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中山后人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一團篝火的光亮。
火苗竄竄，篝火燒得噼啪作響，將旁邊五六十名大漢醉熏熏的臉映得更加紅透。
一名大漢站起身來，雙手端著陶碗，搖搖晃晃地走到一名身披虎皮獸袍的男子面前，恭敬道，“六爺，小弟羅光，祖上也是中山國的子民，后來才移民到燕國。小弟一直仰慕大馬頭之名，前來加入六馬軍！敬過六爺！”羅光說罷一個深躬，將酒一飲而盡。
那名身披虎皮獸袍的男子，身材結(jié)實，內(nèi)里穿著一件鐵甲，此時正坐在木箱上，微笑頷首向身前的這名新人示意。
最近幾年來，像羅光一樣慕名加入六馬軍的，沒有上萬也有成千。
羅光攤手一指眾人，向虎袍男子說道，“六爺，我羅光也是半個中山國人，對中山國先輩們?nèi)谓▏?，三次滅國之事，又是敬佩，又是痛心，我知道大馬頭定有大志，以后只要有用得著我羅光的地方，頸血四濺，我羅光一定第一個上！”
眾人酒助意興，高聲附和表忠。
六馬軍中，以中國山后人為主，其后加入的其它各國流民，也為數(shù)不少，甚至有部分代國、宋國等小國的亡國之民也在其中。
如今六馬軍能夠如此壯大，令周邊的趙、魏、衛(wèi)三國守軍都不敢冒著損傷元氣的風(fēng)險來剿滅六馬軍，正是因為有大量羅光這樣的人在。
虎袍男子想到這點，向羅光微微一笑，示意旁人給羅光賜酒。
一股碧綠的液體從銅壺中汩汩注入碗中，正是天下聞名的“中山碧曲”，中山國人擅于釀酒，以碧曲和墨曲名動天下。
“六爺，聽說大馬頭當年是中山國的子爵呀？”眾人中有人發(fā)問道。
一名瘦漢高聲音回答道，“何止是子爵，當年趙國侵略中山國的時候，大馬頭還是中山國的領(lǐng)兵大將呢。我聽說當年上萬趙軍狗賊包圍中山國都城靈壽時，大馬頭身著鐵甲，手持一把山形鐵杖，所擊無不碎，所攻無不陷，以車投車，以人投人，萬夫不當，從趙軍中殺出一條血路來，中山軍撤退時，大馬頭更是一人殿后，嚇破了趙軍狗賊的膽，沒有一個人敢追過來！”
說罷，瘦漢將陶碗摔碎在地，酒水四濺，怒罵道，“唉，可惜！趙王這狗賊太無恥了，當年趁著齊國攻打燕國，跟齊王串通一氣，派了大軍攻過來，中山國的軍力本來就比不上趙國，在趙國大將廉頗的帶領(lǐng)下，很快就將中山國攻占了。我們一定要將趙王這狗賊碎尸萬段！”
砰砰聲四起，酒上心頭的眾人也將陶碗砸碎，怒罵起來。
“六爺，大馬頭什么時候帶著咱們再打回靈壽去呀？”羅光問道，這一問深得眾人之心，引來一陣附應(yīng)。
那名虎袍男子一直微笑不語，仰躺在木箱上，一看眾人期待的眼神，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
眾人所說的大馬頭，正是自己的大哥吾丘鳩，大哥當年乃是中山國的第一勇士，十多年前趙國滅亡中山國一戰(zhàn)，殺得趙國膽破心寒。
兵敗后，大哥率領(lǐng)著五百舊部，在馬陵一帶占山為王，收攏滅國舊人，如今六馬軍男女老少已經(jīng)發(fā)展到近萬人，利用地利牢牢盤踞于馬陵之地。
這幾來年，各國年年征戰(zhàn)，流亡的人多了，加入六馬軍的新人們也多了，但大哥當年的名聲依然敲得響當當?shù)摹?p> 虎袍男子抓起手邊的陶碗，將一碗碧曲飲盡，昂首笑道，“中山國第一次滅于晉國，第二次滅于魏國的吳起之軍，第三次滅于趙國的廉頗之軍，非戰(zhàn)不力，實因中山國的位置夾于大國之間，受盡大國魚肉，難以真正得到真正的發(fā)展。當年的中山武公正是在太行山區(qū)養(yǎng)精蓄銳，強兵富民，才得以建國。我相信，我們只要在馬陵山強大起來，在終有一日，一定能帶領(lǐng)族人再打回去，再次復(fù)立中山國！”
眾人聞言志氣大振，呼喝聲傳遍整片丘陵。
這番言語自然不是虎袍男子自己講出來的，每逢大家一有此問，他便把大哥吾丘鳩的這番教導(dǎo)原封不動地拿出來，屢試不爽。
常羽正潛伏在草叢中，離篝火僅有二十步距離，將這幾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這一年中，但凡在外執(zhí)行刺令，常羽都會利用出令的時候，盡量多收集一些信息。
因為常羽發(fā)現(xiàn)，刺金令的懸賞對象，往往是形形色色的人，比普通的平民百姓知曉更多關(guān)于戰(zhàn)國的信息，幾經(jīng)拼湊，讓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更為透徹。
至于這些人為何被懸賞，被誰懸賞，他并不關(guān)心，也無法關(guān)心。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每個人都找得到必死的千萬種理由，有人愿意出錢讓你死，這就已經(jīng)是最值錢的理由了。何況，刺金門從來不透露刺令的發(fā)布者。
中山國覆滅對常羽來說并不是什么新聞，其實在他上次執(zhí)行的一個刺令中，他更得知中山國在滅國之前，上任國王的墓穴中藏有稀世寶藏，但這中山王陵極為隱蔽，許多有心之人奔著陵中的寶藏遍尋多年都沒有任何頭緒。
酒足之后，虎袍男子向旁邊一名方臉的漢子招手，吩咐了幾句，那名方臉漢子聞言，眼中露出淫笑，領(lǐng)命向著載滿貨物的馬車跑去了。
七八名被五花大綁的女人躺在地上，緊緊挨在馬車車廂邊上，低聲哭泣著。
一名十六七歲模樣的女子蜷縮在地，頭發(fā)散亂，她眼前的火光突然被遮擋住，抬眼一看，一名方臉男子正站在身前。
“這妮子長得不錯，就她了！”方臉男子對旁邊一人說道。
“嘿嘿，六爺享用完了還有你一份吧？”旁邊那人試探地問道。
“你放心，少不了你的?！蹦欠侥樐凶又缹Ψ皆捓镉性挘χ鸬?，“來吧，跟我把這小妮子帶過去，給六爺驗驗。”
兩人對視一笑，彎身就身地上的女子摸來。
那女子聞言，花容失色，被綁住的小腿一陣亂蹬，身子不斷往車廂下蹭著，嘴中一陣嗚咽。
“嘿嘿，小妮子身段也不錯喲，哈哈！”那方臉男子咽了一喉口水，伸手就向女子的大腿抓來。
突然！
馬車底下一道身影一躍而出，在地面輕身一彈，一把短劍直接從方臉男子的喉嚨貫穿而過！
一聲陰笑從身影中傳來，“嘿嘿，二兩銀子到手！”
身影的左手一揮，另一把短劍朝著旁邊一名馬賊的喉嚨刺去。
那名馬賊早被突如其來的一幕嚇成白臉，本能地往后一傾，短劍擦喉而過，只留下一小道不能致命的傷口。
那名馬賊踉蹌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都不愿多看兩眼，起身就要向著篝火處跑去。
突然，一道箭影閃過，馬賊直接側(cè)面倒地，左側(cè)太陽穴上露出半段箭羽。
前后不到兩個呼吸時間，兩名馬賊已經(jīng)命死當場。
地上的那道黑影自言自語地嘟嚷道，“本來還想露一手的，又讓這彭高陽出風(fēng)頭了，搞得我在毛氏三位小弟面前很沒面子啊……”
這道黑影正是展跖，此時他已經(jīng)將兩把短劍收回腰中，回頭看了地上驚恐的女子一眼，嘿嘿笑道，“長得是不錯，可惜不是我喜歡的型?！?p> 那女子看了地上兩名橫死的馬賊一眼，見展跖好像對她沒什么惡意，放下心來。
展跖順著女子的眼光，瞥了身前的馬賊，然后就對女子笑道，“小妹妹，你知道怎么做一個好的誘餌嗎？”
女子聞言，先是一愣，瞬間明白了展跖的意思，秀首輕點了幾下。
“那就好，哈哈！再幫我賺點銀子?！闭辊胚呎f邊把兩具尸體拖到車廂底下，藏在下面，又對其它女子做了噓聲的手勢，一個閃身，就躲到馬車旁邊的草叢中了。
那幾名女子將展跖殺死兩名馬賊的場景看在眼中，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眼中也燃起一絲希望。
不到半刻鐘時間，一名高個的馬賊從篝火處走來。
“三兒？你搞什么鬼！六爺催著呢！”這名馬賊走近叫嚷道。
“咦？”馬賊見地上只有一名秀氣的女子，哪見那名方臉男子的影子，疑惑不已，沖地上的女子喝道，“小妮子，剛剛過來的那個男人呢？”
那名女子露出一臉害怕絕望的表情，在地上往后蹭了幾步，望著十步外的一處草叢。
那處草叢中，草技搖擺不止，急促的粗喘聲傳來。
“嘿嘿，三兒，你竟然監(jiān)守自盜？！看我不來個現(xiàn)場抓奸！”高個馬賊向著草叢中淫笑一聲，大步?jīng)_了過去。
女子只見馬賊在草叢中踏了兩步，突然一下沉入草叢中，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