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大哥，是什么時候的事？”一回到丞相府，靜和公主劈頭就問。
莫依然一時語塞，求救一般看向杜月。沒想到杜月一點幫腔的意思都沒有，不知從哪兒抓了把瓜子，往門邊一倚，磕著瓜子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莫依然只能直面這慘淡的人生：“哪有什么事，是你多心了?！?p> “你當我傻子?。 膘o和道。
“就是，你當人家傻子啊?！倍旁聨颓?。
“當時那氣氛，還有他看你那眼神，沒事兒才怪呢！”
“就是，沒事兒才怪呢?！倍旁赂f。
莫依然抬手一指杜月，說道：“你別幸災樂禍?！?p> 杜月掩口笑起來，卻見靜和公主轉身對她說道：“你先給我歇著，一會兒再審你?！?p> “審我做什么？”杜月問。
靜和說：“你當我沒看出來？你肯定一早就知道他們倆的事兒了！好啊，跟他們一起瞞著我?！?p> 杜月張口結舌，連一句狡辯的話都想不出來。
莫依然在一旁偷笑。靜和回過頭來說道：“你先說！”
“這，真沒什么可說的?！蹦廊坏?。
杜月把瓜子皮一吐，道：“好了好了，這么扭捏做什么？還是我說吧?！?p> 她幾步走到莫依然身邊，對靜和道：“我這位閨蜜啊，五年前和你大哥有過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舊情。后來你大哥娶了你大嫂，她就跑了，五年后才跟著你二嫂回來。那一次你二嫂請她給你二哥的老丈人唱戲，結果被你大哥發(fā)現(xiàn)了身份。后來兩個人在朝堂上共同進退，時日一久，舊情復燃了，”杜月笑道，“你明白了吧，她本來該是你大嫂的。眼下這個情況，就是你嫁給了你大嫂，我嫁給了我閨蜜?！?p> 靜和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說道：“也就是說，她和我大哥，九年前就認識？”
莫依然一口茶水噴出來：“你居然聽懂了。”
靜和轉向她，問：“那，你回來，就是為了我大哥？”
“這個。。。。。?！蹦廊粊聿患敖忉專o和的淚水已經(jīng)蓄滿了眼眶。莫依然心說不好，黃河要決口！
果然，下一秒靜和的眼淚就奪眶而出：“一個癡情女子的千里奔襲，耗盡十年光陰，掩蓋女兒身份，運籌帷幄刀光劍影只為博君一顧，太苦情了，太感人了?！?p> 莫依然急忙道：“不是，我們不是一對?！?p> “你敢說你沒動心？”杜月在她耳旁幽幽說道，“莫依然，你別騙你自己了。今天在書房是怎么個情景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的?！?p> 莫依然咬唇，說道：“我說過，我不是因為他才回來?！?p> 杜月一笑：“可是你回來，偏偏就遇見了他。這也是老天的安排吧。依然，你一向敢愛敢恨，現(xiàn)在為何這么放不開？”
靜和亦是含淚看著她。
莫依然低頭，淡淡一笑，道：“月兒，你要我怎么放得開？我是丞相，是公主的駙馬，是朝廷大員。他是手握大權的攝政王。這樣風口浪尖的兩個人，一步行差踏錯，就會墜入萬丈深淵。有情又能如何？我們早已經(jīng)錯過?！?p> 杜月蹙眉，道：“難道你就這么苦著自己么？”
“怎么能叫苦呢？”莫依然淡淡笑道，“現(xiàn)在這個丞相府就是我的家，你和靜和都是我的家人；在外面我朋友無數(shù)，其中不乏西子那樣的刎頸之交；在朝堂我手握相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呼風喚雨都不過分。我已經(jīng)擁有了這么許多，放棄一段情，算不上什么。再說，我能天天見到他，也知道他心里念著我。比起許多同床異夢的夫妻，我已算幸運，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p> 靜和已是淚如雨下。
“對于一個女子來說，只有覓得那良人佳婿，才能真正幸福。其他種種，都不過是婚姻的補充而已?！倍旁碌馈?p> 莫依然輕聲說道：“婚與情本就是兩碼事。既然已經(jīng)花開絢爛，又何苦非要修出個正果。”
“難道你不愛我大哥嗎？”靜和拭著淚問道。
她默然，許久，方才無比慎重地說道：“我愛他，但沒有那么愛他?；橐霰旧砭褪且环N依附，可我，不愿依附任何人而活?！?p> 她仰頭長出一口氣，道：“也幸好當時我們錯過。我這個人，做得了丞相，卻做不了淮安王妃?！彼龥_著她們微微一笑，道：“不說了。我去將軍府看看西子?！?p> 她說完，沒等二人說話就走出了房門。她已不想再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又或者，她是怕自己經(jīng)不住杜月的另一番勸說。
用了五年的時間才下定的決心，她不能再動搖。
馬車一路往將軍府馳去，四周景物越來越熟悉。府門前一匹純黑色高頭大馬，正是木子清的坐騎。
木子清似乎正要出門去。她一下車，兩個人正好打個照面。莫依然拱手笑道：“木將軍，身體好些了嗎？”
木子清高高坐在馬上俯視她，說道：“不勞丞相掛懷?！?p> 莫依然一笑，有心逗他，道：“怎么也不見木將軍到我相府坐坐呢？我可是請了好幾次了?！?p> 木子清倨傲，道：“咱們倆的私交，好像沒那么深吧。”
“木將軍，現(xiàn)在你是虞國第一大將軍，我是丞相，咱倆理應多走動。你可曾聽說過將相和的故事？”
木西子蹙眉：“怎么，丞相還想讓我負荊請罪不成？”
莫依然心里一笑，與人斗嘴真是其樂無窮：“不敢?！?p> “西子就在里面。在下少陪了?！彼f完打馬向前，竟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給她。
莫依然搖頭苦笑，掀袍往府內(nèi)走。管家迎出來，領著她往內(nèi)宅走去。另一邊早就有小廝往里面通報，她剛走到正堂，就和木西子打了個照面。
兩人坐定，丫頭上了茶點。
“這大熱天的，你跑過來做什么？”木西子問。
“我來看看你啊。好不容易得閑，今天不來，怕是又等到一個月之后了。”莫依然說。
西子執(zhí)壺給她續(xù)茶。莫依然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在想該怎么開口：“你，還打算回皇宮么？”
“都已經(jīng)出來了?；厝プ鍪裁矗俊蔽髯诱f得云淡風輕。
“那皇上怎么辦？”莫依然問。
“我不能光想著他，也該想想我自己。前番種種雖然都是做戲給李家看，事是假的，可我的心思卻不假。那個宮廷，不是我該去的地方?！彼Φ?，“依然，你不是常說女人要活得自在些么？”
“可你畢竟有皇妃的身份，現(xiàn)在人人都知道你沒死，皇宮那邊。。?！?p> 木西子一笑，道：“以前住在你們家，也不見你這么上心的。對了，變法的事有眉目了么？”
莫依然知道她不愿多談，也就沒有繼續(xù)追問，喝了口茶，道：“別提了，光中書省和門下省就通不過。年前我看是難了?！?p> “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就常說，事情都壞在這些冗雜程序的手里。那么多個官員，這個說一句，那個說兩句，所謂眾口難調(diào)，你改個十年都未必能讓所有人滿意?！蹦疚髯诱f道。
莫依然挑眉：“莫非西子將軍有高見？”
“高見不敢說，提個小建議。”西子道，“你與其跟朝廷里那幫人斗嘴，不如選那么一塊地方，再找個得力的人帶著新發(fā)下去施行。一年之后看效果，好的保留，壞的改進。然后發(fā)往全國。有明明白白的例子擺在那兒，看那些雜官冗員還有什么可說的。”
莫依然一拍大腿：“妙啊，我怎么沒想到?！?p> 木西子道：“你是跟男人混久了，腦子里都變成一堆漿糊了。”
莫依然哈哈大笑，道：“說的是。那群酒色虧身的貨哪兒斗得過咱們啊。得了，這下我心里有譜了，等著看好戲吧。”