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婚當(dāng)日,我的迎親隊伍剛到太極殿就被攔了下來。
太子持劍擁著一位紅衣女子站在臺階上方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我今日是不會娶葉將軍的女兒的!”
“我心儀的太子妃只有婉兒一人?!?p> “要我娶葉清雪,除非我死!”
大臣們震驚地看著我。
我沒有吵也沒有鬧,只是當(dāng)著所有大臣的面,一步一步走上臺階。
毫無顧忌地先掉了紅蓋頭:“多謝太子殿下成全!”
“那臣女便預(yù)祝太子殿下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自己的愚蠢害得葉家滿門抄斬了。
1.
裴與安擲地有聲的話音剛落。
所有大臣都倒吸一口氣,神情不明地看著我。
一下子我成為了這場婚禮當(dāng)之無愧的焦點。
“清雪,自從遇到了婉兒,我才知道什么叫愛。”
“她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我心里只有婉兒一個人,想娶的也只有她一個人?!?p> “所以,還請你成全我們。”
兩人深情款款地對視。
就好像我是拆散一對有情人的老巫婆一般。
在裴與安的鼓勵下,蕭婉兒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葉小姐,太子并不愛你,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呢!強扭的瓜不甜。”
“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不會幸福的,我和太子才是真心相愛,求求你成全我們吧?!?p> 語氣里滿是懇求。
我看著臺階上站著緊緊相擁的兩人,淡淡地笑了。
十歲起,我和裴與安就被一道圣旨給捆綁在了一起。
為了能夠站在他身邊,我沒日沒夜地學(xué)習(xí)。
別家閨閣小姐在撲蝴蝶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學(xué)習(xí)品茗、鑒賞。
別人在討論哪個鋪子的衣裳布料好看的時候,我已經(jīng)通讀四書五經(jīng)了。
別人在賞花雅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能夠把整個將軍府后院管理得僅僅有條了,為的就是成為裴與安的賢內(nèi)助,替他管理好整個后宮。
因為我知道能夠站在裴與安身邊的絕不是一個像花瓶一樣的草包。
或許是從小的執(zhí)念,才讓我變得畸形。
只把嫁給裴與安,當(dāng)大耀的一國之后當(dāng)成唯一的目標(biāo)。
就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是愛還是占有了。
可惜,前世我用盡全力爭來的名分,卻變成了裴與安催毀葉家的利劍。
這一次,我并不想再陷進(jìn)后宮這口染缸了。
我拎起親手縫制了半個月的婚袍,一步一步跨上臺階。
侍衛(wèi)們警惕地跟在我身后,好似只要我有什么奇怪的動作就會隨時把我就地正法。
而我,只是在距離裴與安三米的位置停了下來。
一把掀開了自己的紅蓋頭。
瞬間引來朝臣們的一陣唏噓。
我旁若無人地福了福身子禮貌,標(biāo)準(zhǔn)而優(yōu)雅。
“太子殿下,我對你的喜歡,止步于此了。”
“還有,臣女恭祝太子殿下新婚快樂,千歲千歲千千歲?!?p> 身前的裴與安明顯一愣,原本以為要費一番功夫,卻沒想到我居然答應(yīng)地這么干脆。
下一秒,原本還在愣神的皇帝“冷哼”出聲,當(dāng)即下令要將蕭婉兒給抓起來,卻被裴與安硬生生護(hù)在身后。
皇帝也顧不上什么形象,對著裴與安就破口大罵:
“不識好歹的混賬玩意,放著朕給你安排門當(dāng)戶對的名門千金不娶,偏要娶這個來歷不明的農(nóng)家女,你真是把我們皇室的臉丟光了?!?p> “你是想要抗旨嗎!”
“她除了裝嬌氣扮柔弱博取你的同情,她還會什么?”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p> 一頓說辭,讓蕭婉兒的臉?biāo)查g通紅。
可裴與安卻像守護(hù)珍寶一樣緊緊地將蕭婉兒呵護(hù)在懷里:
“父皇,葉清雪她是什么都好,也什么都有,可是婉兒只有我一個啊?!?p> “我和葉清雪從小一起長大,我根本就不喜歡她,難道我作為太子還沒有選擇太子妃的權(quán)利嗎!”
“沒有愛情的婚姻談什么幸福,我此生只愛婉兒一個,我也只會選她?!?p> 一段理直氣壯地深情告白,倒是迎來了不少大臣的蹙眉。
皇室的聯(lián)姻哪有這么簡單。
說著裴與安又把矛頭指向我:“你也不喜歡我不是嗎?你就這樣嫁給我也不會幸福的?!?p> 我沒有回答裴與安的話,只是默默退下了皇后娘娘賞我的玉鐲,據(jù)說是她的陪嫁。
卻看到蕭婉兒的手腕上已經(jīng)戴滿了金鐲子。
無奈地笑了笑,直接把玉鐲放在了侍衛(wèi)手上:“物歸原主?!?p> 皇帝剛想當(dāng)個和事老,說服我留下。
我爹就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臣女粗鄙不堪,實在不堪為太子妃人選,還請陛下三思?!?p> 一句話直接將老皇帝說得面紅耳赤,卻沒再強求。
當(dāng)初因為皇帝的的一道圣旨,我喜歡了裴與安整整八年。
盡管被上京城里的千金們嘲笑是跟在裴與安身后的牛皮糖,我也只是一笑了之。
因為不管他們怎么笑都改變不了我成為太子妃的事實。
可真的當(dāng)我搶來了這個位置,才意識到我的愚蠢把自己推入了深淵,就連葉家滿門也沒有幸免。
這一次,我就不奉陪了。
皇室這個虎狼窩,不進(jìn)也罷。
2.
回家的馬車上爹爹就開始吹胡子瞪眼,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
“太子有什么了不起,我家清清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娘,別說太子了就連皇帝都配的上?!?p> “要不是看在陛下下旨賜婚,誰稀罕把閨女嫁進(jìn)宮受罪。”
“我們家清清又不是嫁不出去了非上趕著嫁給他,他居然敢在婚禮上當(dāng)眾拋棄我女兒?!?p> “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
說著我爹就想跳下馬車,去找太子操練一番。
……
娘親在一旁不停地安慰,卻沒有什么效果。
感覺現(xiàn)在爹爹就是一炮竹,一點就燃了。
我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爹爹這才停止了咒罵一臉疑惑地看著我:“清清,你氣傻了?”
我伸手輕輕握住了爹娘的雙手,不再是冰涼的觸感了。
一時有些感慨,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爹爹以為我被退婚難受,又打算跳車就被我制止了:
“就算太子今天不做這出戲,我也會想辦法阻止婚禮的?!?p> 爹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明白他擔(dān)憂什么!
被退了婚的女娘本就會惹人非議,
更何況退婚的那個是太子,全上京怕死沒人再敢娶我。
可那又如何?
比起嫁人,我更希望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馬車內(nèi)一片寂靜,只剩下咯噠咯噠的馬蹄聲:
“我可是被爹娘還有哥哥們捧在手心里長大的?!?p> “就算進(jìn)了宮,成了太子妃,在陛下眼里不過是一個繁衍后嗣的工具?!?p> “何況皇宮本就吃人不吐骨頭,爹爹舍得我去受苦嗎!”
聽了我的話,爹爹收斂了剛剛的怒氣,若有所思起來。
前世,裴與安也帶了蕭婉兒來攪黃婚禮。
可我卻鐵了秤砣死了心一定要嫁給他,仗著陛下?lián)窝踔林苯用藢⑹捦駜航o抓進(jìn)了牢里。
裴與安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和我成親。
卻開啟了我悲劇的下半生。
裴與安因為我搶了蕭婉兒的位置對我愛答不理,甚至為了報復(fù)我開始給葉家造謠讓皇帝忌憚。
陛下因為我籠絡(luò)不住太子的心而對我日漸不滿:
“太子妃,你得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替我們皇家開枝散葉?!?p> 我無法反駁,只能苦笑。
因為裴與安的厭惡,后宮里所有人都不待見我,都可以隨意欺辱我。
后來葉家被冠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全部被判處極刑,就連我剛剛出生的侄子都未能幸免。我只能茍延殘喘地呆在后宮。
可惜,裴與安和蕭婉兒的孩子竟是壓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認(rèn)真地看著爹娘:
“那樣的生活對我來說才是水深火熱,痛不欲生。”
那樣勾心斗角的環(huán)境,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沒有自我,沒有快樂。
連我都無法獨善其身的皇宮,蕭婉兒卻擠破頭想要進(jìn)去。
也許,她有裴與安護(hù)著會不一樣。
但是都和我無關(guān)了。
聽完我說的話,爹爹沉默了。
良久,爹爹才開口詢問:“那清清以后有何打算!”
“天寬地闊,我與爹爹一同去邊疆打仗如何?”
說完我就撒嬌一樣鉆進(jìn)娘的懷里:
“咱們?nèi)~家的家業(yè)都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女子也同樣不輸男子?!?p> 剛剛還沉悶的氛圍瞬間被爹爹大笑給淹沒: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葉修德的女兒,哪是京城那些嬌滴滴女娘比得過的?!?p> 很快府里就打點好了一切。
我離開那天,誰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以為葉大將軍的女兒被太子退婚而郁郁寡歡,不肯出門了。
卻不知道我已經(jīng)混在了爹爹的隊伍里前往邊疆了。
天空下起了好大的雪,就像那年的除夕夜。
裴與安傲嬌地拉起我的手在陛下面前滑稽地表述:“這是我得太子妃”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烏龍。
看著遠(yuǎn)處的十里紅妝,那是裴與安迎娶蕭婉兒的迎親隊。
百姓們都在夸贊太子親民,居然娶了一位平民太子妃。
我輕輕笑了笑。
架著馬,走向我的海闊天空。
3.
三年后班師回朝,我已經(jīng)成為爹爹手下一員不可多得的大將。
這次回京就是為我請封的。
陛下特地允許我舉辦一場慶功宴。
只不過我剛到那里就看到了坐在上位的裴與安。
他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對,額頭不自然地皺了起來:“他怎么也來了?!?p> 哥哥聳了聳肩,翻了個白眼:“他是太子,哪里是他不能去的?!?p> “聽說你從邊疆回來了,他倒是跑得比狗還勤快?!?p> 哥哥還是一如既往地嫌棄太子。
我點了點頭,但凡京城有個什么風(fēng)吹草動不出半刻鐘就傳到宮里了。
更何況這次是昭告天下的請封。
我看著裴與安的方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蕭婉兒沒來嗎!”
哥哥神秘兮兮地湊到我耳邊八卦:“她呀,現(xiàn)在就是整個皇宮的笑話?!?p> “我看她當(dāng)初和你搶這個太子妃的位置,還真是活該。”
“現(xiàn)在宮里怕是沒幾個喜歡蕭婉兒的人?!?p> 我疑惑地看著哥哥,他卻沒有再提半個字。
話音剛落,就有慶祝的官員說著恭維的話向我敬酒,我都好爽地一一笑納。
這三年來,每天風(fēng)吹日曬,連酒都沒有機會喝上一口。
如今,確實該好好放縱一下。
只是我剛喝沒幾杯就被裴與安把酒杯奪了過去:“你酒量不好,別喝這么多!”
我并沒有領(lǐng)他的情,又把杯子拿了回來,裴與安還想從我手里把杯子搶走卻被我輕巧地躲開。
“太子殿下,您這樣可是要引起誤會的哦!”
真討厭自作主張的男人。
聽到我的調(diào)侃,裴與安明顯一愣,顯然沒料到我的反應(yīng)。
畢竟這種場合,拉拉扯扯對我的名聲可不好。
我不需要護(hù)衛(wèi),更不需要太子的保護(hù)。
說著又開始轉(zhuǎn)身和大臣們地碰起了杯。
裴與安就一直在我身后半米處緊緊地跟著我,完全不顧及周圍異樣的眼光。
我卻沒有再給他一個眼神。
不知道是誰驚訝喊了一聲:“看,煙花?!?p> 我這才轉(zhuǎn)頭看到天空不知何時放起了絢爛的煙花。
白的,紅的,黃的,五彩斑斕,耀眼奪目。
裴與安拿著酒杯慢慢站到我的身側(cè),身子微微傾斜,在我耳邊小聲詢問:“喜歡嗎?”
我詫異地看著他,不明白裴與安是什么意思。
“這是我送你的慶封禮。”
我只是靜靜轉(zhuǎn)過頭地看著窗外色彩繽紛的煙花,沒有說話。
我和裴與安說過我最喜歡煙花。
可惜,年少時的玩笑早已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了。
如今我也不再需要了。
我福了福身子,露出個標(biāo)準(zhǔn)的笑容:“臣女謝太子殿下的禮物?!?p> 我的疏遠(yuǎn)讓裴與安明顯一愣:“你和從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