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了解愛情。
陳寂最近心思重,夜長夢多。
她總覺得自己又回到了二十三歲的時候。
少女畫著不精致的妝容,卻因為散發(fā)青春靚麗的氣息,酒窩淺淺,而明媚似火。
翁意是土生土長的杭城人,就住在那個運河邊的古巷里,她很溫柔,此刻收拾好東西,“陳老師,你要不要這么拼?還住在學生家里嗎?”
“不了,我搬出來和我朋友合租了,謝謝關心!”陳寂還要趕手工,這會兒不趕完,就真的明天挨批了。
命運交集,沒有誰能預料,因為這個舉動,會改變她的人生。
天氣預報說今夜有雷陣雨。
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陳寂遇到了那個會為她撐傘而來的成熟男人。
“陳寂!很晚了,下挺大雨的,要一起走嗎?我今天開車了?!?p> 二十三歲的陳寂為了自己的夢想,一年里打了多份工作。
“三水!你先回去吧!雨大,而且不順路!回去晚了,你爸媽得擔心了?!背瘲钊姆较驌]了揮手,她得趕緊跑回出租屋,路上的士都很難打到,杭城的雨季在盛夏將來時就已經(jīng)格外的夸張。
一步一個水坑,發(fā)黃的白色帆布鞋,還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她可是攢了很久才攢到的,可惜了。心里這么默念著,更是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為了方便在工作室和校區(qū)兩頭跑,特意租住在了市區(qū)中心地帶,合租的室友正是季慨因。
陳寂不明白像季慨因這樣的家世背景,沒必要沒苦硬吃。
后來她明白了,有錢人圖的就是體驗,而窮人要的才是經(jīng)歷。
電動車疾馳,趕著回家的人不顧那么多。濺起來了不少的水花,打濕了自己的牛仔長褲,彼時她還是青澀的齊劉海,終于在進小區(qū)的時候清晰見到了自己住的那棟樓,就和餓到極致要吃飯一樣,不管不顧,卯足勁就是干!
滴!身后尖銳的喇叭聲響起,嚇的陳寂沒拿穩(wěn)傘,傘頂打到了被雨水壓彎枝角的香樟樹葉,水簾洞一樣,嘩的落滿身,從上而下,從頭到腳。
落湯雞,這輩子沒這么無語過。
抬眼,就看到來人撐著一把價值十幾萬的傘,從那輛賓利車上下來,“對不起,姑娘,萬分抱歉!”
而后頭頂就被那柄黑色的雨傘遮住全部,陳寂知道眼前的男人長得并不帥,卻是很紳士,很有——品味。
雨未停,陳寂第一次鼓起勇氣,少女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先生,您好,我是陳寂?!?p> 鄭玄明輕挑眉,而后淺笑,“我認識你,Katherine的同學。”
你可以叫我廣白。
回憶總是美好的,可命運卻是捉弄人的。
和鄭玄明在一起的兩年,讓陳寂人生的高度又上了一個臺階,不得不承認,因為鄭玄明,她才可以有今天的閱歷。
“你為什么今天才告訴我?”女孩子香肩半露,高定的禮服襯得她越發(fā)楚楚動人。
雙肩被人固定著,肌膚泛紅。
“黎黎,我以為我們的關系已經(jīng)不會再受任何人的影響了,我也的確在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你?!?p> “請你不要這么叫我!我覺得很惡心!你和Katherine都在瞞著我,你們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這不是Katherine的問題,是我拜托她瞞著你,對不起,黎黎,對不起……我離異還有一個孩子確實是我錯了,沒有對你坦白,可是,你不是第三者,我們認識的時候,我和她已經(jīng)離婚了……”
“所以,我只是你的替補隊員是嗎?鄭廣白!我也只是你心里白月光的替代品是嗎?!虛情假意,都是虛情假意!鄭廣白!我陪了你兩年!我在意的是你從未把我當回事兒,是我從來不是你的第一選擇!你只圖你自己開心,從不會過問我一句:你喜不喜歡?呵呵……是!因為你,我才有如今的高度和手段,我謝謝你還來不及,又怎么會記恨你呢?所以,就這樣吧,我們彼此冷靜一下?!?p> “好,我正好要去國外談生意,這段時間彼此冷靜冷靜?!?p> 陳寂不想歇斯底里的處理這件事情。
而后在分分合合之中,陳寂也明白了鄭玄明說的那句:你會愛人嗎?
是多么痛心的一件事情。
一個未知生命的凋零。
初戀的浪漫,至死不渝。
和鄭玄明分開后的那一年,陳寂讀研自己申請了助學金,去了D國。
自此,她和鄭玄明徹底斷了聯(lián)系。
手機鬧鐘適時響起。
6點整。
拿起說好了給人家的絕版簽名,小心的揣在包里,推開門,就看到段南星的商用車停在家門口。
“欸?怎么?”陳寂疑惑不解,她們的關系還不至于這么接近吧?
段南星打了個哈欠,不經(jīng)意的解釋,“寂姐,別誤會,是安總安排的,說你住的遠不方便?!?p> 安總?陳寂知道她,宗問的經(jīng)紀人。
就聽著段南星嘀咕,“奇了怪了,你一個剛入職的,怎么有這么大的本事,安總都能記得你?!?p> 陳寂不語,只是看著窗外。
全程高速,今天是換了另外一個片場。
多年以后,這個絕版簽名真是妙不可言。
等待的過程,是很漫長的。
“你干什么!”
片場一片嘩然,一群人圍了過去。
只看見段南星渾身濕透。
這是戲里一場女二反擊女一,反被女一潑水的戲碼。
陳寂不語,這又是什么雌競場面。
這部古裝宮廷劇的一番女主角,是去年因為一部電影而火起來的新人,資源好到無敵的——桑寄。
桑寄真的是楚楚動人,段南星在她旁邊竟然顯得和潑婦一般。
“杜導,你們先休息,我?guī)闲鞘帐耙幌?,找找感覺可以嗎?”陳寂在導演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而后徑直拽走了段南星。
“你在發(fā)什么瘋?”一字一句,在滯塞的車廂內(nèi)顯得特別清晰,眼神深邃,“段南星,你理智點,你告訴我,你有什么立場提出質疑?”
“我就是不服氣!她就是故意的!”段南星的聲音帶著哭腔,就是一副小媳婦的樣子。
“不服氣是吧,那我打電話給安總,說我們違約,不拍了。我這個新來的也確實伺候不了你,給你換個助理。”作勢便要拿手機,“畢竟自己開心最重要?!?p> 看到陳寂如此理智,段南星嚇的馬上制止,安總什么脾氣不說,這違約金可是她現(xiàn)在這個小藝人不能承擔的,“寂姐,等等!別說了,是我的問題,我沖動了,情緒化了~”說到后面越說越小聲……
“所以?”陳寂本就個子比她略高一些,微低頭,淺笑,“咬牙也要把這口氣吞下去,只有吞下去了,你將來才可以反擊,明白了嗎?”
段南星點頭,補了妝,大步往前走去。
也許,安總如此安排也是來考核我的。
畢竟開口就挑藝人,她是第一個。
那天陽光正好。
面對自己的有四個人。
“宗問?你口氣不小!”
“知道他是誰嗎?”
“你憑什么去贏得這個位置?”
“憑我,絕不會對他產(chǎn)生工作以外的其他感情。只要宗老師說我不合格,那我就將之前入職所得到的收入,以十倍的價格,按違約金賠付給公司?!?p> 不差錢。
“冒昧的問一句,為什么一定要是他?”
“因為,我只替優(yōu)秀的人做事?!?p> 確實,陳寂的簡歷足夠優(yōu)秀,自身條件也很優(yōu)越。
“你不考慮簽我們公司轉型做藝人嗎?”
“謝謝,我演不了戲,也不喜歡?!?p> 隱匿在角落的男人終究是忍不住發(fā)問,“最后問一句,為什么要做這份,對于你來說,并不體面的工作?按陳小姐的資質,豪門闊太更適合你?!?p> “那你們,又為什么做這份工作?”
陳寂又重回了那個商業(yè)精英的傲氣,頷首,帥氣的推門離開。
“喂?宗美人,你攤上事兒了。”
男人細長的手敲擊著桌面的簡歷,清晰的看見女人精致的面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和剛才盛氣凌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電話那頭,許久才聽到一句低沉的,“不是有你嗎?”
二十五歲之前,愛死愛活的;二十五歲之后,生命里只有自己。
我欲引風再留住幾步,怎舍寒風吹動我苦楚?
“黎黎,最近有去醫(yī)院檢查嗎?”季慨因剛從國外度假回來,“那破沙漠信號實在太差了!”邊收拾行李,邊把手機開免提,“你什么時候有空來我這兒玩玩?”
陳寂迎著風,巷道里正好有一個長椅,懶懶單位坐下,“最近比較忙,有時間會去看你?!?p> “嗯,你這病可拖不得。對了,我要訂婚了,到時候你可得過來。”
季慨因和任無謂因相親結緣。
這種必然是門當戶對。
“只知道你有男朋友,沒想到要訂婚了?!标惣庞芍缘墓?,雖然當年兩人因為鄭玄明的事情,不愉快接近冷戰(zhàn)兩年,可回想曾經(jīng)風雨并肩的時候,似乎那些破爛事兒也早就釋懷。
季慨因先認識的鄭玄明。
可鄭玄明卻愛上了陳寂。
三個人的感情終究會出問題。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此時此刻,她希望季慨因能永遠幸福。
沒有誰渡不過的河,如果有,那就渡兩回。
陳寂因為接二連三的變故,逐漸喪失了對生活的探索欲望。這股子勁兒,不知多久能調(diào)整回來。
眼下,剛接到安總的電話,她就有些力不從心。
“這次給丫頭接了旅行類的綜藝,她去鍛煉你正好也去鍛煉,收拾收拾,下周一的飛機飛NW,記住看住她別讓她口無遮攔!”
所以今天周二。
要在這幾天把該錄制的工作壓縮在一起。
段南星,你做好吃苦的準備。
以前沒干這一行真不知道。干了就發(fā)現(xiàn),真不是人做的事情。光是協(xié)調(diào)時間,就讓陳寂頭大,嘴皮子上火,還要好幾個大夜的陪演員熬。
段南星目前還抱著對新生活的期望,如牛耕地般,配合給力。
陳寂瘦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這可不是好兆頭。
乃至于周五的時候,破例吃了一頓死亡夜宵,火拼到凌晨三點。
段南星的保養(yǎng)皮膚也是一點不落。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要熱些,連軸轉,整個人身上也都是汗臭味。
此刻,剛剛給段南星接了滿滿一大壺女演員生命水,像個小透明一樣的穿過長長的走廊。
今天是時尚雜志封面拍攝,需要陳寂做的事不多,所以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在摳手機。
陳寜的手機她其實一直都有隨身攜帶,只是就好像有屏障一樣的,偷窺他人隱私的負罪感總在解鎖屏幕的時候涌上來。
深吸一口氣。
窗外的海棠花正盛。
好幾條私信。
自從上回陳寂拿陳寜的手機一一回應后,就有好多人聯(lián)系,都在關心她終于回歸了,消失了三年,還以為要放棄追隨宗問的步伐了。
姐姐,有粉絲在瑞典偶遇了宗老師,你看到群里的照片了嗎?宗老師好帥好帥的!
姐姐,你能幫我問宗老師要親筆簽名嗎?
姐姐,這次回歸還要消失嗎?
…………
歡迎回來。
這四個字,這個彈窗,差點就淹沒在信息的海洋里,怎么也撈不著。
是陳寂回復信息的第二天早上,那天她忙于工作,之后三個月就沒再碰過手機。
“宗問,你還記得她嗎?”
海棠花落。
盯著信息,陳寂思來想去還是退出了界面,直接忽視這條信息,給段南星提包打傘去了。
京城的紅墻配白玉蘭,美得真的很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