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偉賢和英租界的一個憲兵走在街道上。北平還處于淪陷的年代,整個城市充滿了蕭條的灰色。徐偉賢來過兩次北平城。第一次徐偉賢才七八歲,跟著父親來的。在徐偉賢兒時的記憶里,北平城非常大而且熱鬧非凡。他清晰的記得父親在天橋下面還給他買了一個冰糖葫蘆。
徐偉賢第二次來北平的時候,來的急走的也急。那個時候,他心里想著怎么救自己的兄弟,并沒有留心的觀看。可是,哪怕是沒有用心看。徐偉賢也記得茶樓、酒樓這些地方還是賓客滿堂。再看現(xiàn)在,街上幾乎沒有行人,就是黃包車夫也只是在角落里帶著,并不敢在街上徘徊尋找客人。
“兵大哥,北平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的蕭條!”
憲兵按照張偉的吩咐,一直跟著徐偉賢小心的伺候。這個憲兵平時很機(jī)靈,深受張偉的愛戴。這一次讓他陪徐偉賢出來就是怕出現(xiàn)什么意外的事情?,F(xiàn)在日軍太平洋戰(zhàn)場物資已經(jīng)在吃緊,日軍在中國的搜刮非常的嚴(yán)重。大家沒事的時候都很少出門,避免引來無妄之災(zāi)。
“是這樣的,日本那些軍大爺最近可能手頭有點緊。38、39他們剛來的時候還好,說什么東亞共榮,最起碼在臉面上還是有規(guī)矩的??墒沁@兩年就不行了,日軍見有錢的就抓,到后來那些富人都不敢上街了。日軍又開始抓窮人,結(jié)果就這樣了白天沒人敢露面?!?p> 這個憲兵長的不高,身體很結(jié)實。從面相上看是一個精明的小伙子。他回答著徐偉賢的話,聲音很小。在街道上沒走多遠(yuǎn)就會碰見巡邏的日本兵,其中不乏有精通中文。這個憲兵很聰明,這個年代可是一不小心就會掉腦袋的。
“那這也沒什么看的啊,我們回去吧!”徐偉賢很掃興,他已經(jīng)有打道回府的意思。這個時候,離徐偉賢不遠(yuǎn)的胡同里駛出了一輛黑色轎車。轎車擦著徐偉賢身邊駛出,近距離的壓迫力讓他不由自主的朝車廂里看了一眼。這一眼,瞬間讓徐偉賢變成了雕塑。一分鐘后,徐偉賢恢復(fù)了過來,他知道北平不是可以亂跑的地方。他的膽小甚至讓他去趟廁所都要征詢這個隨行小憲兵的同意??墒沁@一次,他邁開雙腿大步的朝轎車追去。他在轎車?yán)锟吹剿@一生唯一喜歡過的女人-小蓮!
“徐爺!徐爺!”
小憲兵大驚失色,現(xiàn)在的北平城可不是能當(dāng)街瘋跑的時代。徐偉賢的舉動很突然,以至于這個精明的小憲兵也沒有反應(yīng)過來。兩個人一個追車、另一個追人,這個舉動很快吸引了巡邏日本兵的注意。幾個日本士兵沖到了徐偉賢的面前,咕嚕哇啦的一頓亂叫。徐偉賢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闖禍了,為時已晚,幾個日本士兵不由分說用槍托打倒了徐偉賢。跟在后面的小憲兵見勢不妙,趕緊停住了腳步。他的憲兵服裝救了他,兩個日本兵拖走了被打暈的徐偉賢,他們并沒有為難小憲兵。
“你最后一次見白善財是什么時間?”問話的張偉,這已經(jīng)是他第三次問這樣的問題了。
這個臨時搭建的公堂就在白善財?shù)撵`堂上。說是搭建其實只是個玩笑,張偉和趙有方拽過了兩把椅子就開始一一叫進(jìn)來問話。趙有方有交代,他并不審問只是坐在后面休閑的看著。每一個被問話的人都逃不過那雙銳利的眼睛。
“早上八點吃過早飯后,老爺說有一個重要的客人要來,讓我們不要去打擾他。之后,我就再也沒見過老爺。大人,您饒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回答問題的是四姨太,在這之前有兩個人已經(jīng)被問過話。她們是二姨太和三姨太,這個問話的順序是趙有方安排的。張偉心里有些納悶,但是嘴上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僅僅這幾個小時的接觸,張偉已經(jīng)被趙有方的才華所折服。
“不讓你說的,你就別說知道嗎?”
“是,是,大人!”
“我在問你,你見過那個客人嗎?”
“沒見過,我在臥室刺繡!我……”
四姨太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被派去和徐偉賢一起出去的那個憲兵跑了回來。本來心不在焉的有方看到這個憲兵的模樣,猛然站了起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希望自己猜錯了。可是,小憲兵臉上焦慮的表情,身上濕透的衣服,時刻的在說明徐偉賢出事了!
“你小子怎么自己跑回來了,徐專員呢?”
小憲兵‘撲通’跪在了四姨太的身邊……
“張隊長,徐專員他被日本兵抓走了,現(xiàn)在生死不明……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還沒等張偉說話,有方一個箭步?jīng)_了上來。他一腳踹開了有些礙事的四姨太,雙手抓住了這個小憲兵的脖領(lǐng)子。有方已經(jīng)憤怒到極點,纖細(xì)的手指不知道哪來的力量。他將小憲兵一下拎了起來,并緊緊地扼住這個小憲兵的脖領(lǐng)。小憲兵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
“有方,你冷靜!有方,松手!有方你不能這樣,你再這樣他就死了。我們現(xiàn)在還需他了解情況?!?p> 有方現(xiàn)在雙眼通紅,但他畢竟是一個聰明人。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現(xiàn)在殺了這個小憲兵,那么老大為什么被抓就一無所知了。他的手慢慢的松開了,可是這并不代表他對這個小憲兵的恨可以消失。有方的右腿動了,任誰也想不到,有方會有這一下。他把自己全身的力氣集中在膝蓋上,照著小憲兵男根的位置狠狠地來了一下。然后痛快地松手……
小憲兵悶哼一聲后退了幾步,跪在了靈堂上。這一下對他傷害的不輕,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冒了出來。不過,他到是很機(jī)靈,忍著劇痛把前因后果用最快的速度說了出來。
“有方,你先別著急!今年日本兵有個習(xí)慣,他們總喜歡以莫須有的罪名。抓捕一些富人,從中獲取一些利益。
趙有方得到這個消息后并沒有多做停留,密碼本的事情早就讓他拋諸腦后。離開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看跪在遠(yuǎn)處瑟瑟發(fā)抖的四姨太。
張偉和趙有方很快到了北平警局,一個戴著兩片圓圓的眼鏡,身著西裝的男子接見了他們。這個男人叫王崇,是北平警局的翻譯。這個翻譯并不是那種二鬼子型,相反他還會利用一些翻譯上的事情,幫助受困的中國人。
“王翻譯,您好!本不想這個時候打擾你。但是今天有點不同,是我求兄弟辦事?!?p> “張隊長,您這是哪里話!是不是你的弟兄和哪個偽軍在八大胡同因為女人打起來了。沒事,我通知一聲,看看多少酬金能出來!”
王翻譯說完習(xí)慣的拿起了自己辦公桌上的紫砂茶杯,淺酌了一口后頓時面露苦色。很顯然杯中的液體并不適合他。這個時候,有方注意到了杯里的東西。被子里盛放的并不是中國的茶葉而是外國人經(jīng)常喝的咖啡。
“王翻譯,這次不一樣!被抓住的是我一個朋友,并不是我的手下?!?p> “看你的樣子很急切啊!很可惜,我?guī)筒簧厦?,這里畢竟是長谷川大佐說的算!”王翻譯摸了一下鼻子,不好意思的笑著回答。
“大佐今天有一個重要的客人,您可能見不到他了!”
有方打量屋里的布局,桌子上的一些古色古香的筆和硯臺吸引了有方的注意,他靈機(jī)一動心里有一個主意。
“那太可惜了,這件事情您看還有什么辦法?”
“要不您明天過來看看!”
“王翻譯,您好!我可以說兩句嗎?”
“這位是?”王翻譯推了一下眼鏡,眼中有瞬間而逝的驚訝。
張偉忙著解釋,當(dāng)然有方的身份變成了英租界新來的探長。這是英租界一直空缺的職位,張偉心里清楚,以自己和英國佬的關(guān)系,讓有方當(dāng)上這個探長一點問題都沒有。
“今天是我托張隊長來救人的,被抓的是我大哥。我知道今天長谷川大佐在接待一位外國客人騰不出身來。其實,小弟今天真的不是空手而來,您可能還不知道我最近和張隊長在審英租界白善財?shù)哪羌缸?。他們家有一幅字非常的不錯,可惜的是我們這些粗人根本不懂的欣賞。正想拿來讓王翻譯鑒賞一下?!?p> “有機(jī)會能目睹名人的筆下風(fēng)范是我的愿望。有機(jī)會還真得欣賞一下!不過,趙先生,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大佐接待的是外國客人!”
“其實那只是小弟的妄加猜測而已。我看見您的茶具獨具特色,就知道您是一個愛茶之人,可是您今天喝的可是咖啡??Х冗@種東西在中國可不常見,一般也只是歐美州的人才會喜歡這個。恰好我知道今天大佐來了客人,于是,我就胡亂猜測這個東西會不會是那個客人帶來的?!?p> 趙有方侃侃而談,表面上瀟灑自如其實心里也是忐忑。他這么說并不是推理,如果這樣也叫推理的話,那推理就太沒有根據(jù)了。他這是一種策略或者說他在賭博,他要先給對方一個印象。如果成功的話,那么他今天就可以救出徐偉賢!
張偉看到了王翻譯驚訝的表情,也看到了有方嘴角那絲淡淡的冷笑。
“趙先生真是當(dāng)世奇才,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現(xiàn)在,我就和你去大牢救人!”
“那謝謝王翻譯了,您放心那個字畫我肯定過幾天雙手奉上!”有方鞠躬回答,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樣,王翻譯這個人不簡單。有方本來的計劃是先聲奪勢,讓后加以‘利‘誘。有方知道王翻譯有這個權(quán)利,當(dāng)王翻譯說幫不上忙的時候,習(xí)慣了摸了一下鼻子,這是男人謊言的標(biāo)志!有方的觀察力相當(dāng)?shù)拿翡J,可是有方犯了一個低級的錯誤,他在這件事情上只看到了一些表面。對方這些表面上的裝飾都是一種掩飾。王翻譯不愛財,而且王翻譯也不笨,他沒有揭穿有方的錯誤。竟然將計就計!不過有方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追究,他的目的只是救出老大徐偉賢。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