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沾沾自喜地停了嘴,心想肯定是被我的豪華學(xué)歷給鎮(zhèn)住了,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吧?
“下一項是實戰(zhàn)操作。你們都應(yīng)該知道,我們蔣家可是名門大戶,在這里做丫鬟那都是包吃包住的,每月還發(fā)二兩銀子。別的地方可沒有這樣的好事兒。你們要抓住這次機會好好干活,好好表現(xiàn)自己,爭取能夠留下來。“管家又開始發(fā)號施令。
“是,明白了?!氨娢幻琅黄鸹卮鸬溃@聲音好像森林里的群鳥齊鳴一樣,又像微風(fēng)吹過風(fēng)鈴一樣,要是順子在這里的話,保準得流鼻血,我心想,可惜啊,都是些丫鬟命。
管家開始安排具體工作了,“戴花那個,去掃院子!穿綠衣服那個,去擔水。撓頭發(fā)那個,去喂馬……“
一直到把所有的人都分配完以后,也沒有叫到我。眾人紛紛領(lǐng)命散去,只剩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和管家兩個大眼瞪小眼。
“那我該干點什么呢?“我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你嘛——“管家斜眼看著我,拖著長聲,”你就去打掃茅房吧?!?p> “什么?打掃茅房?不會吧?”我脫口問道。平時電視劇里的丫鬟不是只端茶送水就行了嗎?
“什么會不會的?愛打掃不打掃。想當我們蔣家丫鬟的人有的是,愛干就干,不干就給我滾蛋?!惫芗也荒蜔┑卣f道。
哎呀我去!太拽了!你不也就一奴才嗎?你丫一個月才給二兩銀子,耍什么威風(fēng)?
我剛想憤憤地轉(zhuǎn)身離去,又想起我們沒地兒落腳沒地兒吃飯這個問題,不得不熄了火,受著氣,換了個笑臉說,“您別生氣,我打掃還不行嗎?我非常需要這份工作,請一定考慮一下我哦。“
“別廢話,趕緊去吧?!凹移土嗔艘粋€還殘留著舊日痕跡的糞桶給我,”茅坑快滿了,菜地也該上肥了?!?p> 先不說茅坑,就這個殘留著往日痕跡的糞桶就差點讓我暈倒。
“這……“我遲疑著,我可是從來沒干過這樣的活兒啊。在現(xiàn)代的時候,雖然也住在農(nóng)村,但是這活兒不是我老爹干就是順子干的啊。后來我們大旺村改革,也用上了抽水馬桶,不再需要人工挑糞了。就連在王家屯的時候,王二丫她爹她娘也沒舍得讓我干這種粗話啊。
“到底干不干?一句話?!惫芗椅嬷亲诱f,“要干趕緊去干,要不干,旺財,你趕緊把這個糞桶拿走?!?p> “干,我干還不行嘛?!蔽也磺樵傅亓嗥鸺S桶。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哪。我二丫今天真栽了,竟然要受這份罪了。
剛打開旱廁門,一群蒼蠅就沖了出來,當時我就忍不住了,扶住旁邊的矮墻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出來了。
可能有城里的看官從來沒有見過農(nóng)村的旱廁。二丫為你簡單地解釋一下。大家都看過狗或者貓拉了粑粑,會用后腿踢呀踢的,踢一些泥土蓋上。人類這個……有些害羞……大體上是相似的,就是先挖一個大坑,然后辦事,久而久之呢,大坑就被糞尿全裝滿了,可是總不能滿了就再挖個坑吧,沒有那么多地方啊。所以就把坑里的糞尿運出去,倒出空間,然后再接著用。
現(xiàn)在,交到我手里的這一份工作就是把堆得滿滿的一坑糞給運走,釋放它的內(nèi)存。
扶著墻吐了個天昏地暗以后,還是要面對現(xiàn)實的。二丫我要勇敢堅強地活下去!我擼了擼袖子,撕了一塊兒布包住臉和鼻子,考驗憋氣功的時刻到來了!
先站在花園里吸一口氣,然后憋住氣,迅速地跑進茅房,從糞坑里舀上一瓢糞尿,放到糞桶里,然后光速撤離!再呼吸一口氣,再舀上一瓢糞尿,如此反反復(fù)復(fù)——呃,在我的印象中,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也吐了無數(shù)次,才裝滿了一桶。
沒想到自己太貪心了,這一桶糞尿的重量遠遠超過二丫我的臂力。
我真是名副其實地哭暈在廁所啊。
等我踉踉蹌蹌地把這滿滿的一桶糞尿提到菜園以后,渾身上下已經(jīng)找不出一塊兒干凈的地方來了。
一直干到月上柳梢頭,人家都約在了黃昏后,茅廁里的糞尿才慢慢地見了底。
等我被一群蒼蠅簇擁著走回偏殿的時候,其他人早都散了。
鼻孔朝天的管家也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個不耐煩的在原地踱來踱去的家仆,“你怎么干個活兒這么慢?。?!”他一看到我就抱怨道。
“你要能干,你自個兒去干個試試?!蔽覜]好氣地說。
“打住,打住,別再往我這邊走了。”我剛一走近,那家仆就捂著鼻子往后退。
“得了吧,裝什么大爺?!蔽覛獠淮蛞惶巵恚澳悴灰彩羌移蛦??我不來的話,你不也得干這樣的活兒嗎?”
“我們才不干呢,”那家仆小聲嘀咕著,“都是抓你們這些應(yīng)聘的來干的?!?p> “你說啥?”我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沒啥,沒啥,真沒啥?!蹦羌移挖s緊擺擺手?!案赏炅司挖s緊走吧。”
“走?干什么要走?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們有沒有錄取我呢?”我氣勢洶洶地嚷嚷道。
“錄取誰也不能錄取你啊。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瞧你那丑樣兒,瘦得跟猴子似的,頭頂上還有一個難看的疤,管家一開始就沒打算要你的。”那家仆神氣地說道。
“我靠,你欺負人是吧?你說我丑這事兒先不說,要是一開始就不打算要,憑什么讓我給你們擔糞?不行!得給我算工錢!“我抓起那家仆就要打。
“哎呀,你這丑女,趕緊放開我,都快讓你給熏死了。都說了是面試試工,有什么工錢???!“家仆厭惡地說道。
“你們這群流氓!你們……”我氣的腦袋一片空白,找不出詞兒來罵這些人渣了。
“你還是趕緊走吧,再不走,讓管家看了,就會放狗咬你了?!奔移鸵桓薄拔沂菫槟愫谩钡纳袂?,循循善誘道。
“汪!汪!“仿佛與他的威脅配合似的,深宅里立刻就想起了兩聲狗叫。長期在農(nóng)村生活的我馬上就從這雄厚的叫聲中推測出了狗的大小,撒腿就跑。
和狗腿子都沒什么道理可講,和狗就更沒有什么道理可講了呀。
等我回了拖拉機的駐地以后,連師父和囡囡都對我避之不及。
我一個人在凄冷的月光下,浸在江里許久,才把身上的這股糞尿味兒散去了七七八八。在我身子周圍全是被熏得昏迷的江魚,魚鱗在月光下一閃一閃地反射著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