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八年冬重慶觀音巖**
沈靜姝裹緊駝色呢子大衣，指尖觸到內袋里那方染血的帕子。帕角繡著歪斜的墨竹，是林晚風最后的筆跡。那日在太行山上，晚風倒在血泊里抓住她的手：“靜姝，陳老板的死不是意外...密碼在...“話未說完就咽了氣，只有滾燙的血在雪石板上蜿蜒成暗紅的“卍“字。
軍統(tǒng)總部門口的青天白日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沈靜姝摸出銅制胸章，上面“譯電處沈靜姝“幾個字還帶著體溫。兩年前老周讓小翠把她從死人堆里救出來時，她就把曾經的“沈小姐“葬在了北京女大的梧桐樹下。
“靜姝，戴處長找你?！巴磐跣÷崎_棉簾，呼出的白霧里裹著股嗆人的花露水味。沈靜姝攏了攏燙卷的鬢發(fā)，經過走廊時瞥見布告欄上新貼的《防止異黨活動辦法》，漿糊還沒干透。
戴笠辦公室的柚木桌上擺著臺美式收音機，正放著周璇的《天涯歌女》?！奥犝f你在查南京刺殺案？“戴笠背對著她擦拭佩劍，劍身映出窗外灰蒙蒙的嘉陵江，“陳景明同志是為黨國犧牲的英雄，你這樣翻舊賬...“
突然收音機發(fā)出刺耳的蜂鳴，沈靜姝瞳孔驟縮——這是日本特高課常用的干擾頻率。戴笠轉身的剎那，她瞥見劍柄上隱約有個“卍“字符，和林晚風血跡的形狀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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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白象街88號**
老周留下的密碼本浸在米湯里，顯出娟秀的盲文。沈靜姝的指尖在凸點上顫抖：陳景明遇害當晚，本該在中央飯店執(zhí)勤的警衛(wèi)全部換成了生面孔；現場找到的彈殼刻著“昭15“字樣，是日本昭和十五年生產的最新式南部式手槍子彈。
窗外炸響驚雷，沈靜姝突然想起上個月破譯的密電：“夜梟已筑巢，待春風。“當時她以為“春風“指代日軍空襲，此刻冷汗卻順著脊梁滑落——陳景明，字和風。
閣樓地板吱呀作響，沈靜姝迅速將密碼本塞進旗袍夾層。軍統(tǒng)行動科的人舉著電筒破門而入時，她正對著梳妝鏡涂抹丹蔻，鏡面倒映出床頭《紅樓夢》里夾著的銅鑰匙——那是李克農上周在周公館交給她的，上面刻著鐮刀錘子的暗紋。
“沈小姐，跟我們走一趟吧?！皫ь^的特務靴子上沾著嘉陵江邊的紅泥，“戴局長說譯電處容不下吃里扒外的...“
話音未落，江對岸突然響起空襲警報。沈靜姝趁亂打翻煤油燈，在沖天火光中縱身躍出后窗。懷里的密碼本貼著心跳，她知道該去上清寺哪家鐘表行找那只鎏金懷表——表盤背面用微雕技術刻著進入紅巖村的路線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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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九年春延安楊家?guī)X**
李克農摩挲著沈靜姝帶來的密碼本，窯洞里的油燈將他的影子投在世界地圖上。“你說的'夜梟'我們已經盯了半年，“他指著重慶方向，“軍統(tǒng)二處那個姓戴的，每個月都要往上海匯一筆特別經費?！?p> 沈靜姝展開陳景明的遺物：一支派克鋼筆。旋開筆帽，鏡面處理的金屬內壁顯出一串數字，正是她當年在中央大學數學系教過的斐波那契數列?！霸瓉硭缇?..“沈靜姝的眼淚砸在密碼本上，暈開1937年12月13日的記錄——那天陳景明用身體擋住射向她的子彈時，在她手心畫了個∞符號。
窯洞外傳來《黃河大合唱》的排練聲，沈靜姝將青天白日胸章埋進延河岸邊的黃土。對岸寶塔山的輪廓在晨曦中漸次清晰，她摸出貼身珍藏的銅鑰匙，齒痕恰好能拼出“CCP“三個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