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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國秘史

第三章·江山入畫(上)

辰國秘史 周安宇 2836 2016-02-21 16:38:07

  一。

  辰平王二十年,我當上丞相的第二年,也許是我新官上任,老天爺想考驗我,這一年不太平,從初春千里江山圖那件事開始。

  二。

  我十八歲那年,娶了我夫人姚冬葵。夫人是吏部尚書的女兒,我老丈人調度管理朝中官員,是六部尚書里資歷最老的一個,生了一窩兒子,就夫人一個女兒,自然是百般寵愛,慣得我夫人向來說一不二,而且最喜歡逛街,還特別敗家。光胭脂,同種色號的胭脂她要買齊戊城所有的胭脂店的產品。作為一個進步女性(她自封的),她對于“納妾”這一辰國男子正常的生活娛樂方式是恨得咬牙切齒,所以我原來娶二十個小老婆的夢想也破滅了。

  夫人身體很好,不想今年東風吹得有些猛,初春,夫人像美人燈一樣被吹倒了。我叫秋茗去宮里請?zhí)t(yī),秋茗回來和我說,小香公主也病倒了,太醫(yī)院所有的太醫(yī)都被叫去故人閣伺候了,宮里正亂呢。

  我一聽是小香公主出了問題,也就打消了找太醫(yī)的念頭。辰國的小香公主韓晨,也算是位傳奇人物,我小時候當過幾年她的伴讀,她從小聰明伶俐,五歲就封了嗣子,小名小香,賜號麟德。這個小名怎么來的不知道,坊間傳言公主出生自帶香氣,民間也就叫她小香公主。

  小香公主病了,自然是以她為先。

  秋茗回府后,我又找了些民間醫(yī)館的大夫,他們都說夫人這是肺癆,救不了了,嚇得我喝茶的茶杯都摔掉了,他們以為我生氣,跪下來不停地磕頭。就在這個空當,孫雨霽派人從宮里傳了話來:你去瞧陳立夏。

  孫雨霽讓我找陳立夏,我剛開始是嚇了一跳。太醫(yī)院三家紛爭已久,陳立夏就是最早出局的陳家后人。而且陳立夏這人我知道,他是個江湖中人,雖醫(yī)術可冠當世,不過他有個規(guī)矩,就是以人心換人命,聲稱救了一個人就是打破了世間的平衡,必須要殺一個人,所以世人都叫他殺醫(yī)。

  陳立夏要人心,從來沒人知道他拿來干嘛,堂堂七尺男人,不至于是畫皮里那吃人心的狐妖變的吧,一時殺人如麻,仇家無數(shù)。但是陳立夏憑著他那據(jù)說能讓瞎子看見,能將死人醫(yī)活的金針絕技,活得好好的,該吃吃該喝喝。

  我小時候家教嚴,不像何允晟可以習武,還可以混跡江湖,雖沒機會接觸江湖中人,這些人的事情大多也是從何允晟那里聽來的,但是我對江湖里的事情非常向往。辰國有名的詩人黎星說得好,每個孩子,小時候都有一個江湖夢。

  現(xiàn)在有個機會,能讓我去見見有名的殺醫(yī),我卻猶豫了。此時我已經是一國之相,去求陳立夏,是上不了臺面的事兒。雖然孫雨霽話里說,她以前在外行醫(yī)的時候和陳立夏交了朋友,她已經派人去和陳立夏打過招呼了,只要我去,他就會醫(yī)。

  我思來想去,見夫人臉色日漸慘白,還是決定帶著秋茗去找陳立夏。

  陳立夏的屋子在僻靜的北塔街邊緣,說僻靜是我抬舉,其實就是工部的人新城規(guī)劃了之后卻遺忘了的居民區(qū)。他的屋子是竹軒,遠遠就聞能見藥香,柵欄里竹軒外種了不少藥草,我和秋茗小心地繞過這規(guī)劃得不是很工整的田地,踏進竹軒。

  陳立夏坐在煙霧里熬藥,面無血色,衣服素得可怕,也不綰發(fā),也不綁,見我來了,放下扇子道:“外面的天南星,沒踩著吧?!?p>  秋茗道:“你這對相爺什么態(tài)度…”

  “秋茗。”我心說畢竟是來求人家的,“沒踩,都繞過了。”

  “那就好,要是踩壞了我的天南星,仔細我跺了你的腳?!标惲⑾暮敛辉诤醯卣f著威脅我的話,“雨霽和我說了,不過丞相,我的規(guī)矩你是知道的吧?!?p>  我覺著氣勢上絕不能輸,于是學著他的語氣道:“我自然知道,我話撂在這兒,你要是治好了我夫人,別說一顆心,就是十顆百顆我都給你;若是治不好,仔細我剜了你這一顆。”

  陳立夏起身熄了爐子,道:“我準備好了,可以走了。”

  “你的針呢?”我好奇道。陳立夏的金針絕技,江湖中早就傳開了,我瞧他兩手空空,就像這屋子的陳設一樣。

  “針自然在丞相看不到的地方。”陳立夏道。

  我點點頭,環(huán)顧四周,屋子里擺設簡單得可怕,墻上倒是擺了不少畫,畫藝精湛,看風格像是辰國著名畫師伍墨的作品。但是請伍墨畫畫,不是一般人家請得起的,何況陳立夏一看就不是個有錢的人。墻的正中央空了很大的一塊,顯得有些突兀。我心說陳立夏這個人裝修品味也不怎么樣,畫也亂擺。

  在回相府的馬車里,我忍不住問起畫的事,陳立夏倒是很直接,沒有隱瞞:“是伍墨的畫,全部都是?!?p>  “那么多?你買得起那么多伍墨的畫,還住在那個破地方?”我問。

  “怎么就不能是我買了那么多伍墨的畫,所以只能住在那個破地方了。”陳立夏淡淡道。

  我一想也是在理,坐在一旁給我剝橘子的秋茗聽到這里,笑道:“說起伍墨的畫,相爺前些日子不是剛買了一幅獻給陛下嗎?我瞧著那幅是真的好看?!?p>  “那當然了,那可是我花了三條黃金才買來的,是伍墨畫過的最大的一幅畫?!蔽业靡獾?,“陛下非常喜歡,掛在上書房了?!?p>  “千里江山圖?”陳立夏的語氣難得有了變化。

  “可不就是《千里江山圖》嘛,畫的戊城和姑洗山,足有九尺長?!鼻镘溃瓣愊壬捕??”

  “略懂。”陳立夏淡淡道。

  到了相府,夫人還躺在床上,面色慘白,不停地咳嗽。陳立夏先是給夫人把了脈,然后要備上爐子,并要我屏退左右。

  “我用針的時候不喜歡別人在場,相爺如果不放心,可以留下,其他人必須離開?!标惲⑾恼f著,不知從哪里變出了一根針在手上。我心說你脾氣還真大,但還是讓下人都出去了,連秋茗也趕到門外伺候。

  陳立夏又變出兩根針來,我一看并不是金色的,就道:“不是說你用的是金針么?”

  “我從來沒說過我用的是金針,不過是世人傳的罷了,我一直用的是銀針。”陳立夏把針在火上一燙,插入我夫人眉心,動作干脆利落,他不緊不慢道:“我可以救她,也可以殺了她,你信嗎。”

  這一出反轉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想干什么?!”

  “請相爺幫我個忙。”陳立夏幽幽道。

  “什么忙?陳立夏,你知道你在威脅誰嗎?”我看得心里一陣發(fā)疼,這下完了,夫人這么愛漂亮,要是留了針眼,她不得氣死?還是我勸夫人留點碎發(fā)?

  “相爺先答應我?!标惲⑾奈蔗樀氖种改笾槪D了幾下。

  “你說!”

  “我要《千里江山圖》?!标惲⑾牡?。

  “你瘋了吧,《千里江山圖》我早就獻給陛下了!”

  “而且我要相爺幫我找到伍墨。”

  “你丫有完沒完?”

  陳立夏聳聳肩,另一只手的針也放到火上去燙,我立刻服軟:“行!我答應你,我答應!”陳立夏另一只手收了回去,我才敢道,“你要那幅畫做什么?找伍墨又做什么?”

  “我自有我的道理,相爺不必多問,不過我可以告訴相爺一句話,”陳立夏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拿回那幅畫,伍墨會死?!?p>  我被他嚇了一跳,伍墨這個人我還是熟悉的,伍墨少年成名,經常坐在戊城街頭畫畫,我經常把自己的零花錢拿來請伍墨畫畫,我十五歲生日,我三哥請伍墨為我畫了幅小像,我至今都還存著。

  陳立夏見我不說話,繼續(xù)道:“剛剛我已經給丞相夫人下了毒,解藥,我這里總共只有十顆,若十日內丞相還沒有做到,夫人就會死,而且死相很慘。我也形容不來到底有多慘,因為太慘了,無法形容。而且相爺,我配的毒藥,無人能解。”

  陳立夏收回針,朝我鞠了一躬,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陳立夏走后我越想越氣,尋思著要不找何允晟來逼他說出解藥做法,然后殺了他泄氣。正在我打算盤的時候,平王突然召我入宮。照理今兒是國休日,能有什么事呢?

  我滿腹心事,也沒心思坐馬車,牽了匹馬就向央日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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