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不平之事,人人皆可過問,我問你話呢,這少年犯了何罪?!崩顮q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這名捕頭手中揚起了馬鞭指著李爍道:“你小子還真的不怕死啊,信不信,老子把你投入大獄,吃些苦頭呢?”
進入村莊后的沈鐵牛一直遵從著李爍的話,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可此時看著這小小的捕頭一次次對李爍無禮,也不管李爍的命令,怒聲說道:“我家大人問你話,你便快點回答,不然定放不過你?!?p> 捕頭與官差的注意在最開始的時候都被李爍給吸引住了,此時沈鐵牛說話,才注意到這個書生旁邊竟然還跟著個這么兇狠的角色。
沈鐵牛的樣子不是唬人的,臉上的兩道傷疤猙獰恐怖,此時牛眼瞪得極大,看向捕頭。
這捕頭也只是個小角色,平日里面也只能欺負一下百姓,看到沈鐵牛就知道他不是尋常之人,頓時,氣焰便消退了一些。
放下手中的馬鞭道:“你們是哪里人?”
“不要管我們是哪里人,我只問你,這少年犯了什么過錯,被你們這樣毆打?”李爍不改初衷的問道。
捕頭王后退了兩步,看著滿身傷痕的少年道:“這是個反賊。”
“有何證據(jù)?”
“他聚眾阻礙官府辦事,便是反叛朝廷。”
李爍冷冷笑道:“你們官府所辦何事?你又是隸屬于哪個衙門?”
“你問這些干什么?”捕頭有些小心謹慎,他知道新任巡撫剛剛上任,各衙門管的也比較緊些,就連這捕頭所在的縣衙,縣丞便就對他說過,要收斂一些,不要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鬧出事端,可就在縣丞前腳交代自己收斂,后腳知府就下令,讓他們縣衙在兩日之內(nèi)解決一些事情,這他才不甘愿的帶著人來到這里。
“你是不敢說嗎?”
“關(guān)你何事?”
“哼,官府所辦之事,不敢明眾,我看也是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崩顮q氣沖沖的說道。
捕頭心中有些不安,這李爍的聲音像極了京師口音,難不成這是跟隨撫臺大人一同前來上任的隨從,想到這里,捕頭心中害怕,揮揮手道:“把那個少年給放了,咱們走?!边@是非之地,這捕頭一會都不想多呆。
李爍沒有阻攔這名捕頭,因為他知道,自己會在跟他見上一面的。
官兵撤退后,一個瘦弱的女孩子跑上前來,搖晃著躺在地上不能動的少年,哭著說道:“哥哥,你沒事吧,哥哥。”
那名少年臉上滿是傷痕,身上竟然還有兩處刀傷。
女孩子跑上去后,有兩名精壯也跑了過去,一人背起少年,另一人在后面扶著,小心翼翼的往后面村莊走去。
這時候,費勁力氣擠到前面的宋明義走到李爍身邊,氣喘吁吁的道:“撫臺大人,這里發(fā)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官府肆意欺凌百姓,肆意欺凌?!崩顮q咬著牙說出了這些話。
宋明義看著李爍這么不善的語氣與鐵青著的臉,心中嘆口氣,自己最擔心的局面真的來了。
正當這時候,一個老者走上前來,向李爍躬身行禮道:“今日若是沒有先生出言搭救,那葛廣定會被官府的衙役活活打死?!?p> 李爍趕忙扶起老者輕聲說道:“老人家萬萬不能行禮,這不是折煞小子嗎?”這老者滿頭白發(fā),故李爍在他面前自稱小子也無不可之處。
“先生到我家去,備些飯菜來招待先生?!崩险叩?。
李爍搖搖頭說道:“飯菜就不必了,小子只想問,官府的人為何會毆打那個少年,我又看著這村莊的精壯男人都手拿利器,想要與官府血拼,這又是為何?”
老者嘆口氣,搖搖頭,語氣苦澀的說道:“先生是外鄉(xiāng)人,這些事情還是不要管了,免得惹禍上身啊。”
“老人家你不知道,小子有個同窗,關(guān)系極好,他此時在京當官,我可以寫信給這位同窗,讓他把這些事情捅到朝廷,懲治惡人?!崩顮q編出了同窗就是為了寬慰老者的心。
“先生也不必寫什么信給京里面的同窗,這大明官官相護,我們這些老百姓誰不清楚,罷了,既然先生想要知道,老漢便對你說上一說?!?p> 聽著老者的話,李爍的心像被銀針刺中一般,這吏治已經(jīng)淪為今日這番模樣,若在不管不問,大明這座大廈便會因為一處火星而轟然倒塌。
“請老人家賜教。”李爍恭敬有禮的說道。
“先生過來看一看?!闭f著,這老者往前走了幾步,指著遠處的農(nóng)田。
“老人家讓我看什么?農(nóng)田嗎?”
“對,就是農(nóng)田,哎,我們這座村莊叫葛家莊,村子里面大多數(shù)人都姓葛,我讓先生看這田地是因為今日之禍便是這田地造成的。先生,你看眼前的田地被分成三種田地?!?p> 李爍疑惑的說道:“這些田地有何不同。”
“先生,你跟我來看看?!闭f完,老者抬步朝前走去,李爍三人緊緊跟著。
老者走了大半個時辰,走到一處小道前停了下來。
李爍剛到這里的時候,便就發(fā)覺有何不同之處了,小道的西面莊稼綠油油的,而東面的莊稼卻雜草叢生,莊稼的數(shù)量都比不上荒草的數(shù)量,這田地看起來便是一片荒地一般。
李爍奇怪的說道:“這兩邊的田地離得那么近,為何長勢卻不一樣?!?p> 老者嘆口氣,輕聲說道:“這東面的是軍田,西面的是我們葛家莊的田地?!?p> 李爍點了點頭道:“即是如此,我也清楚這兩邊的莊稼為何差距那么大了。”
“不過這些軍田馬上也要變成長安城里大財主的田地了。”
“老人家說什么?這不是軍田嗎?”
“先生不知道,這軍田被軍戶給賣掉了?!?p> 李爍臉色黑了下來,看了一眼宋明義,說道:“既然是軍戶把田地給賣了,又與你們何干?”
“本來有人賣,又有人買,跟我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可那個大財主有田地在我們田地的西面,他們?yōu)榱朔奖愀?,讓我們的田地與他們的田地換上一換,還說要多給我們一百畝,可先生你不清楚,趕上年景好的我們能吃飽肚子,年景不好的話,連飯都吃不飽,誰家里面有存糧啊,這財主讓我們今年便換,你看看這田地,明年會有什么收成,那時候朝廷的賦稅交不起,人也都要餓肚子啊?!?p> 李爍怒道:“好一個官府,好一個衛(wèi)所,又好一個財主啊?!?p> “我們懇求財主,明年在換,可財主不聽,用自己的權(quán)勢讓官府逼迫我們,我們村的葛光年輕氣盛,說了些過火的話,便被官差拉了出去,他本想反抗,一名官差又砍上兩刀,葛光這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得下去。真是苦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