮物。”說話的正是李元吉,仆人捧著木托呈至于李淵面前,上面的貂皮呈琥珀色,毛色鮮亮而細(xì)長,是紫貂中的極品。

  這貂常隱匿于東北高山上的森林中,極為難捕,更何況在這晉陽附近,數(shù)量更為稀少。將貂皮制成襖子又要好一番功夫……

  李淵大喜,摸著那絲滑的皮毛,對元吉是好一番的贊嘆,“好呀!好呀!我的兒子們,真的是個個都有出息!元吉也長大了,爹很是欣慰!”李淵一高興,這酒喝得更起勁兒了。

  “四弟一片孝心,你大哥、二哥倒是空手而來,慚愧,慚愧呀!”李建成說笑道,心中著實(shí)為這個弟弟而感到高興,以前母親在世時常說四弟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還是他時常護(hù)著??吹剿缃襁@般,母親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我這里還有一樣禮物,拿上來!”聽到李元吉的吩咐,下人匆匆將另一個木托呈上,上面放著的是件是件上好的白皮襖,從皮襖的設(shè)計(jì)上來看可以分辨的出,這是給姑娘家用的。

  “幾日前獵到一只白狐,想著天氣冷了給妹妹添件衣服剛好!四哥的一份心意,還望妹妹不要嫌棄?!痹f著,將襖子抖開,皮毛完整,雪白光滑不染一絲雜色。女人們的眼睛都看直了,這的確是好東西。他徑直走來將襖子直接搭在了嫻兒的肩上。

  “多謝四哥,如此貴重的禮物,妹妹怎么會嫌棄呢!”她扶了扶肩上的白襖,身子的確暖和的不少,那白色的長毛細(xì)而柔軟,貼在頸部沒有任何刺癢的感覺。這份禮物她的確很喜歡。平日里四哥雖然浪蕩,但也并非一無是處,雖然才學(xué)智慧遠(yuǎn)遠(yuǎn)不及大哥、二哥,可這一手騎馬射箭的功夫卻是相當(dāng)了得的。

  “四弟對妹妹如此用心,到讓做哥哥們的都嫉妒了!”世民含笑看向嫻兒。

  看到四哥對她好,他會嫉妒嗎?但在他的眼中,她未發(fā)覺一絲一毫。心里的失落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受到禮物的喜悅,在她心中再名貴的皮襖都比不上二哥的一個眼神,哪怕此時他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不悅,都能讓她開心很久,讓她覺得起碼二哥是在乎她的,可他卻是這般云淡風(fēng)輕。

  “哈哈哈哈!兒子孝順,看著你們兄弟姐妹一心、叔嫂和睦,做父親的沒有比這再高興的了!”李淵捋了捋胡須,又給自己斟上一杯。

  很多年后,每當(dāng)回憶起那日,總會覺得特別的珍貴。這是第一個在晉陽過的年,也是最后一個……

  煙花爆竹統(tǒng)統(tǒng)響了起來,大堂外像是亮了半邊天。城外靈溪寺再次敲響那口百年的古鐘,歡送著又一個朝代的離去。

  悟圓站在寺門前,俯瞰著晉陽城的沸騰與繁華。新的一年到了,他將會是見證者永遠(yuǎn)記住這偉大而沉重的一年,大業(yè)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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