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秘密·每個人都被愛著（1）
唐詩很多時候都會懷念高中的清晨。
被子里的溫?zé)?、廚房玻璃上的霧氣、再睡五分鐘的魔力、脫不下的丑校服還有桌子上的必修一二三四五。
當(dāng)時覺得好的或不好的，照單全收，清晰構(gòu)成了她獨(dú)一份的青春。
“嗯……吵死了?！边@是唐詩今早第三次關(guān)掉鬧鐘了。
劉琳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遲遲不見唐詩起床，擔(dān)心她今天再起晚，吃不上早飯。
“唐詩快起！我說最后一次了，你別等我過去掀被子啊。”劉琳邊說邊走向唐詩房間。
唐詩根本沒有起床的動力，但她好像感知到劉琳正在逼近。也許是母女之間的心有靈犀，劉琳打開門，唐詩就抓衣服起來了。
“我醒了，穿衣服呢?！碧圃娮鞆堉?，但眼睛閉著，腦子關(guān)著，現(xiàn)在完全是聲畫不同步的狀態(tài)。起床完全出自對母親的恐懼，是一種自保舉動。
劉琳前腳出門，唐詩后腳就宕機(jī)，這樣的博弈游戲，每天都在上演。
“祖宗，快點(diǎn)洗漱，趕緊吃飯。”
劉琳把蒸好的包子和拌湯放在桌上，轉(zhuǎn)身給唐詩灌水、裝水果、收書包、疊被子。
唐詩看著母親：“媽，你為啥每天都那么有精神啊，你是不是把我膠原蛋白偷了?！?p> “起一邊去，我還能瞧上你那一點(diǎn)？你要是再晚上不睡，狗都嫌你?！?p> “切，誰敢和小狗比精力??？它們精力可旺盛的嚇人。”唐詩咬了一口包子嘆氣道：“媽我破案了，不是你偷的，是學(xué)校偷的。完蛋了敵人太強(qiáng)大，看來我沒救了。”唐詩假裝暈倒。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你現(xiàn)在完不完蛋我是不知道，不過六點(diǎn)五十三了，要遲到了是肯定完蛋?！?p> “啊！我走了走了。”唐詩背上書包就出門，走到門口又返回了親了劉琳一口，“愛你媽媽?！?p> 劉琳假裝嫌棄的用袖子擦，聲音里卻帶著磨不掉的笑：“沒擦嘴就親我，不知道是親我還是用我臉擦嘴?！?p> “一舉兩得，拜拜媽，我晚上要吃排骨?！?p> “好好學(xué)習(xí)啊?！?p> ……
少女奔跑在小巷，太陽悄然張開臂膀，光翩然鋪滿整個街道和少女的衣角。
巷口，少年騎在單車上，背包斜挎。少女帶光降臨，少年看似不羈地，按響單車的鈴鐺。
葉澤川輕輕開口，聲音里帶著笑意：“糖糖！”
“澤川哥？你也還沒走啊？”
“嗯，上車，我?guī)氵^去?！?p> “謝謝澤川哥，你真救我大命了，要是等公交，我今天肯定又要遲到?！?p> 葉澤川輕笑說：“看來我猜的沒錯，我們糖糖還和小時候一樣，愛睡懶覺?！?p> 唐詩氣的手握拳，向空中揮了一下，有些陰陽怪氣的說：“澤川哥倒是和小時候不一樣了，小時候多可愛，現(xiàn)在盡說實(shí)話?！?p> “好好好，我錯了?！?p> 今天到學(xué)校比昨天早不少，至少不用跑，可以悠閑走進(jìn)去。
葉澤川將車放好和唐詩并排向前。校門口的值班老師是胡成，葉澤川是胡成的愛徒，所以大老遠(yuǎn)胡成就看到葉澤川了。胡成又是唐詩剛發(fā)現(xiàn)的“NPC”，所以唐詩一瞬間就看到胡成了。
一時間，竟分不清誰更愛誰了。
唐詩看到胡成就馬上把頭發(fā)扎起來，拉著葉澤川袖子悄悄說：“澤川哥，你看校門口那老師，就是我昨晚和你說的，我班主任，那個NPC老師?！?p> 兩人走到校門口，唐詩還在糾結(jié)要不要和胡成打招呼，她想給班主任留下好印象，但不想給他留下太多印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唐詩決定快速溜進(jìn)去。
“澤川啊，你來了?！?p> “胡老師好。”
“奧賽的模擬題我出好了，在我桌上，你抽空拿著做了，我給你看看。”
胡成的一句澤川，直接把唐詩也控住了。他們寒暄了太久，旁邊的唐詩就變得十分顯眼了。
胡成指著唐詩，“你咋不進(jìn)去啊？”轉(zhuǎn)頭看葉澤川問：“認(rèn)識？”
“鄰居家妹妹，她還是您班上的學(xué)生呢?！?p> 胡成看著唐詩，尷尬笑笑，“是嗎？這剛開學(xué)，名也沒記住，人也沒認(rèn)全。叫什么名字??？”
“胡老師好，我叫唐詩?！?p> 胡成張大嘴點(diǎn)點(diǎn)頭，“唐詩啊，我知道，這名有意思，我一下就記住了，還是我們班的……小尾巴?！焙捎稚仙舷孪驴戳艘谎厶圃?，“行，這下名和人就算對上號了。”
胡成又拍了一下葉澤川的肩膀說：“倒是有意思，腦袋一般好像都愿意和小尾巴湊一塊兒。行了，快進(jìn)去吧?！?p> 唐詩瞬間生無可戀，尷尬得要奔潰了。心想，這下好了，胡成鐵是記住我了，到時候回答問題是少不了。
葉澤川一臉茫然問：“剛胡老師說什么小尾巴？啥意思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還問！我不想和你說話了?！?p> 葉澤川看出來唐詩生氣了，但不知道為什么，只能一直追在后面問：“糖……糖糖你生氣了嗎？我是……是不是說錯什么了？你告訴我？但……但我是真不知道小……小尾巴……”
唐詩捂著耳朵一直往前跑，被問得不耐煩了，直接大聲說：“誒呀，小尾巴就是最后一名，剛剛胡老師就是說，我是我們班的最后一名！聽懂了嗎！”唐詩說完才發(fā)現(xiàn)，兩人已經(jīng)走到教室門口了，班里的同學(xué)都齊刷刷看向門口。
唐詩想，眼神如果能殺人就好了，至少可以給她來個痛快，不用一陣一陣生不如死了。唐詩趕緊蒙著臉跑回座位。
葉澤川看唐詩坐好才離開。葉澤川一離開同學(xué)們就對他開啟了熱議。
“誒誒，那是葉澤川吧？”
“對！就是他。我之前見過他，次次考第一，家里還有錢?！?p> “我聽說過，但沒見過活的。俺的老天爺啊，是真帥啊?！?p> 唐詩和大家都不太熟，但八卦可以迅速拉近彼此的距離，唐詩深諳此道。
旁邊同學(xué)按耐不住，來問唐詩。
“你認(rèn)識葉澤川?。磕銈z啥關(guān)系??？他有女朋友嗎？”
唐詩剛剛還處在尷尬中，但大家這么熱情，唐詩哪還記得那些，立刻準(zhǔn)備大講特講了。畢竟唐詩從小的原則就是，不讓周圍人的話掉地上，不讓附近人的食物掉地下。
一上午的熱聊，唐詩和周圍同學(xué)的關(guān)系近了不少，除了莫晴和簡逸飛。
唐詩對簡逸飛的克制矜持，那純純靠忍耐。
小時候不知道為什么，遇到喜歡的人，反而沒辦法好好說話、好好做朋友。好像遇上他們，我們就會方寸大亂，而應(yīng)對的措施，我們往往會簡單粗暴的選擇，盡力表演“相反的自己”來欲蓋彌彰。
抑制的嘴角、刻意的疏離、禮貌的應(yīng)答，這些看似精心的偽裝，其實(shí)不堪一擊。
指尖顫抖、心臟跳動、眼神追隨、血液奔騰……每一個細(xì)胞都算不上好演員，被看穿，輕而易舉。
可你說，你這么多年愛他，從未被看穿，那只有兩種可能：要么他也愛你，所以他也膽怯；要么他不愛你，所以他毫不在乎。
高中少女的心事總是青澀又不約而同，心里虔誠祈禱的名字，是張不開口的秘密。
唐詩，每晚躺在床上許愿，希望晚一點(diǎn)，再晚一點(diǎn)排座位，這樣她就能和簡逸飛坐久一點(diǎn)。
唐詩的心愿達(dá)成了，他們暫時不換座位了，等到期末考之后，按成績排。
太好了，只不過同桌也還是莫晴。唐詩完全不是不喜歡莫晴，只是……
唐詩喜歡聊天，莫晴既不和她一起聊，也不聽她聊。唐詩感覺，莫晴好像不太喜歡自己那么聒噪？
反正唐詩打算解決一下。畢竟一個學(xué)期呢，不敢和后面的簡逸飛說話，要是再不能和同桌說話，唐詩真怕自己憋死，那就太可憐了。
唐詩坐回位置上，看著旁邊沉默看書的莫晴，試探性的打招呼：“早上好莫晴，你看我第一天說的沒錯吧，我們一定是同桌?！?p> “嗯。”
“那個我?guī)Я肆闶衬阋詥?？?p> “不用，謝謝?！?p> 好好好，可真是惜字如金，唐詩沒辦法了。更讓唐詩奔潰的事情來了，那就是，簡逸飛和莫晴聊的很歡。
唐詩安慰自己，只不過是聊題、聊學(xué)習(xí)。那，一個第一，一個第二，有共同話題很正常。
也許是敏感，可能是錯覺，大抵是誤會，唐詩總覺得，莫晴和簡逸飛說話時，眼角是帶笑的，和對自己時，很不一樣。
今天輪到唐詩和莫晴值日，唐詩真不敢想，到時候場面有多冷。
唐詩正想著發(fā)呆呢，莫晴起身打水，唐詩突然發(fā)現(xiàn)莫晴凳子上有血。
唐詩趕忙脫下校服叫住莫晴：“晴晴，你……遮一下?！比缓笱凵褶D(zhuǎn)向凳子，莫晴當(dāng)下臉色就變得唰白，唐詩忙拿了衛(wèi)生巾，走過去拍她的背：“沒事的晴晴，他們都去跑操了，教室只有我們，你先去處理一下?！?p> 莫晴拿著校服和衛(wèi)生巾就跑走了。唐詩用濕紙巾把莫晴的凳子擦干凈，又去給她換了杯熱水。
莫晴進(jìn)門看到自己的凳子變干凈了，她驚得說不出話，莫晴完全不敢想，有人會這么好，有人會不嫌她臟。
唐詩看到莫晴回來走過去說：“晴晴，你回來了，我給你換了杯熱水。還有我杯子是玻璃的，你把它放在肚子上，會舒服一點(diǎn)?！?p> “謝謝你唐詩，我……我……”
唐詩擺擺手，知道莫晴想說什么，“這有什么的，很正常的，咱都是女孩子，互相幫助才對?！?p> 莫晴撩起袖子問：“還有什么活沒干嗎？我來?！?p> “不用，只剩擦窗臺了，都小活。”唐詩把莫晴按在座位上，“今天你就好好休息，記著，這幾天都盡量不碰涼水?！?p> 莫晴看著蹦蹦跳跳干活的唐詩，覺得她像一只輕巧玲瓏的太陽鳥。唐詩把窗簾拉開，光不偏不倚的籠著她，明媚耀眼。唐詩回頭沖著莫晴笑，光就那樣從唐詩身上瀉下，不可阻擋涌向莫晴。
晚上放學(xué)唐詩衛(wèi)生收拾的差不多了，莫晴在桌子上趴了好久，唐詩過去叫莫晴。
“晴晴醒醒，我收拾完了，可以回家了?！?p> 莫晴很虛弱的抬起頭，額頭全是汗，碎發(fā)粘在一起，嘴唇的皮也都爆開了，眼睛發(fā)紅，身上有些微微顫抖。
“晴晴你沒事吧，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