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此時聽見謝青梓這一聲“母親”,同樣也是略微有些復(fù)雜,不過很快卻也是微微一笑:“你身子不舒服,便是好好養(yǎng)著吧?!?p> 說完這話,大太太便是慌慌張張的走了,倒像是后頭有什么在追她一般,渾身都是透著一股子不自在。
不過卻也是到底松了一口氣。
阮蕊落在后頭,冷冷的看著謝青梓,然后嗤笑了一聲,如同薔薇花瓣一般的嘴唇微微張開,說了一句話。沒有聲音,只有口型。
謝青梓連猜帶蒙,這才可看出是“鳩占鵲巢”這四個字。登時便是使勁兒的抿了抿唇角,心里如同被狠狠蟄了一下般的不舒服。她深恨這四個字。甚至恨不得堵住阮蕊的嘴。
阮蕊看著謝青梓這般難受的樣子,微微笑了,眉眼彎彎看得出來很是高興。語氣甚至聽起來都是和善的:“那我便是改日再來看你了?!?p> 謝青梓自是恨不得阮蕊從此都不要再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不過眼下……卻是只揚了揚唇角:“勞你有心了,我隨時恭候。”
阮蕊翹起的唇角便是微微的耷拉下來幾分,面上顏色也是陰暗起來。冷冷的看了謝青梓一眼,阮蕊轉(zhuǎn)身去追大太太了。
阮蕊一走,謝青梓面上的笑容也是瞬間沉了下來。更是不由得咬住了淺粉色如同春日桃花一般的唇瓣兒,頗有些不痛快:“這人……”忒討厭了。
就算撇開別的不說,她對阮蕊這個人還是喜歡不起來。阮蕊對她不喜歡她能理解,畢竟鳩占鵲巢這個詞,倒也不算用錯了??墒侨钊镞@般當(dāng)著大太太一套,背著大太太一套的作法,她卻著實反感。
“主子也不必理會她?!敝衤缎念^也是不喜阮蕊,皺著眉頭勸說謝青梓:“主子和她計較,沒得墮了身份?!?p>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謝青梓倒是苦笑一聲:“指不定以后是怎么樣呢。倒是你們……跟著我卻也是委屈了。”只要阮蕊一旦確定是謝家真正的嫡長孫女,那么日后她這個日子自是好過不到哪里去的。到時候跟在她身邊的人,自然也是只能跟著地位往下掉。
“卻也不知祖母回來,會如何處置此事兒,又會如何安排……”謝青梓微微有些擔(dān)憂,秀氣的眉都是擰成了一團了。
竹露倒是不怎么擔(dān)憂,反而笑道:“看著這個情景,大太太也是想著主子您的,更別說老夫人了。老夫人素來最疼主子您,自是不會有任何的改變?!?p> “但愿如此罷。”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玲瓏白玉香薰球,謝青梓一面在手中心不在焉的把玩,一面她又如此的說道。只有她自己心頭才明白,她心里一直都隱隱的是有些擔(dān)心的。
謝青梓的病不過是小病癥罷了,自也是不打緊的。按時服用藥,自然也是好得飛快。不出三日,倒是也就痊愈了。只是叫人奇怪的是,其他幾房雖然后頭也都叫人送了東西過來,可也是沒有人親自過來看一眼的。
這和以往的情況完全是不同的。
謝青梓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心頭對此事兒卻是多少有些在意。不過旁人不來,她也沒有上趕著的道理,于是越發(fā)的閉門不出了。
然這日二太太古氏帶著謝青桐卻是過來了。
謝青桐一貫和謝青梓要好,畢竟她們年歲相近,從小就在一處玩兒。謝青桐一進來,就悄悄兒的給謝青梓遞了個眼色。
謝青梓得了這個暗示,登時知道二太太古氏今日過來只怕是沒什么好事兒,當(dāng)下心中便是一凜。不過面上卻是絲毫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是笑著迎了二太太進來:“二嬸快快坐?!?p> 二太太古氏面上帶著幾分憐憫的看看了一眼謝青梓,然后就那么輕嘆了一聲:“你這丫頭,卻也是命苦。”
謝青梓被二太太看看得渾身都是不自在,不由得搓了搓手臂:“二嬸好好的怎么這樣說?”
“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你難不成還不知道?那個阮蕊,難道還真什么遠房親戚不成?”二太太笑得古里古怪的,全然是一副洞察了一切的架勢。
謝青梓心里“咯噔”了一聲,登時就明白,只怕二太太還真的就知道了。
不過即便是如此,她也是只挑了挑眉,疑惑道:“母親說是遠房親戚,難道竟然不是?”
二太太看著謝青梓這般,便是知道從這里是套不出什么話了,當(dāng)即便是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只嗔怪的看了一眼謝青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瞞著不跟我說。不管如何我總歸是站在你這邊的?!?p> 說完這話,二太太便是借口還有些事兒,只留下謝青桐便是匆匆離去了。
二太太一走,謝青桐便是歉然的沖著謝青梓笑了一笑,有些不大自在的解釋:“大姐你也別介意,你知道我母親素來都是這樣——”
謝青梓自然知道,當(dāng)下了然的點點頭,笑道:“我自然也知道。二嬸不過是好奇,并無惡意。我不會往心里頭去的?!敝x家上下都知道,二太太最這些事情最感興趣,也是最喜歡看熱鬧的。不過要說有多壞,卻也不至于。
當(dāng)然要說有多好,那就更不至于了。
二太太打探這些,當(dāng)然也委屈全是因為好奇,更多的可能也還是因為她們幾個妯娌之間別苗頭罷了。
謝青梓看了一眼謝青桐,隨后又笑:“你倒是比我還緊張,一個勁兒的給我使眼色。”
謝青桐低頭將繡了燕子春柳的帕子揉成一團,輕嘆了一聲,面上露出了猶豫之色來——不過最終還是抬起頭來輕聲問道:“我們聽說,阮蕊是大伯母當(dāng)初遺落在外的女兒,這事兒是真的嗎?”
謝青桐面上都是忐忑不安,還透著一股濃濃的的擔(dān)憂。
謝青桐在擔(dān)憂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謝青梓濃密如蝶翅的睫輕輕的撲閃了一下,將眼底的情緒都遮去了。從謝青桐那兒看過來,只能看見她眼中一抹淺淺的黑色,像是上等墨晶打磨出來的,剔透幽黑,卻又只讓人覺得清澈。
謝青梓就這么垂著眸子,輕聲與謝青桐道:“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長得的確是很像不是嗎?”說完這話,她便是苦笑了一下,而后輕嘆了一聲,無意識的揉著帕子,將上面繡的一枝迎春花都要揉碎了一般。
看著謝青梓這般,謝青桐自也是有些難受,伸手輕輕的拍了拍謝青梓的肩膀,她低聲勸道:“你也不必太過擔(dān)憂,這事兒也未必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祖母那般疼你,必是不會委屈了你的?!?p> 謝青梓勉強一笑,忽然又想起另外一個重點來:“這事兒你們是從哪里聽來的?”按理說,事情還沒水落石出,大太太陳氏自是不可能到處說的。那么這事兒怎么就傳出去了?
“是大伯母院子里傳出來的?!敝x青桐也是陡然反應(yīng)過來,頓時皺起眉頭來:“大伯母怎么這般糊涂了?萬一不過是一場笑話……”
“不一定是我母親?!敝x青梓抿了抿唇,然后如此說了一句。與此同時,阮蕊的笑容卻是在她眼前一晃而過。
謝青桐倒是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時之間也不太明白謝青梓的話,還只當(dāng)是底下丫頭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所以這才鬧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最后她又低聲提醒了一句:“祖母叫人帶話回來,說是要再住幾日,只怕一時半會兒的還不會回來。若真是……你別和他們鬧騰,只等到祖母回來給你做主便是?!?p> 謝青梓一愣,眉頭都是擰了起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我怎的半點也不知?”
“昨日傍晚回來的消息?!敝x青桐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謝青梓:“還命人送了幾盒素點心回來。其中還有你最喜歡的櫻桃餡餅,指名給你的,你也沒收到?”
那些點心都是給家里小輩的,不管孫子還是孫女都有。而櫻桃餡兒的是謝青梓喜歡的,所以就被送到了大房這邊……
可是現(xiàn)在謝青梓卻是什么都沒收到,這……
謝青桐目光有些古怪,不過很快斂去了。謝青梓知道這是謝青桐怕自己看出什么來心頭不痛快,所以才這般。當(dāng)下心頭微微一暖,不由得挽住了謝青桐微微一笑:“不過是一盒點心罷了,有什么打緊的?”
至于點心到底到了誰的手里,她心里也有猜測,不過卻也是會弄明白的。
只是眼下她最擔(dān)心的,還是祖母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的問題。這件事情,卻是不好拖太久了。這么拖著,她心頭也是著急上火的,總覺得不安心。不管結(jié)果是什么,她也是想要個結(jié)果。
是也好,不是也好,有了確切的結(jié)果,她心頭也算是塵埃落定了不是?
“下了一場雨,石榴花都被打落了不少,咱們回頭去掃些花瓣做胭脂罷?”謝青桐到底也是不愿意看著謝青梓這般憂心忡忡的模樣,便是如此提議了一句。又道:“你成日里窩在屋里也不是個事兒。倒是也叫人不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