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梓被這么一問,面上也是一瞬間出現(xiàn)了些許茫然來。
能怎么辦呢?
不過這樣的狀態(tài)也不過只是持續(xù)了一瞬間,很快她便是又恢復(fù)成方才那般,儀態(tài)端莊從容鎮(zhèn)定的謝家大小姐的模樣,眼底更是有了神采:“也不必太過害怕,這事兒說不定就是個騙局。退一萬步說,縱然這件事情是真的,可是仔細(xì)想想,那又如何?”她在謝家這么多年了,外頭的人都知道謝家的大小姐是謝青梓,突然冒出來一個阮蕊……
謝青梓這般說著想著,便是又生出一股罪惡感來,當(dāng)下便是低頭不言了。
竹露看著謝青梓面色不好,當(dāng)即也不再多說這個事情,只寬慰道:“主子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等到老夫人回來,必會為主子做主。”
提起老夫人,謝青梓便是心頭又添上了幾分委屈。自幼她是在老夫人秦氏膝下長大的,大太太陳氏是在她四五歲時候才回來的,那時候老夫人讓她去親近大太太,也是花了好幾年功夫,后頭她長大些又懂事些了。母女兩人才算是慢慢親近起來,只是到底還是不如對老夫人那般。
不過大太太陳氏卻也是始終對她疼愛的,雖說有時候她也能敏感的覺察到到底和其他母女不同,而這份疼愛更比不上對她弟弟謝栩。但是畢竟也是十幾年的母女情分了。然而今日大太太這般的態(tài)度和作為,卻是叫她陡然明白了她在大太太心中的地位。
謝青梓垂著眸子盯著自己腰上的小魚香囊,有些戚戚然的想:祖母歸家還有數(shù)十日,真的能等到那時候嗎?想想母親的態(tài)度……還有阮蕊……
原本她就對阮蕊沒什么感覺,如今阮蕊再露出這般的心思和態(tài)度……她對阮蕊就更不喜了。而且她清楚,阮蕊應(yīng)該是不大愿意讓她繼續(xù)留在謝家的。一日兩日,或許阮蕊不會影響什么,可是日子久了呢?
謝青梓心底忽然就有點(diǎn)兒慌起來了。
正心煩意亂著,好不容易到了晚間用膳的時候,二太太古氏卻是忽然過來了。
謝青梓登時就皺了眉頭:“這個時候,二嬸過來是要做什么?”這樣大的雨就不說了,還這樣的晚。不過她心里卻也是清楚,未必是什么好事兒,只怕……和白日里的事兒有關(guān)。
心頭涌上來一股煩躁,謝青梓壓下情緒眉眼淡然的起身迎了出去:“二嬸怎么冒著這么大的雨過來了?就算有什么吩咐,也該叫我過去才是。”
二太太古氏比大太太年輕多了,一雙眼睛很是靈活,只是有時候靈活過了,就讓人無端端覺得有些不喜。不過古氏很擅長討老夫人的歡心,所以在謝家地位一直比起大太太也不差什么。
二太太笑盈盈的拉住謝青梓,先是夸了一句:“青梓你這裙子倒是好看,花樣子卻是極好,回頭給我也描一張,我給你二妹妹做條裙子?!?p> 謝家二小姐謝青桐是二太太所出,比起她小了兩歲多,不過容貌也是極好,性情也好,一向和她的關(guān)系也是不錯。所以當(dāng)即謝青梓便是答應(yīng)了,又笑:“一模一樣怕二妹妹不喜,我便是略改改,花樣改成二妹妹喜歡的?!?p> 二太太便是笑容更深:“還是你想得周到,二嬸便是多謝你了?!鳖D了頓,這才又狀似無意的問起來:“對了,聽說今日咱們府上來了客人?大嫂將客人安排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卻不知和咱們家是什么樣的親戚關(guān)系?竟是這樣的親近?!?p> 謝青梓早就料到了二太太過來必然是因?yàn)槿钊?,此時被二太太這么一問,倒是也沒露出什么神色來,只是笑笑:“許是母親那邊的親戚,我也沒見過。母親留在自己院子里,想必是為了多說說話罷?!?p> “那青梓你怎么不陪著,倒是先回來了?這可不好?!倍睦锟闲??眼睛一轉(zhuǎn)便是又笑盈盈的問出了這么一句話。只看那神色,就知道她必是等著看好戲呢。
謝青梓深恨二太太這般作為,可是作為晚輩又哪里能怎么樣?當(dāng)下也只得耐著性子道:“母親許是怕下雨我回來不方便,便是就讓我先回來了。而且我也不熟悉,坐在一旁只聽著也怪沒意思的?!?p> 二太太見謝青梓半點(diǎn)也不肯露,心頭越發(fā)狐疑奇怪,便是越發(fā)的不肯就這么算了,當(dāng)即笑著追問:“可我聽說是個年輕的小姑娘,你們年歲相近,怎會沒意思?”
“這個我卻也是不知母親的用意。二嬸不如去問問母親吧?!敝x青梓只是笑盈盈的這么回了一句,而后又起身道:“我這里還有些蜜露,上次二妹妹說吃著好,此番便是一并給二妹妹帶過去吧。這樣大的雨,我就不跑一趟了。只勞累二嬸了?!?p> 謝青梓起身去找蜜露,也是故意避開了二太太,不愿意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二太太倒是也不好做得太過,當(dāng)下只能是隱蔽的一撇嘴,料定里頭有什么貓膩,不然大太太何必瞞得那么緊?也不叫人來拜見她們這些長輩?此時謝青梓又是這般一個態(tài)度……她得好好琢磨,想想怎么才能打探清楚……
送走了二太太,謝青梓只覺得頭疼。想了想又垂眸道:“這件事情,竹露你去一趟主院,跟大太太稟告一番。讓大太太留心些。“
縱然是一家人,可是這樣的丑聞……還是不要聲張得好。不然將來大太太必又是覺得抬不起頭來了,二太太萬一再拿這個作筏子鬧出什么事端,更是難以收場。
竹露嘆了一聲,冒雨前去了。只是心疼自家主子。
謝青梓揉了揉太陽穴,又覺得身上冷得厲害,便是干脆早早的躺下了。只是縱然這般躺著,卻也是一時半會兒睡不著,翻來覆去的人也迷迷糊糊,后半夜竟是發(fā)起熱來。
幾個丫頭婆子嚇得不輕,忙連夜去稟告主院那邊的大太太,請大太太派人去叫大夫來。
大太太陳氏聽見了這個消息,翻身坐起來,倒是沉默了好半晌。良久被丫頭催促了一聲:“太太?”
大太太這才回過神來,面上神色復(fù)雜的道:“你找出牌子,叫人去請大夫吧。另外,命人好好照料著,有什么情況再來回我。”卻是到底沒提出要去看一看。若換成以往,就算雨再大,總歸也是要去看一眼的。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不是?可是現(xiàn)在……
大太太這般作法,倒是讓好些人都是心頭納悶。不過做下人的哪里敢多問多說?也都只按在心底,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蕊知道這個事兒的時候,卻已是第二日一大早了??粗筇鄣椎那嗪?,她心底忽就有些不是滋味起來。垂眸想了一想,她便是淺淺一笑:“大太太若是擔(dān)心,我愿陪著大太太您去看一看?!?p> 大太太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阮蕊,只是最后終歸還是搖搖頭:“還是罷了?!?p> 阮蕊卻是不肯這般善罷甘休:“不然,我替您去跑一趟?”
阮蕊提出這話,倒是讓大太太吃驚了一下,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一眼阮蕊。
阮蕊被大太太這樣一看,登時露出幾分委屈之色來:“大太太竟是不信我的動機(jī),懷疑我是別有用心么?”這般說著,阮蕊的神色便是越發(fā)的委屈起來,最后幾乎是泫然欲泣:“我也不過是見大太太您擔(dān)憂,所以想著去看看罷了。若不是這般,我才不愿意去——”
最后一個字,竟是顫抖的帶上了幾分哭腔。
看著阮蕊眼底一閃而逝的水光霧氣,大太太到底是心頭一軟。尤其是看著那張很難生出生疏感的臉,她更是不由得軟了聲音道歉:“我又何曾懷疑你?你這孩子,倒是多心敏感。不過是想著你如今倒是也不好過去,畢竟昨日鬧得那般不痛快?!?p> 關(guān)鍵是,大太太心里明白,阮蕊這一去,倒是有點(diǎn)不好對其他人說:府里都是伸長了脖子看著她院子里的動靜呢。
及至此時,大太太其實(shí)倒是有些后悔的。就算謝青梓不是自己親生女兒,也不該這樣鬧的。傳出去不好聽,也叫其他幾房看了笑話。一個姑娘,養(yǎng)著又如何?又不是兒子,隨便一副妝奩也就打發(fā)了。只當(dāng)是認(rèn)了個義女。
大太太當(dāng)了謝家這么多年的當(dāng)家主母,自然也不是真傻的。昨日不過是叫憤怒沖昏了頭腦罷了。此時想了一夜,人也清醒了過來,加上這么多年畢竟也疼了謝青梓一場,自然也就想通透了。
只是后悔也無用,事情畢竟也已是發(fā)生了,所以大太太便是再不愿出紕漏。
阮蕊垂下頭去,目光微微一閃,語氣卻是感激:“原來大太太竟是這樣想的。卻是我小心眼了,我只是在意……“
在意什么阮蕊沒說完,可是大太太卻是了然的拍了拍阮蕊的手背:“我明白,我明白?!?p> 阮蕊抬頭羞澀一笑,眼眶兒一圈都是有些微微泛紅??粗f不出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