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母親昏倒在街上后。
家里就出現(xiàn)了怪事。
屋子里總是彌漫淡淡的海腥味,經(jīng)久不散。
經(jīng)常能看見一兩只鮑魚,在屋子各個角落里散發(fā)腐爛的臭味。
這里不靠海,山的后面連著山,哪來的鮑魚?
更怪的還在后面。
向來不懂經(jīng)商的父親竟在村里開起了海鮮店。
店里只有鮑魚一種商品。
偏偏生意格外火紅,名聲甚至傳到了其他村子里。
許多人慕名而來,只為求得一只鮑魚。
父親說,他賣的鮑魚個個肉質柔嫩細滑,滋味鮮美可口。
“寶寶,你帶我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就是為了這家店?”
男人眉頭緊皺,神色帶著濃郁的不滿。
女人面色紅潤,似乎想到了什么令她十分憧憬的事情,立刻推了男人一下,“你可別小瞧這家店,他家的東西,神奇著呢?!?p> “這什么破店,連招牌都沒有,倒像是個黑店!”
男人忍不住吐槽一番,可還是禁不住女人的催促,只得強忍住不耐走近屋子里。
可一進來,他就徹底炸鍋了。
“胡鬧,海鮮店只賣鮑魚,這算什么海鮮店???”
男人大手一揮,轉身就走,“不吃了,老子這輩子最討厭鮑魚了,一股腥臭味……”
父親平靜地站在柜臺前,目光從始至終沒有一絲波瀾。
質疑父親的鮑魚的人不少,可到最后無一不是成了回頭客,甚至幾乎每天都要來吃上一只。
女人一聽,比男人表現(xiàn)的還憤怒,扯著他的耳朵大吼,“你要是不吃,就別想我再跟著你了!”
男人立刻蔫了,嬉皮笑臉,“我吃,我吃還不成嗎?!?p> 說罷,他扭過頭看向父親,冷哼一聲,“給我來五個鮑魚,不好吃我砸了你家店?!?p> 父親淡淡瞥了他一眼,“本店的鮑魚每天都供不應求,你不想吃可以離開?!?p> “而且,每人每天僅限一份?!?p> 男人一聽,氣得臉色漲紅,就準備開罵。
卻見女人在他耳邊低聲開口,“我閨蜜和我說,這家的鮑魚大補,她老公吃了之后,更厲害了……”
男人神色一滯,卻話音一轉,“一只就一只吧……”
女人說的沒錯。
父親賣的鮑魚,和普通鮑魚不同,似乎極具滋補效果。
可說來也奇怪,女人對這種鮑魚天生有某種抗拒,甚至是嫌棄。
這也造成了,來這里的顧客幾乎都是男性,哪怕是女人也只是陪伴,絕對不會吃一口。
父親點點頭,轉身走進廚房,順手將門緊緊關上。
我將目光轉向廚房的方向,眼里的好奇之色更加濃郁。
自從開了海鮮店,父親禁止自己進入廚房,哪怕是看上一眼也不可以。
父親說,鮑魚需要生存的環(huán)境極其苛刻,只需要母親一個人在里面就夠了。
突然,母親的慘叫聲突兀響起。
聲音瞬間消失,卻令兩名顧客面面相覷。
“別擔心,活的鮑魚是會咬人的,這很正常。”
我立刻出聲安慰兩人。
至少,父親是這么告訴我的。
很快,父親推開廚房的門匆匆走出來。
不知是不是地上殘留的水作怪,父親忽然一個踉蹌,抓住門把手的手臂猛地一松。
平時只開很小角度的廚房門猛地大開了一下。
我瞪大眼睛,終于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黑漆漆的一角放著一把椅子,而椅子上竟然堆放著衣服。
藍色的衣服,我太熟悉了。
那不是母親穿的嗎?
母親明明在廚房工作,為何衣服會放在椅子上?
我還沒有想明白,就被男人震驚的咆哮聲從思緒中拉回來。
“什么?!”
“憑什么只能生吃,你們這是什么破規(guī)定?”
男人暴跳如雷,氣得臉色鐵青。
父親神色淡然,“如果你不要,我就把它扔了?!?p> “那我?guī)ё??!?p> “不好意思,本店的食物全部只能現(xiàn)場吃光,不可以帶走?!?p> 是的,這是父親定下的規(guī)矩。
并且來這里的人都指望父親能源源不斷提供鮑魚,沒有人想要逾越規(guī)矩。
“你看看這個鮑魚,灰不溜秋的,上面竟然……竟然還有血,這怎么能生吃呢?”
聞言,我愣了一下,連忙朝那只鮑魚看去。
記憶里,父親端上來的鮑魚個個粉嫩無比,猶如嬰兒出生時的肌膚,吹彈可破。
可這只鮑魚,卻與曾經(jīng)的樣貌有著天差地別,外表灰暗發(fā)黑不說,甚至還沾染了一絲紅色的鮮血。
可是,鮑魚的血不是藍色的嗎?
如果是母親的鮮血,父親應該注意得到才對。
再聯(lián)想到剛才自己看到的衣服,不知為何,一抹古怪的想法忽然在腦海里誕生……
事實上,不只是我,連父親都愣住了。
他面色陡然一變,古井無波的眼底終于露出一抹歉意,微微躬身,“這只出現(xiàn)了點意外,我再給你取一只,稍等……”
幾分鐘后,父親再次走出來。
這次的鮑魚沒有鮮血,并且顏色比剛才那只粉嫩了不少,只是仍舊顯得暗淡。
就像……即將步入死亡的鮑魚。
男人咽了口唾沫,一狠心強行將鮑魚吃了下去。
女人瞬間笑若桃花,挽著男人的手離開。
待兩人消失后,父親臉色一改往日的紅光,陰沉的可以滴出水。
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窗外,就一言不發(fā)的走進廚房。
“回你屋子里去,聽到?jīng)]有???”
踏入廚房前,父親神色淡然的看了我一眼,眼中的警告卻顯而易見。
“知道了?!?p> 我一聲嘀咕一句。
砰!
門被用力關上。
平日里,父親總是嘴角含笑,心情一天比一天樂觀。
這還是頭一次看見他如此陰沉的表情。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此刻我內心的好奇終于戰(zhàn)勝了被父親訓斥的恐懼,悄悄走過去,蹲在門外。
我倒想聽聽,父母到底在里面說了什么。
里面的聲音含含糊糊,明顯被故意壓低了聲音。
但兩種不同的聲線依舊可以分辨出來。
“陸風,停手吧,我們離開這里,不要再開這家店了!”
“真的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了,我會死的……”
我聽到,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一直知道,母親很反對父親開的這家海鮮店。
可還是頭一次聽到母親如此痛苦的乞求。
“臭女人,聽我的沒有錯!”
父親暴躁開口,伴隨“砰”的一聲脆響,似乎什么東西摔在地上。
“真是愚蠢,要不是你一直執(zhí)迷不悟,陸錦言怎么可能還……”
聲音到這里突然戛然而止,我卻嚇了一跳。
好端端的,為什么突然提到了我的名字?
我還想再聽下去,門卻突然開了。
父親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
“你在這里站多久了?”
我雙腿禁不住一軟,后背更是冷汗連連。
“我……我剛過來。”
父親銳利的目光似乎要將我整個身體鑿穿,聲音清冷,“你都聽到了?”
我裝作迷茫的神色,微微搖頭,“父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夠了,陸風!”
廚房里傳來母親沙啞的聲音。
不知為何,我隱隱感覺母親似乎特別痛苦,仿佛一天之間蒼老了很多。
我眼里閃過一抹心疼,連忙開口,“母親,你沒事吧?”
父親正準備開口,母親一把推開他,沖過來抱住我,溫柔的撫摸我的腦袋,“聽話,去別的地方,我和你父親有點事情要商量?!?p> 感受到手掌心傳來的溫熱,我內心忽然安穩(wěn)下來,輕輕點頭。
父親看了我一眼,一言不發(fā)轉身離開。
我呆呆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內心還是有些疑惑。
父親說出自己的名字,后半段到底是什么。
明明和自己相關,可是我一想到父親飽含警告的眼神,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也許,是我聽錯了吧。
想到這里,我準備回自己的屋子,轉身的剎那,卻見一道黑影撲過來。
“你傻站在這里干什么呢?”
一道靚麗的身影站在我面前,微彎的眉毛像是一道月牙,似乎站在這里就是一道風景線。
“沈若初,你不嚇唬我能死??!”
我白了她一眼,不滿的撇撇嘴。
沈若初是我在村子里唯一的好朋友,也是為數(shù)不多可以相互信任的人。
“咋,我家小公主有心事啊,眉毛都擰在一起了。”
沈若初笑嘻嘻的開口,同時伸出手,把我往外拽,“走,和我說說,沒準我能替你出出主意……”
于是,我把自己剛才聽到的告訴了她。
沈若初聽后,立刻滿不在乎的揮揮手“管他呢,你父親還能害你不成?”
“不過嘛,你要是特別想知道,晚上偷偷溜進你家廚房不就知道了么?!?p> “可是,我怕我父親……”
“怕什么,不去做你永遠無法知道自己想要的?!?p> 沈若初攥緊拳頭,滿眼好奇,“到時候別忘了告訴我,我也想知道究竟什么情況,竟然能讓我父親也流連忘返?!?p> 聞言,我眼眸微低,內心已經(jīng)有了主意。
盡管自從母親昏倒后,父親就不允許我進入廚房,甚至將后面的玻璃都用木板釘住鎖死。
而我恰好知道父親將廚房的鑰匙放在了哪里。
或許,今晚我就可以知道,
里面到底有什么了。
是夜,窗外偶爾傳來幾聲鳥叫。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母親白天說的那些話。
父親開了家拔地而起的海鮮店,卻從未出去進過貨。
鮑魚,仿佛是在那間狹小的廚房里憑空產(chǎn)生。
里面究竟有什么,竟讓母親說出這樣奇怪的話。
終于,父母的房間熄了燈。
又過了一會,我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摸向廚房。
屋子里黑漆漆的,伴隨一股若有若無的海腥味。
“應該,就在這里……”
我彎下腰,將手伸向水桶底下,果然順利摸到了鑰匙。
若不是那次剛好碰到父親把鑰匙塞進下面,自己還真沒有辦法進入廚房。
我站在廚房門口,內心忽然浮現(xiàn)陣陣激動和緊張。
也許,一切秘密會在此刻揭開。
“嗯?”
當我看清門鎖的位置時,卻猛地愣住了。
門沒鎖?
我輕輕推了一下,門應聲而開。
只見廚房地上擺著五個巨大的水箱,每個里面都有一兩只鮑魚,顏色發(fā)黑,看樣子已經(jīng)死亡。
而四周的其他擺設和從前一樣,并沒有任何不同。
我眉頭一皺,對眼前的一切不免有些失望。
一切都再正常不過,并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正思索著,忽然聽到身后傳來父親的聲音。
“今天來的客人很不滿意,再這樣下去生意會受到影響?!?p> 聲音越來越近,我臉色驟變,慌忙躲到柴堆后面。
下一秒,門被推開,母親被推搡進來。
“今天的鮑魚品質很不好,我不希望明天還是如此...”
父親身體倚靠著墻壁,滿臉不耐和煩躁。
而母親則微微搖頭,聲音夾雜一絲哀求和悲痛。
“不要這樣了,我真的受不了……”
父親勃然大怒,竟然一巴掌扇在母親臉上。
啪!
我身體一顫,幾乎下意識想要過去幫母親。
可想到自己的處境,只能硬生生忍住。
父親……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太急躁了。
“賤女人,老子做事需要你來管?”
母親一個踉蹌,哪里受得住父親這一巴掌,直接栽倒在地上。
“陸風,你連我的死活也不管了嗎?!”
母親忽然凄厲慘叫,聲音充滿委屈和憤怒,“你明知道,再這樣下去,我會變成什么樣!”
“你就不怕嗎!”
父親幽幽的盯著母親,忽然詭異一笑,“別忘了,陸錦言可是你女兒……”
我整個心臟再次揪在了一起。
為什么,又提到了我?
我注意到,母親聽到我的名字后驚恐慌亂的表情。
還有父親陰沉卻又篤定的目光。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令我瞬間臉色慘白。
母親緊咬嘴唇,緩緩起身,將桌子上的菜刀對準自己.....
透過微微照射過來的月光,我看到母親慘白的臉。
沒有一絲表情,由內而外透出陣陣詭異。
母親要干什么?
我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驚慌,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
卻沒想到,碰掉了身后的物品。
砰!
父親猛地扭過頭,視線落在我身上,
緩緩露出一抹深邃的笑。
“女兒,你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