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只秋琉與拂云在荷池邊喝著茶,侍女護衛(wèi)們都躲得遠遠的,連玲瓏都沒出來。
秋琉道:“你這里倒是安靜?!?p> 拂云沉默了良久,并沒有回答秋琉之前的問題——不是沒有下定決心,只是沒法讓秋琉為他冒險。
他看著荷池,很是生硬的轉(zhuǎn)移了話題,問道:“秋琉大人,您去看過晴晴了嗎?”
秋琉點頭,又道:“那孩子來找過你了吧?拂云,這件事你不要管。任何一位帝君,不會輕易繞怒一個意圖弒君謀反之人?!?p> 拂云微微蹙眉,“可是,景王對帝君沒有任何威脅,也沒有實力謀反,即便昨晚的刺殺成功,玄夜真的……玄景就能夠登上帝君之位嗎?”
“玄景很可能是被人利用,不過,這并不重要?!鼻锪鹫f著頓了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若是你真的想在這重重深宮里陪他,就該明白這些道理?!?p> 拂云微微一怔,抬眼看她,可是,秋琉已經(jīng)移開了視線,端起茶杯,轉(zhuǎn)移了話題,道:“長歡在空桑城?!?p> 拂云一驚,睜大眼睛看她。
秋琉笑了笑,道:“不用如此吃驚吧?重箏不可能猜不到?!?p> 頓了頓,喝了口茶,她嘆息一聲,道:“你不想去見見她嗎?如今,她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這么一個親人了吧?!?p> 拂云暗自咬了咬唇,良久,道:“秋琉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計劃了?”
秋琉點頭,道:“賑災。”
拂云眨了眨眼,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去?這怎么可能?”
秋琉放下茶杯,看著他的眼睛,鎮(zhèn)定道:“只有你?!?p> ***
“你是說,讓他當賑災欽差?”玄夜坐在高臺之上,看著躬身站在下方的臣子,斷然否決道:“不可能!我不會讓他離開帝京,不會再放他走?!?p> 這里是玄天殿,殿中除了玄夜,只一個穿著綠色官服的臣子——內(nèi)閣最年輕的大學士,蕭儀。
這是第一次,玄夜在他面前坦然談論心中那份禁忌的感情。無他,只是玄夜不知該怎么辦了而已。
他想要他留下來。
可是,且不說拂云自己的意愿,單單想到他堂堂帝君所需要克服的阻力就讓人感到窒息——在他當太子的時候,就有不少臣子提議納太子妃之事。如今,他雖以先帝新逝、家國未安為由,將那些納妃的折子都壓了下去,但再過幾個月,保不齊又提出來。
到時候他該如何應對?
能夠找什么借口?
他并不想一直這般找借口,更加不想讓旁人誤以為他跟玄晴有什么關(guān)系。
可是,他能夠堂堂正正的把自己的感情宣之于口嗎?
那幫老臣估計會在朝會上集體撞柱子吧。
玄夜無計可施,不知怎么想的就把蕭儀請了過來,問他有什么辦法。
新帝問話問得有些隱晦,年輕的大學士卻是很快就懂了,在震驚了幾秒鐘之后,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然后,也很快想到了辦法,只是,這個辦法不怎么讓新帝滿意。
讓拂云去江南賑災?
開什么玩笑?
他若是一去不回怎么辦?聽說那位炎王府的小郡主也在江南呢,他從小就喜歡她……玄夜握緊了拳頭。
蕭儀道:“君上,要想成不世之名,必得建不世之功。您想讓拂云公子堂堂正正的站在您的身邊,想讓朝中大臣、天下黎民認可他,就必須讓人了解他的能力、知道他的好處?!?p> 他頓了下,抬頭看了眼高高在上的君王,聲音放低了幾分,語氣也重了幾分,“甚至,讓他們覺得,因為拂云公子的存在,您會成為更好的帝君。”
玄夜眨了下眼,握著的拳頭抵在書桌上,沉默良久,道:“你先退下吧,這事兒……我再想想。”
***
畢府,東庭。
重箏剛走進院落,等了大半日的夫人便出來了,伸手接過他的外套,道:“怎么這時候才回來?是出了什么事嗎?”
重箏笑了笑,“沒事,去軍營待了會兒。成林呢?”
“在后院玩呢,他帶了個朋友回來,這會兒估計沒空理你?!敝毓~夫人掩嘴笑了笑,進了屋,將衣服掛起來,又拿了新衣服給他換上,道:“重島在書房等你?!?p> 重箏怔了怔,有些驚訝,隨即笑了,點頭,“終于來了嗎?”
重箏夫人有些擔心,抬眼看他,道:“相公……”
卻是不知該說什么。
重箏伸手,將她擁進懷里,撫摸著她的頭發(fā),道:“你放心,等這件事結(jié)束,我們就離開帝京,回天虞山去?!?p> 重箏夫人翹了翹嘴角,眼中卻是不由落了淚,點頭,“嗯?!?p> ……
畢府有很多書房,這一個是公用的大書房,也是重箏和重島小時候一起念書的地方。那時候,帝君、晴陽公主,還有洛蘭洛薇,偶爾也會來玩。
重箏比他們年長許多,帶著他們玩,教他們念書、習武,給他們講邊疆的風光。
記憶中,重箏小時候在軍營里呆的時間更長一些,但是,那些輕松的、快樂的、無憂無慮的童年記憶,卻更多的是留在了這里。
親情棋嗎?
重箏捏著黑色的棋子,看著對面略顯得陌生的面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我們兄弟倆,倒是很久沒有下棋了?!?p> 重島放下一枚白子,伸手做請,道:“小弟棋藝不精,還請兄長手下留情?!?p> 重箏道:“既然是比試,自然要盡全力,這才是對對手的尊重。”
頓了下,放下手中的棋子,道:“若是你贏了,我便答應你的要求?!?p> 重島抬眼看他,“你知道我所求何事?”
“一家人說什么求不求?”重箏轉(zhuǎn)著棋子,道:“除了叔父,你現(xiàn)在還能想什么事?總不會是為了那個小丫頭?!?p> 重島皺眉,似乎有些生氣,“小郡主畢竟是炎王的女兒?!?p> 重箏冷哼一聲,“炎王是被玄荒帝害死的,而她卻成了玄明王朝的公主!”
重島震驚,不由捏緊了棋子,“你有什么證據(jù)?”
重箏冷笑,“這種事不需要證據(jù)。你若是真想給叔父報仇,決心走上朝堂,最好不要再有這般天真的想法。”
重島抬眼,靜靜地看著他,良久,道:“該你了?!?p> 重箏看都沒看棋盤,將手中的黑子扔進棋盒,道:“我輸了。”
重島道:“承讓?!庇值溃骸拔蚁氘斝滩可袝!?p> 重箏道:“接叔父的班嗎?呵,你不是不喜歡叔父那套東西嗎?”
重島偏頭,看了看窗外,道:“不喜歡,卻也是我最擅長的本事?!?p> 重箏道:“叔父若是知道了,肯定會很高興。不過,即便你是叔父的兒子,要想當刑部尚書也沒那么容易?!?p> 重島轉(zhuǎn)過頭,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頭,認真道:“我知道,所以,我要去江南?!?p> “江南?”重箏不解,略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卻是更加不解,“賑災?這事兒跟刑部沒多大關(guān)系。如今多少雙眼睛盯著賑災之事,沒有人敢在這件事上動手腳,你去做什么?”
重島微抬嘴角,露出一個從前慣有的笑容,道:“自然是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