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同室操戈

　　“拂云，快點啦！你一個大男人怎么比女人還磨蹭？！”長歡牽著馬站在房門口，沖著里面大喊道。

　　“出來了?！狈块T被推開，拂云一臉郁悶的站在門口。

　　“哈哈哈……”長歡本想忍著的，憋了半晌終究還是笑起來，趴在馬脖子上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不許笑。”拂云瞪著眼睛走下來，從憋著笑的馬童手中接過韁繩，冷哼一聲，以一個帥氣的姿勢翻身上馬。

　　“哎，小宣，快去拿兩朵大紅花來，給你們少爺綁上，這馬脖子上也綁一朵?！遍L歡笑得腮幫子疼，都沒法爬上馬背了。幾個仆從聽了這話笑意再也憋不住了，院子里的鳥兒都被笑聲驚走了。

　　“哎呦，小公主，我受不了了，肚子疼?！毙〔栉嬷亲佣紫聛恚礃幼铀坪跸朐诘厣洗驇讉€滾。

　　“唉，這府上，真是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我這個老爺，還真是一點威嚴都沒有啊?！狈髟瓶戳丝醋约荷砩系拇蠹t袍，嘆氣道。他也覺得大紅袍挺俗氣的，穿著的確跟個新郎官似的，不過，剛剛照鏡子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挺適合這顏色的。這些人，還真是……有那么可笑嗎？

　　“放心，”長歡終于憋住了笑意，騎上馬，拍了拍拂云的肩膀，“你外甥是不會嫌棄你的，小孩子就喜歡這種亮亮的顏色，待會兒小外甥肯定得纏著你不愿意放手。再說了，今天你外甥滿月酒，你穿得喜慶點兒不顯得你高興嗎？嗯，比你自個兒成親的時候還高興。”

　　“那你怎么不穿喜慶點兒？你這是對我外甥有什么意見嗎？”拂云看了看她身上的藍紋米白色錦緞，沒好氣的說道。

　　“噯，你外甥也是我侄子，我當然也高興啊。不過，我長得可愛呀，不管穿什么小侄子都會喜歡的?！遍L歡笑道，“呵呵，別這么不服氣嘛，有本事，下次賽馬贏了我，我在小侄子滿周歲的時候也穿大紅袍赴宴，就是在頭上別朵大紅花都行?！?p>　　拂云打馬出門，幽幽的說：“有本事，咱下次比點兒別的。”

　　“哦？”長歡拉著韁繩跟上去，“那你想比點兒什么？琴棋書畫？還是刀劍拳法？”

　　“唉，”拂云喪氣，仔細想想，他好像還真沒什么比長歡強的，“你說我是不是挺窩囊的??？”

　　“你還是有一樣比我強的?！遍L歡見拂云回頭期待的看著自己，十分認真的說道，“臉皮比我厚。唉，你這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的精神，我還真是挺佩服的。真的。”

　　“這路邊有繩子嗎？”拂云看向路邊的一顆歪脖子樹嘆息著。

　　兩個人騎著馬到明城宮南門，下馬，走進這座大陸最尊貴的宮殿。早就在宮門等候多時的侍從在前面給他們引路。

　　“公主，云大人，晚宴要等會兒才開始，重箏將軍回來了，帝君在明風殿接見他，帝后在七雪苑準備晚宴。您二位是先去哪兒？”小侍從邊走邊問道。

　　“這樣，拂云，你去哥哥那里打個招呼，我去陪初雪，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遍L歡思索一會兒說道。

　　“好，小心點兒?！狈髟粕焓置嗣念^發(fā)。

　　長歡看著他的眼神怔了怔，那一瞬間，她似乎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內(nèi)心的掙扎，就像是一個人迫于無奈決意打碎自己最喜歡的東西。一剎那的驚訝讓她忘了躲開他的手，想要再次看清他的眼神時，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走遠了。

　　“一定是錯覺?！遍L歡搖搖頭，喃喃說道。拂云的眼神總是漫不經(jīng)心的，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即使在認真工作的時候，嚴肅的眼神里也透著溫暖。拂云的眼神，怎么可能那么復(fù)雜？

　　長歡走進七雪苑的時候，幾個侍女正在給小太子換衣服，可是小太子卻不肯配合，手腳朝天的亂蹬著，像一只翻蓋的烏龜。侍女又不敢對小太子用強，只能手足無措的在一旁求爹爹告奶奶。長歡看小太子的樣子就樂了，過去把他抱起來，伸出手指讓他抓著，“小家伙可真調(diào)皮，你娘呢？”

　　“公主金安！”一行人連忙給長歡請安，小楓抬頭看了眼在長歡懷里安分下來的小太子，說：“小公主，小姐在休息呢。小姐產(chǎn)后身體就一直不好，今兒小太子又鬧騰，可把她累壞了?！?p>　　“這么小就折騰人，真是調(diào)皮。哥哥跟初雪可都是乖孩子，這小東西是隨誰的性子呢！”長歡笑呵呵的任由小太子把她的手指抓到嘴巴里舔著。

　　“呵呵，我看他是隨小公主的性子呢。”小楓笑起來，“小公主小時候可比小太子要調(diào)皮多了。”

　　“有嗎？我小時候挺乖的吧？”長歡疑惑的抬眼，“不哭不鬧的，很聽話呀?！?p>　　“是呀，不過，您才幾個月大的時候可就能把拂云少爺折騰得哭著跑回家跟夫人告狀?！毙餮谥煨ζ饋?。

　　“誰讓他老摸我的臉來著？”長歡沒好氣的說道，想到剛剛拂云臨走時看自己的眼神，眼中的光彩又黯淡下去。

　　“小公主，您怎么了？”小楓見長歡出神，有些擔憂的問道。

　　“沒事?！遍L歡搖搖頭，看向終于將自己的手指吐出來的小太子，笑了笑，說，“小太子的衣服呢？拿過來?！?p>　　小楓將一件紅色的小棉襖遞給她，說：“小太子很喜歡您呢。”

　　給小孩子換衣服是個技術(shù)活，但是長歡卻做得很熟練，小太子也很配合她，一直拿著大眼睛滴溜溜的看著她，頂多時不時的抓抓她的頭發(fā)，然后放到嘴里……

　　“小公主，還是我來抱吧。小太子都快舔你一身的口水了?！毙饕姄Q好衣服的小太子又抓著長歡的手往嘴里送，忍不住出聲道。

　　“沒關(guān)系，小孩子嘛，拿到什么都都喜歡用嘴咬咬。”長歡用手指逗了逗小太子的下巴，“他在用味道來感知這個世界。記住了這個味道，就記住了我，也會記得我是他可以親近的人?！?p>　　“這么小的孩子，哪會記人啊?！毙髡f道，“也就小公主，居然還記得自己那么小的時候的事情?！?p>　　“會記得的?！遍L歡笑起來，小指在小太子手心輕輕撓著，逗得他咧嘴笑起來。

　　“長歡，你來了?！背跹钠溜L后面轉(zhuǎn)出來，見長歡正逗小太子玩，嘴角也翹起來，“這么喜歡小孩子，怎么不生一個？”

　　“才不要?！遍L歡的臉不自覺的紅起來，抱著小太子看向初雪，笑嘻嘻的說道，“要不你再生一個？這個就送給我得了?！?p>　　“唉，看來我爹爹和娘親想抱孫子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呢?！背跹┳介L歡身邊，“來，給我抱抱?！?p>　　“外孫也是一樣的?！遍L歡把小太子遞到初雪懷里，手指還逗弄著他的小手，“你剛懷孕的時候，咱爹娘恰巧都出海了，估計過兩個月就能回來了。等到他們知道孫子出世的時候，肯定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來。這次他們回來了，肯定不會覺得這明城宮太無聊了。哎，初雪，小東西的名字想好沒？”

　　“不知道呢，帝君……應(yīng)該想好了吧?！背跹┍е√虞p輕的晃著。

　　“哥哥沒跟你商量嗎？”長歡皺眉，捏著小太子的小腳笑起來，“要不我們給他取個小名吧？”

　　“小名？”初雪抬眼看向長歡。

　　“是啊，哥哥那個死腦筋取得名字可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我們來取個小名，平時叫的，取個可愛點兒的，親切。”長歡托著下巴思索著，“叫什么好呢？這么鬧騰，叫小猴子？嗯……不太好……誒，小瘋子？不行，跟小楓重名了呢……”

　　“樂樂?！背跹┥焓置嗣√拥拿佳郏凰プ∈种?，送到嘴里舔了舔。

　　“嗯？樂樂？”長歡看向初雪，發(fā)現(xiàn)她眼中溢滿從未有過的溫柔，笑了笑，“好，樂樂。樂樂，這是你的名字，記住了嗎？樂樂?！遍L歡用食指撓樂樂的小腳，逗得他笑得流了一地的口水。

　　或許，做父母的愿望，從來都是那么簡單。長歡在看到初雪看樂樂的眼神的時候，想起了娘親，那個給自己取名“長歡”的母親。

　　“見過帝君，帝君金安?！毙骱蛶讉€侍女看到冷不丁出現(xiàn)在門口的霽風，嚇了一跳，趕緊跪下了請安。

　　“起來吧?！膘V風揮手，向初雪他們走過去。

　　“臣妾給帝君請安?！背跹┍е鴺窐穭倻蕚浣o霽風行禮，就被他扶起來。

　　“你身子才好一些，就不要折騰這些虛禮了。”霽風扶她坐下來。

　　“哥哥好?！遍L歡隨意的給霽風鞠個躬，笑嘻嘻說道，“哥哥，你來了也不讓人通報一聲，把這一屋子人嚇得！”

　　“誰還能嚇得到你個丫頭！”霽風從初雪手中抱過樂樂，“樂樂，來，叫爹爹?！?p>　　“哈哈，”長歡笑起來，“哥哥，這孩子才剛滿月，哪里會叫爹爹？你還得等一兩年呢。再說了，要叫，也是先叫娘?！?p>　　“是嗎？我記得你小時候挺早就會叫哥哥了啊。”霽風伸手捏樂樂的小臉，估計是力道有些大，一下子就把小東西弄哭了。

　　“喂，小心點兒啊?！遍L歡叫起來，跑過去打掉霽風的手，從他懷里接過哇哇大哭的寶寶，“有你這么當?shù)膯?？不知道輕重?！?p>　　“我沒用多大力啊?！膘V風有些不好意思。

　　“帝君，娘娘?！狈髟茝耐饷孢M來，躬身行禮，“都準備好了?！?p>　　“嗯，走吧?！膘V風扶初雪起來，攙著她向外面走去。

　　不知道為什么，長歡覺得，在初雪經(jīng)過拂云身邊的時候，拂云的眼神好像有些變了。注意到她看著他的時候，拂云的眼神有些閃爍。雖然很快恢復(fù)了常態(tài)，但是，沒有逃過長歡的眼睛。

　　拂云站起來，向著長歡走來，伸出右手，眼中是長歡熟悉的那種漫不經(jīng)心，“走吧。”

　　長歡看了看那只手，順著它向上，看向他的眼睛，卻抱著樂樂沒有動。

　　“小公主，把小太子給我吧。”小楓走過來想接過樂樂，剛離了長歡的懷抱樂樂就又哭了起來，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沒事，我抱著就好?！遍L歡伸出左手的食指，放到樂樂的手心里，哭聲頓時就止住了。

　　長歡抱著樂樂出門，走過拂云身邊的時候?qū)λα诵Γ澳憧?，我說的吧，小家伙還是喜歡姑姑些?！?p>　　拂云笑了笑，跟在她身邊，一起出了門。

　　剛到明英殿，霽風看到空空的庭院，怔了怔，皺著眉頭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的拂云：“不是都準備好了嗎？人呢？”

　　“帝君請先上座。”拂云低頭，伸手請霽風上到北方的高臺之上。

　　“搞什么鬼？”霽風笑了笑，經(jīng)過守在高臺下的重箏身旁的時候，說，“沒想到你也跟著他瘋。我倒要看看，你們準備了什么樣的驚喜。”

　　霽風扶著初雪一步一步走上臺階，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回頭看向長歡：“長歡，你也上來?！?p>　　長歡本想拒絕，但她懷里抱著小太子，今天的主角，猶豫一下之后就跟上去了。

　　霽風攙扶著初雪坐在鳳座上，自己做到龍椅上。長歡抱著樂樂站在霽風的另一側(cè)。

　　“拂云，你準備了什么節(jié)目？拉出來秀秀。”霽風一只手放在龍椅的扶手上，一只手在面前的案桌上敲打著。

　　“是。”拂云躬身行禮，然后抬眼給重箏使了個眼色。

　　北風吹過，明英殿內(nèi)的樹影晃動，清冷的月光下，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將高臺包圍。黑暗中，鋒利的刀刃上反射著光澤，像是野獸嗜血的牙齒。

　　霽風看了看周圍，夜色中的潛伏者無法估計。這些人，都是重箏訓(xùn)練的死士吧？這么多，應(yīng)該用了很長時間才訓(xùn)練出來的吧？他笑了笑，看向臺下將手中的銀槍對準自己的重箏，還有拔劍只想自己的拂云，神色淡然，似乎發(fā)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這種自信甚至讓重箏和拂云覺得，他就在等待著他們出擊的這一刻，將他們打下地獄。

　　“魔族被我逼到斷墨淵下，再無法重返人界。靈族也對人族俯首稱臣，成了人族的附庸。三界在我手上統(tǒng)一，我一直以為，站到最高的地方，就能守護自己珍視的那些人?？墒?，沒想到，呵呵，最后，我最好的朋友、同生共死的兄弟會拿著劍指著我?！膘V風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杯子一飲而盡，眼中凌厲的光芒掃下，“不過，重箏，拂云，你們兩個，真的以為，憑這些人，能殺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