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悅一手拎著藥口袋,一手拎藥罐子,走進黑洞洞的宿舍樓,白天走廊的燈是黑的,總開關(guān)在管理室,后勤部規(guī)定晚上6點后,才能統(tǒng)一合閘。偌大的電廠還從殘破的宿舍樓摳錢,大概節(jié)約的電費都成后勤部職工的額外補貼了吧!比起晚上,走廊更顯黑暗,僅從兩頭的窗戶透進一米光亮,底樓過道兩側(cè)的房門全都閉得緊緊的,連門縫都是黑的,可能住戶們都沒在宿舍里。從陽光燦爛的戶外走進來,江浸悅站了一會兒,眼睛才漸漸適應(yīng)了這片照不透的黑暗。
上到二樓,剛剛打開房門,隔壁的房門“咔”一聲突然打開,嚇了江浸悅一跳,王素從房內(nèi)走出來,還是那套“清涼”的行頭,半個背都露在外面,也沒見她感冒生病。江浸悅沒理她,拎著口袋徑直走進房間,開了燈,心想這小狐貍又要耍什么花招?
王素緊緊跟著江浸悅走進來,無比熟絡(luò)地一屁股粘上床沿,隨便得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好像一點沒看出江浸悅并不怎么待見她。
“悅姐,我聽到了。”王素眼睛睜得老大,直勾勾地盯著江浸悅。
“聽到什么?”江浸悅拎袋子的手抖了一下,她不安地將藥罐和藥袋子放在墻角。
“歌聲?。 蓖跛啬樕铣霈F(xiàn)恐慌,瞳孔在慢慢收縮,“昨晚也是11點左右,我去洗手間漱口,剛準備出來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在唱歌,聲音很輕?!?p> 江浸悅半信半疑,閑話大王的話能信嗎?別又是故意嚇她的吧!
“你確定你聽到了,不是幻覺?你聽清她唱什么了嗎?”
王素雞啄米一樣地點頭,聲音也跟著抖,看來昨晚她真是被嚇到了:“我肯定聽到了,那聲音雖然輕,但吐字卻很清楚?!闭f到這里,她又想起什么:“對了,吳桐也聽到了,不信我把她叫過來,你當面問她?!?p> 好像是不滿江浸悅的懷疑,王素猛地站起身,吸著拖鞋“嚓、嚓、嚓”就往門外走,201離洗手間最遠,處在走廊的另一端頭。
王素的步子在空曠的過道拖著奇怪的尾音,敲門聲響起后,過了好一陣兒,傳來開門的聲音,零零星星的對話后,很響的關(guān)門聲,之后,兩個人錯錯落落的腳步聲朝這邊走過來。
吳桐睡眼惺忪地出現(xiàn)在王素身后,她可能還在睡午覺,被王素吵醒了,有點不高興。
“桐姐,你說你昨晚是不是聽到有人唱歌?”沒等江浸悅開口,王素就問開了。
吳桐激靈了一下,睡意全消,驚恐的目光在江浸悅和王素身上來回掃了一遍,才開口說道:“好像是!昨晚我去洗手間,剛一進去就聽到了,開始我沒在意,以為是哪個寢室里的人在唱著玩。過了一陣,那歌聲就突然消失了,我才想起小江曾經(jīng)問過我歌聲的事,再一細想那歌聲特別凄涼,當時我全身就起了雞皮疙瘩,害怕得不得了……”
吳桐沒好意思繼續(xù)說,她輸出到一半的食物殘渣硬是被生生嚇了回去,最后,她只得冒著被喊“女流氓”的危險,逃到對面的男宿舍把剩下的余渣解決掉。
不過,這個時候,沒人關(guān)心她吳桐的排泄系統(tǒng),江浸悅已經(jīng)被震住了,怎么她一個晚上沒回來,那怪異的歌聲就連續(xù)出現(xiàn)了兩次。
“桐姐,你是幾點去的洗手間?”
“什么時候去的,我沒注意,我就知道回寢室的時候,看了下電腦,12點還不到?!?p> “這么說,是在我去了洗手間后不久?!蓖跛厝粲兴肌?p> “你們都沒聽清歌聲的方向嗎?”江浸悅不得不相信歌聲是真的存在了。
王素搖搖頭,吳桐蹙眉回想,似有新的發(fā)現(xiàn):“我進去的時候才聽到,說明歌聲肯定不是從過道來的,我感覺好像是從樓上洗手間的窗戶飄進來的。”
“那你聽清楚歌詞了嗎?”江浸悅努力不讓自己慌亂,但愿不是那首歌,也許真是某人唱著玩的。
吳桐搖搖頭:“沒注意,反正那首歌我從來沒聽到過?!?p> “我聽清了一句?!蓖跛靥鹗直郏徊婢o緊環(huán)抱著,手指不停地上下摩挲著藕節(jié)似的大臂,似乎突然不勝寒冷。
“是什么?”
“好像是‘楓葉飄’…..”
江浸悅特別不愿相信王素的話:“你肯定?不會是聽錯了?”
王素拉下了臉:“悅姐,你咋老不相信我的話?早知道我就不告訴你,反正你在這里也住不長了?!?p> 江浸悅也沉下了臉,前晚王素當著她的面誘惑冷睿寒,實在是讓人窩火,這當著她都那么不檢點,背著她怕是要坐到冷睿寒腿上去了吧!
兩人僵持著誰都不理誰,吳桐坐在一邊倒覺得尷尬,她了解王素的為人,脾氣古里古怪,動不動就摔臉子,這一層樓的人大概都領(lǐng)教過王素的破臉。不過江浸悅倒是很少使性子,看她陰沉的臉色,吳桐斷定是王素把她惹毛了。
“小江,你要搬走了?”吳桐趕緊把話題岔開。
江浸悅臉色緩和下來,沖吳桐笑了笑:“也許吧!放了暑假,我就和睿寒去登記?!闭f完她看了王素一眼,王素仍舊拉著臉,眼睛盯著窗外,似乎突然對八卦新聞失去了興趣。
“是這樣!那要恭喜你了!什么時候能吃到你的喜糖呢?”吳桐笑得很真誠。
“不知道!先領(lǐng)了證再說吧!”
王素突然站起身,一句話不說,也沒看任何人一眼,“嚓、嚓、嚓”晃動著藕臂玉腿,腳下生風,快步閃了出去。
吳桐眼光鄙夷地看著王素走出門,“小王她怎么了?她跟你關(guān)系不是一直都不錯嗎?”
江浸悅苦笑了一下,“天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一會兒陰,一會兒陽的。”
看著江浸悅沮喪的樣子,吳桐明快地笑起來,露出倆酒窩,顯得越發(fā)甜美,她已經(jīng)36歲,可看上去只有28、9,離婚女人的歲月滄桑在她臉上顯不出一絲痕跡。
“小江,別這樣!都要結(jié)婚了,你該高興才對。小王她不太成熟,一不順心就發(fā)脾氣,你讓著她點就完了。”
被吳桐這樣一說,江浸悅倒覺得好像是自己太小氣了一樣,她不好意思起來,“如果不是她太過火,我怎么會生她氣呢?”
“是嗎?她做什么了?”
江浸悅不知道該怎么說,這種話怎么說得出口?她臉皮哪有王素厚呢?
“沒什么,一點小事,過幾天就好了。”
吳桐“哦”了一聲,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沉靜地笑了笑,轉(zhuǎn)移了話題:“小江,你是教數(shù)學的,邏輯思維強,你分析分析,我們聽到的歌聲到底是不是出自同一個人?”
江浸悅苦惱地搖頭:“不知道!”
“可我真覺得是從樓上傳下來的。”
江浸悅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了點眉目,重又繃直了身體,“樓上的人周末幾乎都要回家,除了……”她猛然打了個結(jié),不敢再說下去。按此邏輯推下去的結(jié)果是,只有住在306的張然周末不回家,因為她家在百里之外,她一個月才回一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