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始山巔。
天還未亮,劍心流的早訓(xùn)便開始了。而楓楊,也終于得空見到了掌門師伯,把那位未曾謀面的簡木師兄的書信交給了他。
若澤問道:“你師父怎么說?”
楓楊低著頭,皺著眉,道:“師父沒說什么,不過看上去有些為難,大概是擔心連累了空桑城的百姓?!?p> 若澤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又問道:“那你覺得呢?這件事劍心流該不該插手?”
楓楊抓了抓腦袋,猶豫了下,終究還是說出了口,道:“明氏一族守衛(wèi)鵲山上千年,是整個人族的恩人。如今明氏只剩下這唯一的血脈,我們?nèi)羰且娝啦痪?,未免有些……說不過去?!?p> 若澤淡淡笑了,道:“是忘恩負義吧?!?p> 楓楊呵呵一笑,“這是您說的,可不是我說的?!闭f著,拿起茶壺給掌門師伯添了杯茶。
若澤端起茶杯,聞了聞,吹了吹,喝了一口,道:“楓楊,你師父守護著一城百姓,自然要多想一些。不過,這件事卻沒你想的這般簡單。”
他放下了茶杯,繼續(xù)道:“去年魔族入侵,鵲山上發(fā)生的一切太過撲朔迷離。今春帝京的形勢也轉(zhuǎn)變得太快……楓楊,你知道這兩件意味著什么嗎?”
楓楊眨了眨眼,“弟子請師伯指教?!?p> 若澤道:“是玄氏和明氏的對立啊。三界平靜了上千年,玄氏和明氏兩大家族的明爭暗斗也愈演愈烈,如今看來,是玄氏暫時勝了??墒?,楓楊,你算一算,這場勝利的代價有多大?”
他沒等楓楊回答,繼續(xù)道:“鵲山上,犧牲了三十萬明甲軍,十萬玄甲軍,那帝位交替又埋下了多少枯骨?玄明九子如今還剩下幾個人?”
楓楊似乎意識到什么,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若澤道:“這件事的背后,可還有魔族的身影啊。楓楊,你要記住,人族從來都不懼任何外敵,只怕自己人內(nèi)斗?!?p> 楓楊咽了口口水,問道:“您的意思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魔族的陰謀,為的就是讓人族內(nèi)斗?”
若澤道:“只是一種可能。人本就是很復(fù)雜的,若是沒有魔族,玄氏與明氏也不可能相安無事一千年?!?p> 楓楊有些喪氣,“所以,劍心流不能出手,對嗎?”
若澤卻是笑了,搖頭,“不,劍心流必須幫?!?p> 楓楊一臉驚愕加困惑。
若澤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你不是說過的嗎?劍心流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事。”
……
天空之城。
業(yè)焰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這里,不過,最初并不是簡木告訴他的,而是拂云。
后來,為了求證某些“據(jù)說”,拂云才特地拉著他去找過簡木……呵,那時候啊,邊關(guān)那般苦的地方都是歡樂的。
業(yè)焰坐在懸崖邊,抬眼看向帝京的方向,卻只看到一篇云雨——
在這高空看雨,風景倒是很獨特。
他記得,長歡曾跟他描述過這景致。他當時只當她是胡編亂造的,此刻才知道她說的都是真實。
“業(yè)焰?!兵櫇崴坪醺杏X到他的狀態(tài)不對勁,沒有現(xiàn)身,卻將聲音直接傳入了他的腦海,提醒道:“這地方定然有靈族,否則,普通人是無法在這種地方生活的。”
業(yè)焰對此并不意外,淡淡道:“是羽族。聽聞是從前靈族的三大種族之一,戰(zhàn)斗力很強。不過,你已經(jīng)被封印了,還這般畏懼?”
鴻濁磨了磨牙,氣道:“本將軍到底是在替誰操心?昨日那個白胡子老頭看你的眼神,你又不是沒看到?他人沒人出你我是不知道,但他一定認出了我?!?p> 伊羅,業(yè)焰擁有的這桿槍,在三界都是很有名的。不過,業(yè)焰跟鴻濁簽訂契約之后,它發(fā)生了一些改變。所以,大多數(shù)人是認不出來的。但劍心流的掌門人不一樣。
劍心流擁有的靈器定然是不如明甲軍多的,但他們擁有三界最好的兩種靈器。另外,劍心流或許還是與靈族關(guān)系最為親密的人族之一。身為劍心流掌門人,對靈器的了解定然是非同尋常的。
或許,這也是若澤那么快便答應(yīng)把血芑花送給他的原因。
原本,他還以為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可能還免不了大打出手。
業(yè)焰道:“也算是好事?!?p> 鴻濁語噎,沉默一陣,道:“即便你不在意旁人怎么想,總該為炎王府的名聲想想。我是魔族,還是從前的魔族四大將軍之一,沉睡千年,為何會突然跟你個毛頭小子簽訂契約?唯一的辦法就是前往斷墨淵,可如今斷墨淵附近都是魔族,你又是如何去的?”
炎王府的小王爺還活著。
聽著真是令人歡興鼓舞的消息。
可是,若是這小王爺曾去過一趟魔族,回來之后還一直隱藏身份呆在魔族少主身邊……又會讓人作何感想?
由不得不讓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
業(yè)焰卻是笑了,看了眼插在雪地里的伊羅,道:“沒想到,在魔族心中,也覺得自己是黑暗的?!?p> 鴻濁嗤笑,道:“我們本就是黑暗的。這點,魔族何曾否認過?”
業(yè)焰點頭,“是啊。只不過,黑暗的并不都是邪惡的。對嗎?”
鴻濁道:“但它跟光明卻是對立的?!?p> 業(yè)焰還想說什么的時候,鴻濁提醒道:“有人來了?!?p> ……
來找業(yè)焰的是楓楊。
雖然昨日他剛來的時候,楓楊的坐騎就跟他打了一架。但實際上,楓楊對業(yè)焰還是很照顧的。業(yè)焰昏迷的是,身上的傷口都是他幫忙處理的,早上還特地把飯菜送到房間。
楓楊道:“業(yè)焰,掌門師伯請你過去?!?p> 他是很敬佩業(yè)焰的,不為別的,就憑他大雨天能夠爬上東始山巔。這一點就比他強太多。
“走吧,我?guī)氵^去?!?p> 業(yè)焰起身,拿起伊羅,跟了上去。
天空之城是很大的,比想象中的要大。不過,業(yè)焰是不速之客,貌似還并不如何受主人家的歡迎,自然是不會隨意走動的。
楓楊把業(yè)焰帶到了若澤的書房門口,道:“掌門師伯就在里面,你自己進去吧。”
業(yè)焰點了點頭,道謝。
……
業(yè)焰推開書房的門,里面飄出一陣茶香——
書房的外間是個茶室,此刻里面正做著一個人,穿了一身暗紅色的長袍,發(fā)髻繁復(fù),眉眼間帶著一股英氣,有些尋常人不及的氣度與雍容。
這人自然不是若澤。
她是朝鳳,人族的景晟侯,靈族的帝君。
業(yè)焰看到她的時候是驚愕的,不過所有的表情都掩蓋在了那詭異的面具之下。
他行了禮,靜默一陣,“朝鳳將軍?!?p> 聽到這般熟悉的稱謂,朝鳳笑了,斟茶的手也頓了會兒,抬眼看他,道:“坐吧?!?p> 業(yè)焰坐了,接過她送來的茶水,舉了舉杯,如喝酒一般,飲盡。
朝鳳喝得倒是很講究,聞了聞氣味,小抿一口,咽下之后,又回味了一番。
她伸手指了指旁邊一個小木盒,道:“血芑花,拿走吧?!?p> 業(yè)焰起身,鞠躬,“多謝將軍。”
朝鳳放下茶杯,看向他那張鬼面,又看了看他放在一旁的長槍,道:“墨沙若是問起,告訴他我在這里便是。走吧,會有人送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