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生活

泥潭中如何開出嬌艷的花

第一章 不被期待的出生

  故事發(fā)生在南方的一個偏僻的小村莊。這是一個落后的農村,這個村落仿佛被時光遺忘在了角落,改革開放的春風似乎還沒有吹到這兒。這個村莊,連名字都那么普通——薛家村。這個小小的村莊,入眼是一片片泥濘的土路,坑坑洼洼,每逢下雨便積滿了渾濁的水洼。道路兩旁,是稀稀拉拉的土坯房,有的屋頂還鋪著破舊的茅草,在風雨的侵蝕下顯得搖搖欲墜。墻壁上的泥土剝落,露出里面粗糙的磚石。村里的農田里,人們彎腰勞作,手中的農具顯得陳舊而笨重。老牛拖著犁,緩慢地在田地里前行,身后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痕跡。田邊的灌溉水渠,大多是土溝,水流緩慢且渾濁。村里的集市也是簡陋至極,幾個露天的攤位,擺著一些簡單的日用品和自家種的蔬菜瓜果。攤主們守著攤位,大聲地吆喝著,村中的孩子們穿著打補丁的衣服,在土路上奔跑嬉戲,臉上沾滿了泥土。

  這個村莊不僅經(jīng)濟落后,思想也很落后,是的,改革開放的春風沒有吹過來,這里十分重男輕女,那些在電視上的故事情節(jié),在這里是家常便飯,重男輕女的思想就像一片濃厚的陰云,籠罩在人們的生活中。在這里,誰的家中若新添了男丁,那必定是敲鑼打鼓,喜氣洋洋。孩子的滿月酒辦得熱熱鬧鬧,七大姑八大姨都趕來祝賀,主人家臉上滿是驕傲與得意。而若是女孩出生,氣氛則截然不同,家人大多愁眉苦臉,甚至有些唉聲嘆氣。在飯桌上,男孩總是能優(yōu)先享用最好的食物,雞腿、雞蛋總是先落入他們的碗中。女孩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默默地吃著剩下的飯菜。家里的資源也總是向男孩傾斜,哪怕經(jīng)濟再拮據(jù),也要想方設法供男孩讀書,而女孩往往早早輟學,甚至沒有上學的資格,只能幫著家里做家務、干農活,等到了一定的年紀就嫁出去換一筆彩禮,而男孩子們卻能理所當然地繼承大部分家業(yè),房屋和田地都優(yōu)先歸屬他們,女孩們則一無所有。在村里人的眼中,生了男孩的家庭腰桿挺得筆直,而生女孩的家庭則仿佛低人一等。這種重男輕女的觀念,深深地傷害了無數(shù)女孩的心靈,讓她們在成長的道路上承受了太多的不公和委屈——這是較好的情況,她們還能成長,而糟糕的情況下,剛出生的女孩子甚至來不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被沉了塘,而更糟糕的是,很多女孩,甚至沒有機會看這個世界一眼。所謂棄嬰塔中無男嬰,描繪的便是這個小村落的日常。春花,就在這樣的背景中出生。

  春花出生的這一天,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南方的春天總是有股潮意,這天,天灰蒙蒙的,仿佛沒有睡醒。一早,婷婷就感覺肚子再發(fā)緊,等到肚子開始痛,下身見紅,她才慌慌忙忙的找來婆婆,婆婆一看,卻說道“還早呢,你是第一胎,沒有那么快,等會吃了午飯我再去叫薛婆婆來”。

  薛婆婆是薛家村的穩(wěn)婆。那個聽起來遙遠又古老的職業(yè),卻是整個薛家村的孕婦的希望。

  好不容易挨到婆婆做和午飯,婷婷艱難的吃了幾口飯,就開始不停的催促婆婆去叫穩(wěn)婆。

  “不急不急,你沒有經(jīng)驗,沒有那么快的?!?p>  婷婷一聽,頓時心涼了半截,不僅因為婆婆的推諉,更是為了那句“沒有那么快”,婷婷的內心是恐懼的。

  午飯后,婷婷躺在床上,此時,她已經(jīng)有了規(guī)律的宮縮,這一陣又一陣的疼痛讓她越發(fā)的不安,終于,婆婆去請了薛婆婆來,但是薛婆婆也不能幫她什么,甚至在她出聲大叫的時候,還會毫不留情的呵斥她。

  這間狹小陰暗的屋子,散發(fā)著一股陳舊的氣息,唯一的窗戶透進來的光線微弱而朦朧,只能隱約看見女人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她躺在那張破舊的木床上,身下墊著的被褥早已被汗水浸濕。女人的陣痛一陣緊似一陣,每一次宮縮都像是洶涌的海浪沖擊著她脆弱的身軀。她緊咬著牙關,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呻吟,雙手死死地抓住床沿,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身旁的婆婆焦急地在屋內踱步,嘴里念念有詞,嘴里念叨著“生個大胖孫子啊!一定生個男娃娃?。 倍苏煞蜓Ω?,則坐在客廳簡陋的飯桌旁,嘴角忍不住上揚,仿佛已經(jīng)看到他的大胖兒子在向他招手。

  薛婆婆無疑是經(jīng)驗豐富的,但面對婷婷的艱難狀況,也顯得有些緊張。婷婷已經(jīng)生了很久了,還沒有生下來,為表示安慰,她不停地用粗糙的手為婷婷擦去額頭的汗水,鼓勵著她:“再加把勁,孩子就快出來了?!辨面寐犞由诺脑挘幢M全身的力氣,可孩子卻仿佛被什么阻擋著,遲遲不肯降臨這個世界,仿佛是在對抗著她即將到來的悲慘人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婷婷的力氣在逐漸耗盡,聲音也變得愈發(fā)沙啞。她的眼神開始變得迷離,意識也逐漸模糊,但內心深處對新生命的渴望讓她一次次從崩潰的邊緣掙扎回來。陣痛再次襲來,這一次的疼痛仿佛要將她的身體撕裂。婷婷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那聲音仿佛要沖破這間小屋,直沖云霄。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著,每一寸肌膚都在承受著極限的痛苦。

  薛婆婆著急地喊道:“看到孩子的頭了,再用力!”婷婷聽到這句話,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一使勁。終于,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啼哭,孩子呱呱墜地。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只有孩子的哭聲在房間里回蕩。

  婷婷感覺有什么東西從她的身體里鉆出來,她努力的掙扎著起身,想要看清這個剛剛到來的嬰兒。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小嬰兒,身體小小的,蜷縮成一團,仿佛在努力尋找著子宮里那早已消逝的溫暖與庇護。皮膚是深深的紫紅色,褶皺縱橫交錯,像是被歲月過早侵蝕的山川溝壑,又似一張揉皺了的陳舊紙張,每一道紋路里似乎都藏著不被歡迎的落寞。腦袋尖尖的,幾縷濕漉漉的胎發(fā)凌亂地貼在頭皮上,毫無生氣地耷拉著。眼睛半瞇著,縫隙中透露出的眼神有些迷茫,像是在疑惑為何迎接自己的是這般寂靜與冷淡。她的小臉皺巴巴的,額頭、臉頰、下巴,到處都是褶子,鼻子被擠壓得有些扁平,鼻尖微微上翹,鼻翼隨著微弱的呼吸輕輕扇動,卻也帶不來多少生機盎然的感覺。嘴巴小小的,偶爾發(fā)出幾聲有氣無力的嗚咽。瘦小的四肢像是干枯的樹枝,關節(jié)處的褶皺尤為明顯,手臂和腿都彎曲著,仿佛想要繼續(xù)維持在母體中的姿勢,以此來逃避這個并不友好的新環(huán)境。手指纖細而短小,指甲還未完全長成,卻也在不經(jīng)意間輕輕抓撓著空氣,像是在對未知的命運做著無力的抗爭。

  婷婷慈愛的看著這個小生命,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起來。然而,這個笑容隨著薛婆婆的一聲“母女平安”戛然而止。

  薛根生直接踢翻了桌子,轉身揚長而去,巨大的聲響把剛出生的小肉團嚇了一跳,也把婷婷嚇得一抖。薛媽什么也沒有說,那雙混黃的雙,流下一行濁淚,薛婆婆對眼前的景象見怪不怪,這樣的情形,在這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小村落里,不知道每年要上演多少次,再柔軟的心腸,也早被磨硬了,何況薛婆婆其實很理解薛根生母子,畢竟孤兒寡母的,兒子大齡才娶上媳婦,必然是盼望著早日能生下太子爺,好繼承家中門楣,即使家中并沒有什么可以繼承的。

  “好啦好啦,好好養(yǎng)著,下一胎去村口半仙那求點藥,很快就能生給大胖小子的!這閨女看著也結實,養(yǎng)大了給弟弟賺彩禮咯!”薛婆婆的內心終歸還是有點柔軟的。

  “好好好,今天辛苦您了,這是給您的喜錢,生了個小丫頭片子,您別嫌少?!?p>  薛婆婆接過薛根生母親手里的小包,就走了?;璋档奈葑永锞褪O缕畔倍撕鸵粋€剛出生的小肉團。

  “婷婷啊,你不要怪根生啊,根生那么大年紀才討到你,肯定是想生給兒子傳承香火的,家里條件不好,你也爭爭氣,下一胎生個兒子。”

  “娘,我知道的,是我自己不爭氣。”婷婷的心里委屈極了,但是她也認同婆婆說的話,覺得自己沒有給丈夫生個兒子,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情。婷婷其實很有自己的注意,但是在這樣的村落里浸淫多年,無論多么堅定的思想,都已經(jīng)被消磨得消失殆盡,潛移默化中,婷婷也成為了這里的一員,是啊,在這里,女人就是原罪??!

  薛媽端來一碗稀稀拉拉的白粥,手里揣著給雞蛋,這就是婷婷剛生完孩子的月子餐。

  “婷婷,你也不要怪我們狠心,生了賠錢貨沒有哪家能吃上肉的,我們也供不上,這個雞蛋還是我們專門留著給你生了孩子吃的,只是你生了給賠錢貨,這個雞蛋只能給你煮一半了,剩下的我得拿去賣了,留點錢來年養(yǎng)孫子哩?!?p>  聞言,婷婷默默的流著淚,下半身火辣辣的疼,而懷里的孩子正在嗷嗷待哺。此時此刻,婷婷上面流著淚,中間流著奶,下面流著血,如果人生中需要評選出最悲傷的時刻,婷婷無疑會選擇此刻,起碼到目前為止是的。

  此時的小嬰兒似乎也感受到這個世界對她的惡意,她哇哇的哭著,似乎在提前哭訴她悲慘的人生。常言道,你在別人的笑聲里來,在別人的哭聲中走,可是,這個小小的嬰兒并沒有歡聲笑語來迎接,不被期待的出生,也許就奠定了后面那被嫌棄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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