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夢龍與盤龍坐在客棧樓上的房間里。
店小二的尸體已被拖了出去,是被一個衣著華貴的人,命人拖出去的。
那個衣著華貴的人看來是這家客棧的掌柜的,掌柜的只看了那個已死的店小二一眼,便不再看,眼中,也沒有掀起絲毫的波瀾,看來,他已經(jīng)對這樣的事情,見怪不怪了。
也就是那個店小二的尸體剛剛被拖出去,客棧里,便又來了一個新的小二,一樣的衣著打扮,一樣的干瘦模樣。
只不過,這個新來的店小二,眼神中卻閃動著精明的光,看來比起那個死去的店小二,更機警些,也更沉默寡言些。
至少,當李夢龍再問他話的時候,他的嘴巴,簡直如冰封的江面一樣,便是砍上一刀,也不會留下絲毫的痕跡。
現(xiàn)在,李夢龍與盤龍又陷入了無邊的憂愁之中。
楚城,進不去,若是拖得愈久,便愈難打聽到霓歡長老和魏何長老的消息,這該如何是好?
盤龍?zhí)稍诖采?,他實在很想要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可他的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他的眼皮,無論如何也合不上,他只感覺到更加的疲乏。
李夢龍在桌子旁邊坐了一會兒,看了盤龍一眼,便站起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盤龍此刻思緒翻飛,并沒有注意到李夢龍的離去。
可當李夢龍再走進來的時候,他卻不得不注意到了,他已猛地坐了起來,伸長了脖子,嗅著空氣。
“酒?有酒?”
盤龍看著李夢龍,他的一雙眼睛,更亮了。
李夢龍微笑著,故作神秘地,看著盤龍。
盤龍卻已飛身下床,一屁股坐在桌旁,道:“拿出來吧…”
李夢龍疑惑著,用一雙茫然的眼,看著盤龍,道:“拿什么?”
盤龍白了他一眼,道:“明知故問…”
李夢龍已笑嘻嘻地把兩只手自背后拿出來,他的兩只手上,果然拿著兩壇子酒,兩壇子剛剛開封的美酒。
盤龍嗅著酒香,口水簡直都要流了下來,道:“這酒,哪兒來的?”
李夢龍一指樓下,道:“樓下拿的…”
盤龍瞇著眼,狡黠地笑著,道:“沒花銀子?”
李夢龍卻猛地直起了腰,一副君子的模樣,道:“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李夢龍豈是那種拿人酒,不給人銀子的人?”
盤龍表情認真,認真地聽著李夢龍說話,也不說話,只是微笑。
李夢龍見狀,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道:“老子喝他的酒,就是抬舉他了,還要給他銀子?”
盤龍哈哈大笑,伸手奪過一個酒壇,舉起來,看著李夢龍,道:“干!”
……
……
麻衣少年此刻正站在房門外,站在客棧二樓的長廊里,正在欣賞著月色。
今晚的月色的確很美,可他的心情看來卻并不好。
因為,李夢龍與盤龍的大笑聲,已經(jīng)傳到了長廊里,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本就是為尋個清凈,可他隔壁的這兩位,卻偏不讓他尋個清凈。
不僅如此,李夢龍與盤龍的對話,也已一字不落地進入到他的耳朵里。
麻衣少年在心里,暗暗地鄙夷了他們一下,輕聲道:“還偷人家酒喝…”
說罷,他已沒有了心情繼續(xù)賞月,他看了遠方籠罩在黑暗中,連綿起伏的群山一眼,默默地舉起了手中的酒壺,默默地走回了房間……
“嗯,這客棧的酒還真是不錯,一會兒,我還要去一樓,再去拿一壺上來…”
風中,傳來他喃喃自語的低吟……
……
……
月已正中。
酒已喝到酣處。
李夢龍與盤龍已喝干了第五壇酒。
現(xiàn)在,盤龍終于已有些睡意了。
可就在盤龍剛剛要睡著的時候,忽然,一陣猛烈的響動,又將半睡半醒之中的他,猛然驚醒。
他打了個激靈,卻見,房門開著,李夢龍,早已不見了蹤影。
盤龍慌忙站起身,一閃身,他的人,也已竄出了房間。
響聲是來自隔壁房間的,當盤龍來到二樓長廊上的時候,卻被一個人猛地拽住衣袖,蹲在了地上。
李夢龍正蹲在隔壁房間的房門外,把耳朵附在門上,神情專注地聽著。
盤龍小聲道:“怎么了?”
李夢龍輕聲道:“有打斗聲…”
過了一會兒,李夢龍突然抬起了腦袋,滿臉疑惑地看著盤龍,道:“打斗聲消失了…”
盤龍皺著眉頭,道:“如何是好?”
李夢龍對他比了一個手勢,盤龍會意。
兩人輕聲數(shù)道:“一…二…三…”
當他們同時數(shù)到“三”的時候,兩個人已騰空躍起,撞開房門,一個翻身,便已滾入了屋子里。
當他們進入房間的那一剎那,他們的劍,便已拿在手里。
李夢龍一雙鷹隼般的眼,冰冷地環(huán)視著四周。
“?。 ?p> 是一個人的尖叫聲,是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當李夢龍聽到這聲尖叫的時候,他的劍,差點沒被嚇得掉在地上,盤龍也不例外。
兩個人呆立原地,看著那張床,床上,是一個女人,還有一個男人。
當是時,四個人,八只眼睛,互相瞧著,場面一度陷入十分的尷尬……
還是李夢龍先反應了過來,忙收起劍,彎下腰,遮住雙眼,訕笑道:“抱歉,抱歉,你們繼續(xù),你們繼續(xù)…”
說罷,他還輕輕地拉了盤龍一下,兩個人,便如兩個已老得駝背了的老頭子一樣,彎著腰,臉紅得像是涂上了女人梳妝臺上最紅的胭脂,一步一步地,慢慢地,退了出去。
“站住!”
當他們的腳已將要邁出房門的時候,一道清冷威嚴的聲音,猛然叫住了他們。
“閣下壞了我的好事,就想這樣一走了之嗎?”
李夢龍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殺機,緩緩地直起了腰,手握在劍柄上,道:“閣下,想怎樣?”
……
……
“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真是…哈哈哈…”
一間不大的房間,一盞不亮的油燈,七八壇已空了的酒壇,三個,已笑得趴在了地上的人。
麻衣少年已穿上了衣服,還是那件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臟兮兮的麻衣。
他喝得滿臉通紅,卻仍舊捧著酒壇不愿放下,他的笑聲愈大,李夢龍與盤龍的酒,喝得便愈快。
此刻,他已笑得將頭插在了酒壇子里,道:“你們…真是…哈哈哈…”
盤龍醉醺醺地揚起手,指著李夢龍,道:“不怨我…是夢龍兄…是夢龍兄說…房間里…有打斗聲…哈哈哈…”
盤龍的話剛說完,三個人便又笑得趴在了地上。
李夢龍的臉色也已通紅,道:“我還以為…還以為…”
麻衣少年笑道:“你還以為怎樣?”
李夢龍道:“還以為…哈哈哈…不過…說實話…那聲音…還真他娘地像…”
麻衣少年又笑了起來,道:“像…像嗎?”
李夢龍道:“像!像!真他娘地像…”
三個人趴在了地上,只不過,這一次,卻不是笑得趴在了地上,而是醉得趴在了地上,再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