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恨不駕良駒 仗劍千里行
君橙舞這一聽吃驚非小,這時呼延威又道:“說起老爺?shù)墓Ψ?,那才叫一個高明,他竟然不用兵刃,只是空手,不出三十招,就奪下了那四個人的寶劍,破了他們聯(lián)手的劍陣,這等高明,怕是我大哥也比不上。我感他的救命之恩,于是退出江湖,從此廢了呼延威的名號,甘心情愿跟在老爺身邊做事,直到一個月前?!?
君橙舞本想追問自己父親會武功一事,但聽呼延威說到緊要時刻,不由把這件事情放下,忙道:“那天怎樣?”
呼延威眼中露出迷茫之色,緩緩道:“那天晚上,沈先生來到府上,事先老爺已經(jīng)遣散了所有家奴,我問他是什么事情,他卻又不肯說,讓我好生奇怪。沈先生來了之后,老爺就請他到院子里喝酒,我就在一旁侍候著,可是老爺卻只是悶悶的喝酒,不然就唱歌,我看得出來,那時沈先生也是很奇怪的?!?
君橙舞點(diǎn)點(diǎn)頭,直至如此,與沈瑞說的仍無半點(diǎn)分別。呼延威續(xù)道:“接下來沈先生便醉了,可老爺卻沒醉,只是臉上的神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他端著酒杯愣了半晌,才對我說,‘來福啊,這些年我待你怎樣?’我回答說,‘老爺?shù)亩髑?,我一輩子也不忘記。’老爺嗯了一聲,又呆了半晌,說道:‘既然如此,一會兒你無論看到什么事情,也不可多言,今天之后,你立刻走的遠(yuǎn)遠(yuǎn)的,永遠(yuǎn)也不要再回杭州城來?!耶?dāng)時十分吃驚,立刻跪下,‘老爺,來福這輩子也不離開你身前。’他卻笑了笑,似乎很是無奈。沒再理我。就這樣直到半夜,他還不去睡。這時月過中天,突然,湖面上傳來了一陣琴聲?!?
君橙舞心中一震,想起賀老三說的話,“那湖中有一只大舟,上面坐著個青衣少年,邊彈琴邊在湖上作歌……”不由一拍旁邊的神像,叫道:“必是他了!”
呼延威嚇了一跳,接著說道:“老爺聽到這琴聲,神情很是復(fù)雜,喃喃說了半晌,道,‘他來了,他來了,他終于來了,這琴聲,可與當(dāng)年沒半點(diǎn)分別。’說完放下酒杯,就走了出去。我想要跟去,他卻回頭對我厲聲道,‘你千萬不要跟來!’我在老爺跟前做了二十三年,雖然是下人身份,但他平日里卻一直拿我當(dāng)兄弟般相待,像這樣的厲聲喝斥,我這些年還是頭一次遇到。于是老爺一個人走到了外面,我什么都看不見,便只聽見他們在說話。”
君橙舞不由手心出汗,道:“他們……說些什么?”
呼延威道:“我只聽見一個十分年輕的聲音,他說:‘你就是君翦云?’老爺應(yīng)了一聲,那人淡淡的說,‘很好,很好,這么多年了,你一點(diǎn)也沒有變。’老爺顫聲道,‘你……你認(rèn)得我?’那人說,‘認(rèn)得,認(rèn)得,當(dāng)年我看了你一眼,到現(xiàn)在還記得清楚?!蠣旈L嘆了一聲,‘我求你一件事,我的孩子都住在杭州城里,請你別為難他們?!侨撕吡艘宦?,‘你以為我像你么?’說完這句話,就再無聲息了。這時我放心不下,從墻外探頭出去瞧,看到了一個青衣的公子,站在湖邊的一艘大船上,老爺就站在他身邊,我剛看清他的相貌,那人已經(jīng)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身去,背后一揮手,我便覺得一道冷風(fēng)襲來,打在了腰間,當(dāng)時便暈了過去?!?
君橙舞吃了一驚,她武功雖不高,但也知道呼延威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這少年隔空一擊,竟能將他擊暈,這功夫真可說是驚世駭俗。呼延威續(xù)道:“快天亮?xí)r我才醒來,發(fā)現(xiàn)他用來擊打我的,只不過是一顆小石子而已,這門‘彈指神通’的功夫,我平日聽說過,可從來沒有見過。我記著老爺?shù)姆愿溃B夜出了杭州城,無處可去,這才想到回太陰山來找我大哥。這些天來,我命人四下查訪這青衣少年的蹤跡,可卻沒半點(diǎn)線索?!闭f完從懷里掏出了一張圖,道,“這是我請人畫了他的圖像?!?
君橙舞接過一看,不由微微一驚,只見他劍眉星目,俊朗非凡,分明是一位卓爾不群的人物,但想到他可能便是父親的對頭,心中不禁起了厭惡之意,把這張圖放在懷里收好了,向呼延威深深一揖,“大叔,侄女剛才多有得罪,在這里向您賠不是了。”呼延威忙把他扶起,臉色漲的通紅,“老爺待我恩重如山,這可怎么說,唉!”
君橙舞站起身來,神情堅定的道:“我知道這大船上了京城,既然有他的相貌,無論是京城,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定要找得此人出來,不尋回父親,我誓不甘休。”呼延威知道她從小脾氣倔強(qiáng),也勸阻不得,嘆了口氣道:“也好,有什么要幫忙的,就捎個信來,我呼延威水來水里去,火來火里去,絕不推脫?!本任栌譀_呼延威一揖,“告辭了!”邁開大步,當(dāng)先走出。
郎齊見君橙舞走出,厲聲喝道:“你……”呼延威斥道,“住口!讓你平息紛爭,你就是這樣對待顧三爺?shù)膯??還不給我放人!”說完一揮手,“走!”帶著那十六名黑衣漢子,徑自走了。
郎齊給鬧了個大紅臉,悻悻的道:“三爺,得罪了。”令人解了綁縛,奉上解藥,帶人離去。
顧云璋扯開身上繩子,伸伸雙臂,笑道:“小妹子,這次可全靠了你,顧三才脫了這場大難,哈,我顧三要靠個小姑娘救命,說出去江湖上肯定沒人相信,到時候你定然名揚(yáng)四海。”見君橙舞神情黯然,臉上頗有淚痕,慌道:“怎么,那混蛋欺負(fù)了你么?”
君橙舞這些天來滿腔的委屈,終于忍不住于此時爆發(fā)出來,趴在顧云璋肩頭上,“哇”的一聲,淚水流將出來,哭了個昏天黑地。
這一下可把顧云璋弄了個手忙腳亂,他生性粗豪,生平從沒試過與女孩子相處,只得道:“你別哭,別哭,有事跟大哥說??!”
君橙舞淚水漸止,只覺世上只有這個結(jié)拜的大哥還算是親人,將自己家中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顧云璋聽后長嘆不已,“原來你的身世如此可憐,原來剛才那人是呼延威,當(dāng)年掌劍雙絕,威震南北,好生了得。依你所說,那少年武功更是高明,難道他是從娘胎里練來的么?”
君橙舞道:“哪怕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顧云璋挑大指贊道:“好膽色,你雖是女流,卻不讓須眉。不過你一人上京去尋他,我可真有些不放心。可惜我身有要事,不能陪你一同上京。”
君橙舞努了努嘴兒,“我和他們同行,也能作個伴兒?!?
顧云璋搖頭道:“遇起事來,他們能濟(jì)得甚事?這樣吧,你到了京城,就去大十字胡同找我的朋友,追風(fēng)劍客葉子平,我給你一件信物?!闭f完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金鑄佛像,“這是當(dāng)年他送給我的,見了這個東西,和見到我沒什么分別,你有什么事,他必能盡力。”君橙舞也不推辭,收了下來,“多謝大哥!”
顧云璋笑笑,“你一路保重,我一脫身,馬上到京城找你?!闭f完一抱拳,“告辭了!”快步走出大門外,倏忽間已不見蹤影。君橙舞暗道:神龍見首不見尾,果然當(dāng)?shù)闷稹敖弦魂囷L(fēng)”之名。
她這才看到何景明與高啟,忙把解藥給他們聞了,然后躺倒在地上,假裝睡覺。過不一會兒,何景明首先醒了過來,伸了個懶腰,叫道:“好困,好困,怎么今夜睡的如此之香?”
君橙舞忍住笑道:“你作了什么美夢啦,這么不愿醒來!”
何景明搔搔頭道:“哪有什么美夢,只是夢見人打打殺殺,咦,那大漢呢?”
君橙舞搖頭道:“我醒來也沒見他,大概是走了。”
何景明道:“可惜,可惜,你們非要到這里來受活罪,這回連車也沒了,難道我們?nèi)齻€憑一雙腳走到京城去?”
君橙舞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走路有何不可?”說完飛快的跑出廟門,還在何景明頭上打了一記,何景明叫道:“哎喲!”君橙舞早跑的人影不見。何景明大叫道:“慢走!”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